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封

因鄭明珠院子里也出了一個涉事的楊姨娘，昨兒是家里的好日子，犯不著為了壞了喜事，是以只捆著關在空房子里沒置，此時倒正是個好時機，楊姨娘昨日當著鄭明珠和花姨娘就招的清楚的很了，娘家來見了幾回，說了些什麼，與花姨娘說了些什麼，傳遞了什麼消息，一一都記著呢。

這楊姨娘乃是良家子聘為妾的，又不能賣，鄭明珠便道：“既是傳遞消息，吩咐嬤嬤掌二十罰這一樁，另楊姨娘一心念著娘家，為著娘家謀害主家，自不可再留。且也無出，倒也便宜，張媽媽你帶幾個人，把楊姨娘送回娘家去，青果，你跟著去，把昨兒楊姨娘招的那些話一句句都學出來說給娘家聽，跟那邊的夫人們說，我們家是不敢再留這樣的人了，既是他們家的人，就送還娘家，自己置就是了。”

張媽媽忙應是，心中卻想，這哪里是送還姨娘，這完全是上門去打楊家的臉，字字句句奪爵的話當眾說出來，倒是真狠。

鄭明珠的用意，青果卻更清楚些，鄭明珠做這種事，都是給外書房去辦的，是以外書房自是更清楚。

不過三兩天時間，那一日的事所有后續已經代完了，該罰的罰了，該說的說了，該放的風聲也放了，一些興風作浪的小手段也都使過了。

而侯爺則坐了大轎子，擺出全副侯爵排場，五軍開道，肅清街道，親自去楊府投拜帖求見楊大老爺，生怕沒人看見一般，這樣關系親近的姻親用這種方式上門，自然無異于打臉。

陳夫人坐鎮陳三老爺府接待各府貴眷探病，楊家眷上門探視一刻鐘即送客，毫不客氣。

帝都一時風起云涌，武安侯府與楊家的八卦頓時再度為帝都大大小小際中的談論中心，連王史新娶的填房與馬夫私奔了這樣大家喜聞樂見的八卦都沒掀起一漣漪來。

誰要是不知道陳家的八卦，那可落了伍了，忒沒面子。

何況當時雖說是關著門鬧的，可花姨娘多厲害一個人，在妙石山居撒潑打人已經熱鬧翻天，還把太夫人打翻在地上，就是那些夫人們不來圍觀，邊帶著的丫鬟們有不的？自然不人探頭探腦，把大致形聽了個清楚。

眼見得新駙馬的親嬸娘們一個個急匆匆的走了，楊家來的幾位太太也忙忙的帶著小姐們回去了，越發作實了這樣的事兒。

楊家大小姐克夫不過是個小八卦，奪爵這樣的事才是焦點，在場眾貴婦誰家沒一兩個爵位呢？奪爵這種事見的多了，但都是在自己家里，可這一回，居然有外姓姻親試圖奪人爵位，尤其還是這種方式，大家紛紛表示耳目一新燕王世子妃黃氏是個實在人，聽得瞠目結舌：“還能這樣繞著彎兒的打人家爵位的主意？這……這帝都的人倒是真有本事，也虧他怎麼想得出來。”

旁邊一位胖胖的四十許的婦人掩一笑：“黃家妹妹是個老實的，燕王府也沒這樣的事，自是沒見過了。老實說，扶持庶子奪嫡這種事也不是什麼稀罕事，不過人家這樣的多半是嫡子沒出息，嫡母又沒了，無人扶持，老祖宗偏庶子，也是有的，或是庶子舅家突然飛黃騰達起來，嫡子舅家沒了人等等，可人家武安侯府，安哥兒自己有出息，圣上都喜歡的很，常帶在邊擬詔，正是炙手可熱的天子近臣，陳夫人又是出自曾家的嫡長，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就算一時沒請封世子，這世子位也逃不安哥兒那里去吧，怎麼就有人還癡心妄想，能奪嫡呢？”

另外一個三十多歲的夫人笑道：“或許就是看著遲遲沒請封世子，便以為自己有機會罷了？虧得還是一品大員，就這點眼界見識？”

此時，一位年紀略大，看起來就威嚴有氣派的夫人道：“依我看，楊家大老爺不見得知道這樣的事，陳家的爵位，就算再怎麼，也落不到楊家人的頭上，無非是個姑爺，可手人家的爵位，這是大忌，想必沒這麼眼皮子淺，也就那一位……”

說著往妙石山居那個方向指了指，低笑道：“也就那一位心心念念武安侯這個爵位的，才一輩子都覺得自己有機會，每一回都只是功虧一簣罷了，若是再加一把勁，也就有了。”

這話聽起來倒是新鮮，就有好幾位夫人圍了上來，這位夫人見如此眾星拱月，不由的就把那些年武安侯府的八卦拿出來聊了一聊。

那老夫人笑道：“你們打量今兒這事熱鬧？當初還有熱鬧的呢，太夫人栽贓自己兒媳婦私通，鬧著要休了，陳夫人哪里是那麼容易彀的人？太夫人白賠了個妹子……這是一件。自己親外甥，弄進來侯府私塾來讀書，那個時候侯爺還不是世子，也在讀書呢，那一回也是巧，就喝了一口侯爺的茶，這哥兒就滾在地上，吐出兩口來，倒鬧著是侯爺要毒死自己外甥，誰強著外甥喝侯爺的茶不？侯爺沒中毒倒真是老天保佑，這外甥也給老侯爺攆了回去……這又是一件。見

