濯濯如春月柳

在公主府呆了一個多時辰，最歡喜的是陳頤敏，回府的一路上，陳頤敏都在扳著胖胖的手指頭算今天的收獲，多沒見過的點心，什麼樣的點心模子，糖模子，一件件數給鄭明珠聽，聽得鄭明珠忍俊不，陳頤敏的眼睛亮閃閃：“嫂嫂你沒看見，公主可好玩兒了，后面的園子里頭在建一個好大的暖房，說今后要種好多東西，葡萄架子也搭起來了，旁邊就是草莓，旁邊的石壁底下全部是種的小莓果，藤蔓的，爬得可快了，跟我說，明年了就我來摘！園子中間的花圃也平出來了，公主說會做花，我說我有很好的玫瑰花種子，可以送給種，今后分我一點花做玫瑰餅就行了，說如果能給找到別的好種子，還可以送我玫瑰花！”

聽小胖丫頭認真的盤算的劃算的買賣，鄭明珠幾乎可以想象公主蹲在陳頤敏跟前，嚴肅認真的和做著易，不由的有一種歲月靜好之，或許這就是公主想要的生活，自己的公主府，每天在一個花團錦簇，滿是花香果香的園子里消磨時，品茶看書，偶爾來一個小小的胖乎乎的客人，在花間果樹下大呼小，或許過個幾年，就是自己的胖乎乎的小兒或是小兒子，在的園子里跑來跑去，偶爾停下來吃一個點心。

這樣的生活，其實誰是駙馬是最不要的，只要婆家懂規矩，夠尊重就足夠了，是以現在容恬淡，舉止溫和，淡淡的，對誰也不熱絡，卻也不得罪。

不過這也得是公主啊，換了別的媳婦，是另府居住就是罪名了。

鄭明珠笑道：“公主也是你的嫂嫂，是二嫂，那你今后是不是要喜歡二嫂，不喜歡我了？”

陳頤敏斷然否認：“不！我只喜歡嫂嫂，二嫂嘛……等分給我花了再說！”

鄭明珠忍不住哈哈的笑，這小家伙太有趣了。

進了九月，天氣涼爽起來，帝都里的各種應酬就更多了起來，詩會、花會之類都辦的花團錦簇，尤其是因著陳夫人還在母孝里，并不怎麼走，許多人家的應酬就要鄭明珠去了，自然也就忙起來。

寶哥兒半歲了，勉強能坐得起來了，可到底還小，出去也不能帶上，鄭明珠簡直不想離開他，偏寶哥兒沒什麼覺，不管爹爹還是娘親出門，都只抬頭看一看，笑一笑，回家來了，他，他就又抬頭來看，咧笑一笑招招手，只顧低頭玩自己手里的東西。

或是個盒子，或是只玉環，或是只木頭雕的大青蛙，寶哥兒手里常常會出現許多奇奇怪怪來歷不明的東西，都是姑母們給的，寶哥兒本就是家里的寶貝，長的又討喜，又不哭只笑，幾位小姐都喜歡來和他玩，這甘蘭院倒了小姐們聚集之地了。

這一天，又是敦敏郡王四十壽辰，鄭明珠須得去拜壽，服首飾收拾利落了之后，鄭明珠坐到炕邊笑道：“寶哥兒，和娘道個別。”

寶哥兒正坐在炕上和陳頤敏玩一套七個布娃娃，也不知哪里來的，都圓滾滾的白子，黑黑大大的圓耳朵，眼睛超大兩個黑圈，此時聽他娘他，就丟下布娃娃往他娘那邊爬過去，抓住的袖子就往上爬，陳頤敏忙抱住他的子說：“嫂嫂才換了服，你不要給弄皺了，來親一個。”

寶哥兒果然啵的在鄭明珠臉上親了一口，寶哥兒學的很快，現在已經很會親人而且不會弄的人一臉口水了。

鄭明珠也笑著在寶哥兒臉上親一口，回頭又親一下陳頤敏，笑道：“你們在家里玩，我出去了。”