著兒媳婦懷孕了，就天天要立規矩，要下廚做點心，要給太夫人端臉盆熱水的，這等下作手段，曾家的姑們誰是吃素的？又被曾家那些姑姑太太舅太太鬧上了門來，帝都熱鬧了一整夜，曾家的大爺連夜上帝都來，見了老侯爺，老侯爺把太夫人罵了個狗淋頭，又當著一家子吩咐兒媳婦只管養胎，有的是丫鬟伺候太夫人……這又是一件……人家哥兒生下來，太夫人要親自教養，差點兒就摔死了，太夫人也挨了侯爺一耳……這又是一件，聽說人家安哥兒的大哥兒生下來了，太夫人又來了這一套呢，你們瞧瞧，這樁樁件件的，都沒占個好，又沒名聲又沒臉面又沒手段，還總覺得是有機會奪嫡的，這有多稽？”

眾人都紛紛掩笑，的確也是，都是些下作手段，還總不討好，真要厲害的，先做出慈母樣兒，趁著侯爺年紀小，一包藥結果了去，可不著自己兒子了麼？小打小鬧，何統，又有何益呢？

不過趁著這一回鬧過了，帝都不免把早年忘的那些八卦，連同不知道當年那些閑言碎語都翻了出來，大家這樂呵勁，覺十天半個月也完不了似的，不過別的人也罷了，一手掀起這波瀾的鄭明珠反而瞠目結舌：“這是怎麼回事？怎麼連這些都還有人記得？”

陳頤安躺在床上，把寶哥兒放在腰上坐著，拉著他的兩只小手，一邊笑道：“你也不想想，不相干的人不記得，相干的人還能不記得？母親姨母在帝都有多故舊？遠親近親，各方姻親，哪一家沒一兩個拐彎抹角的親戚呢？平日里母親又最際，誰家有事都走，誰家有點事求上門，也是從不推辭，如今別說是咱們府里有意放一點風聲出去，就是沒有，也是偏向母親的多啊。”

寶哥兒被他爹逗的咯咯笑，角流出一點晶瑩的口水來，鄭明珠忙拿絹子來，看小家伙坐不穩，東倒西歪的樣子，說不出的有趣。

鄭明珠從來都知道際和人脈的力量，自從為鄭明珠以來，就格外注重，又小心謹慎的時時經營著那些人脈，雖說不如寧婉郡主那樣在宗室一呼百應的本事，但這些日子來也的確從中獲益良多。

這一次猶見助力，而楊家新貴，在這基上的短立刻就顯現出來了。

陳頤安輕輕的顛一顛兒子，口氣很隨意的說：“爹爹明日會上表，請封我為世子。”

這個時候？鄭明珠看著他道：“怎麼這個時候呢？”

陳頤安笑道：“這個時候是最好的時候，爹爹雖是圣上信臣，頗有帝寵，但相對的，自也有不政敵，遲遲未曾為我請封自也有他老人家的顧慮，只如今卻是最好的時機，滿帝都都知道楊家試圖奪嫡武安侯，是以爹爹有足夠的理由請封，朝廷的爵位自是大事，世子位定下來，也免得朝廷爭端，且這個當口，誰也不敢開口反對，若是反對，那就是與楊家結黨，圣上最煩黨爭，楊家大舅老爺可是新任一品大員，誰敢當著陛下的面去拉攏他呢？”

鄭明珠恍然大悟，原來釘死楊家只是手段，目的在這兒呢？果然陳熙華和陳頤安一脈相承，不管造勢還是借勢的本事都爐火純青，太夫人若是知道自己賠了一個侄孫兒，倒給陳熙華造就了一個請封世子的大好時機，不知道會不會氣的活過來呢？

那位楊家大舅老爺這一回吃了大虧，顯然是低估了自己妹子闖禍的本事，奪爵這種事，就算有心，只怕一百個人中有九十九個人是不會拿出來說的，掩飾還來不及呢，偏太夫人就是那唯一的一個，不僅心心念念，還時時掛在邊，說給楊姨娘聽，又說給花姨娘聽。

爵位便是在朝廷都是大事，這樣的授人以柄，陳熙華和陳頤安豈會放過？

陳頤安道：“爹爹說，這件事只怕楊家大舅老爺并不知……”

話還沒說完，翡翠在簾子外頭回道：“蘇太醫來給縣主請平安脈了。”

鄭明珠從窗子出去，見二門上的大管事韓五陪著小蘇太醫走進來，后頭還跟著一個小廝，一手提著醫箱，一手提著個籃子。

陳頤安也不起：“小蘇進來坐吧，也沒什麼要。”

小蘇太醫走進門來，見了陳頤安，頓時歡喜的說：“安哥在家里沒出去呢，好些日子沒見安哥，與安哥請安了。”

陳頤安對蘇太醫的態度歷來鄭明珠覺著與眾不同，此時他也不起不客氣，只笑道：“這陣子是忙些，這想著過幾日把你上，約上老張小趙去萱華樓喝酒呢。”

蘇太醫忙不迭應：“好好好。萱華樓的魚做的最好了，到那日我帶一壇瀘州老窖去，喝完了他們拿酒壇子燒一壇。”

陳頤安點頭笑。

鄭明珠站在一邊，此時才笑道：“蘇大人請坐。”

小丫鬟從后送上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