兩個小胖墩一模一樣的揮揮手。

敦敏郡王世子妃與鄭明珠也是識的，與林氏是手帕，閨中就是友，此時見了鄭明珠也是很親近，笑道：“表妹來的倒早，你嫂子也來了，正在后頭黃桃園子里坐著，那邊開了幾盆墨，養了四五年才開的。”

鄭明珠笑道：“我先去給舅舅拜壽，給舅媽請安吧。”

敦敏郡王是先皇的親弟弟的嫡子，算起來也是圣上親近的堂兄弟了，襲了郡王爵，鄭明珠也都稱舅舅。

世子妃便吩咐人陪了鄭明珠進去，待行了理，就送去黃桃園。

敦敏郡王府這一日自是熱鬧非凡，在去黃桃園的路上，鄭明珠和四五個大群丫鬟簇擁著的夫人們撞了個對臉，當先那位夫人二十左右的年紀，容貌絕，水盈盈的大眼睛，嫣紅的櫻桃小，欺霜賽雪，穿的極為華麗，大紅的撒金緞通袖，杏黃纏枝花子，發間一只薄如蟬翼的白玉蝴蝶，嵌的兩顆紅寶石都有拇指大小。

鄭明珠覺得乍一看有點眼，卻又的確不認識，對方里頭只有一位夫人鄭明珠知道是誰，不過也只是點頭之，也沒有什麼介紹的分，鄭明珠便只笑了笑，點了點頭，便接著往前走。

后微風送來斷斷續續的片言只字：“……陳家的……縣主……”

“……聽說……”

到底聽說了什麼，卻是一個字也沒聽見。

鄭明珠看了青果一眼，青果心領神會，湊上來輕聲說：“南安侯夫人。”

哎喲，久聞大名如雷貫耳啊，怪道看著覺得有點眼，是和靜妃的模樣兒有些像，只不過靜妃氣質溫婉，如春花，這一位南安侯夫人卻是青春艷，如秋日。

們家倒真的是靜妃一脈出人呢。

鄭明珠便跟青果說：“你想個法子跟著聽聽這位南安侯夫人說什麼呢。”

青果應了，鄭明珠見毫不猶豫朝著一條小路走去，三兩步就不見了蹤影，不由慨，這陳頤安使出來的人真是一套一套的本事，這青果在哪

一家似乎都有相的下人，都能聽到外人聽不到的消息，打探到稀奇古怪的八卦，瞧，連路都很悉。

鄭明珠自己往黃桃園走去，林氏正與人說話，見了就笑著過來，手里還牽著琪哥兒。

琪哥兒長的秀氣，乖巧的了一聲：“姑母好。”就探頭去看鄭明珠的后，失的說：“弟弟呢，弟弟怎麼沒來？”

因鄭家如今還只有琪哥兒這一個小孩子，他最小，所以特別稀罕寶哥兒，一口一個弟弟，圍著寶哥兒又是抱又是，因寶哥兒脾氣好，琪哥兒沒輕沒重他也不會哭，最多咬他一口，因還沒什麼牙，反正也不疼。

是以琪哥兒特別喜歡寶哥兒。

鄭明珠笑道：“寶哥兒還小，不能總出來，你明兒去我們家看他好不好？”

琪哥兒忙忙的點頭：“嗯嗯，我明天就來。”

鄭明珠笑，接過翡翠手里的盒子，打開來遞到琪哥兒跟前：“這是你五姑姑給你的。”

一桃子的甜香果香撲面而來，一盒紅的圓圓的如云朵般的糖，陳頤敏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真是應有盡有，這糖如云朵一樣棉而彈，吃進里很快就融化掉，上一回做了些杏子味的，這一回小蘇太醫送了兩回大桃子，就有了桃子味的了。

琪哥兒是鄭明珠的侄兒，陳頤敏屋及烏，偶爾也會給琪哥兒東西吃。

琪哥兒歡呼一聲，剛要接，卻抬頭看了看林氏，見林氏笑著點頭，才雙手接過來，規規矩矩的說：“謝謝姑母，也請姑母代我謝謝五姑姑。”

林氏笑道：“還有呢？”

琪哥兒歪著頭想了半天，又打開上帶的小小的荷包翻了翻，對鄭明珠說：“我沒有帶什麼東西，待我回去了，再打發人送謝禮來吧。”

這可稚的作和大人般的說話，配在一起簡直可的要命，鄭明珠笑著他的臉：“這是送給琪哥兒吃的，不用什麼謝禮。”

林氏吩咐媽子：“帶哥兒和爺們玩去，這糖也都拿去。”

琪哥兒忙說：“娘替我收著糖，回家再給我。”

林氏笑道：“既得了好東西，自然要分給朋友們也嘗嘗對不對？”

到底這不是外頭買得到的，十分稀罕，又對小朋友的胃口，琪哥兒就一臉不愿，鄭明珠便打圓場：“明日姑母得了葡萄，再請五姑姑做了給琪哥兒送來好不好？”

琪哥兒想了想，終于很勉強的點頭答應了。

林氏見他跑著去跟別府的哥兒們玩了，才攜了鄭明珠的手一起去一邊的石桌子旁坐下來，鄭明珠問了爹爹和哥哥好，又問了家里的弟弟妹妹們好，林氏說去看了鄭明艷，如今在家里越發菩薩似的被供著呢，看起來再沒有不放心的。

正說著，就見青果笑嘻嘻的走過來，剛想說話，才看見一邊的林氏，就忙收住了。

林氏何等人，一見就知道們主仆有勾當，笑道：“鬼鬼祟祟的，又不知在做什麼，誰稀罕聽呢。”

說著就要起走，鄭明珠忙拉住笑道：“也沒什麼要事，大概是我疑神疑鬼吧，就吩咐這丫頭去打聽了一下南安侯夫人。”

“啊。”林氏語氣頓時就不屑起來：“小小年紀就肯孝期親做填房，也是個不知廉恥的，不過也說不得，們家能在貴妃晉位后就扶正貴妃生母，以妾為妻，又有什麼事做不出來呢？”

鄭明珠笑道：“我剛與這位南安侯夫人走了個對臉兒，真是個好絕的人，南安侯只怕也不全為著奉承貴妃呢。”

林氏卻笑道：“你年輕，大約還沒見過南安侯吧？說起來南安侯也是三十的人了，早年就是名帝都的人，大公主曾引“濯濯如春月柳”贊嘆于他，且不止一次在我表姐跟前說過想要嫁他呢，當初貞順皇后還在世，只是不肯松口，大公主才沒有嫁。前兒在大公主府倒又見過一面，沒想到如今年紀稍長，這南安侯倒是越發比早年風姿更秀了。”

言下之意，南安侯衛夫人肯做填房，竟是因著好？絕男子和絕人的一見鐘？

不過鄭明珠不服氣，南安侯再如春月柳，難道能比陳頤安還長的好不？

不過這話當然不能說出來，鄭明珠就問青果：“聽到些什麼？舅太太這里，跟在我跟前是一樣的，你只管說。”

青果便回道：“奴婢聽說，南安侯夫人這些日子，都在打聽夫人的事。”

這些日子……都？

鄭明珠問：“都打聽我什麼？又打聽到些什麼？你可知道？”

青果道：“奴婢已經放出信兒去了，這一兩日想必就能知道些兒，只就這一會子我聽到的，似乎南安侯夫人對咱們家后院里的事特別有興趣。”

鄭明珠不由的就抖了一下，剛剛才聽到這位南安侯夫人好寧做填房的八卦，這會子青果這樣一說，不由得就想到一個詭異的理由了。

難道南安侯夫人有南安侯這大叔在手還不滿足，竟然看上了陳頤安？

鄭明珠只覺得有什麼風吹過似的不舒服，汗都豎起來，陳頤安毫無疑問是個難得的男子，自己見他的第一眼就被他迷住了，那一種他一進屋，就連燭火都要跳一跳，亮一亮的覺鄭明珠現在還記憶猶新。

可不能讓陳頤安遭了南安侯夫人的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