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林氏也是丫鬟婆子簇擁著下轎子來，如往常一般淡定自若，如今了國夫人，雖然才23歲的年紀，卻已早見雍容，鄭明珠覺得看到林氏，人都有一種容易沉靜一點的覺。

當然，林氏對鄭明珠從來都是又客氣又親近，非常明顯的另眼相看，而周圍的人也都并未異樣的覺，從沒有人覺得不應該不自然。

這才真是本事。

林氏一眼看見鄭明珠，便笑著過去挽了鄭明珠的手：“大姑竟然早到了，我來遲了。”

說著又對鄭明艷笑著說了一句話，這才轉頭看向燕太太，微一頷首：“竟驚了親家太太，真是不應該，我先前打發人給艷丫頭說了，不過一點子小事，親家太太難道還不會置麼？只這丫頭膽子小，怕不周全，也顧不得自家人，我想著，斷沒有讓姑委屈的道理，只得過來尋親家太太給大姑和我分說分說。”

燕太太沒想到林氏竟不肯寒暄，第一句話就十分強，閣老嫡長孫、國夫人的氣派展無，一時竟不知道答什麼話才好的樣子，跟著燕太太的幾個媳婦越發沒見識過，跟在后頭都不敢吭聲兒，倒是一個年輕媳婦在后頭笑道：“親家舅太太說笑了，咱們家的長輩一向是疼孩子們的，哪有什麼委屈呢？”

林氏連看都沒看一眼，昂首就往里走。

倒是燕大在后頭不屑的撇撇，蠢貨，仗著自己是婆母的親侄兒，在家里一副眼睛著天的樣子就罷了，誰也不好不給你臉面，只是在這個時候，這些人跟前，就你這樣的份，有你在這跟前的份嗎？如今被人這樣不給臉面，難道還能像在自家人跟前一樣不？

更何況，你說也說一兩句聰明一點兒的話，人家都擺明了為自家兒出頭來了，你倒敢直接說沒委屈，嫌打臉不夠呢？

果然沒一個人理，那年輕媳婦臉漸漸就紅了起來，們家也沒幾個妯娌對有什麼好觀，都樂的看笑話。

林氏與鄭明珠毫不客氣的在上首坐了，林氏率先發難：“其實依我說，這事兒原不必驚家里長輩的，長輩們多正事兒要辦呢？一點子小事有什麼要的呢？且這不過是艷丫頭自己院子里的事，家里頭又不是沒現的規矩，姨娘私自停了太太賜的藥，正室還未生育，就先懷了子，這樣不懂規矩的姨娘，艷丫頭只管依家里規矩置了就是了，無非一個姨娘罷了，有什麼打，不過只是太太既然要親自置，那自然更好了。”

燕太太斟酌著笑道：“舅太太說的很是，我也是這樣想的，敏哥兒媳婦年輕，沒經過這樣的事，一時不懂置也是有的，我做婆婆的，是再親近不過的了，自然要替想著看著，且如今我又管著家里的事兒，越發繞不過去，便是再忙也是必要過問的，如今我已吩咐了，秋姨娘先足，送到別院去，待日后生下兒，就養在敏哥兒媳婦跟前，就在別院養著子也就是了。到底是老祖宗給的人，也不好置的太過了。”

鄭明珠冷笑道：“依親家太太這樣說，這姨娘倒是有功的了？莫非家里頭的規矩，只要是長輩給的奴才，就比主子還尊貴了？便是犯了錯兒，也不能置？倒也有趣。”

燕太太笑道：“哪里是姨這樣的話，秋姨娘自是犯了錯，不過敏哥兒媳婦嫁過來也一年了，并沒有什麼信兒，我也替擔著心，著急的很，秋姨娘雖說有錯，怎麼著也是敏哥兒的子嗣，生了下來養在敏哥兒媳婦膝下，也跟親生的一樣，今后出息了，自然也是的依靠，倒也是好事，秋姨娘在別院養著，也見不到哥兒姐兒的，倒也沒什麼要。”

林氏登時豎起柳眉來：“親家太太的意思，艷丫頭嫁過來才一年，沒有孕，就能容姨娘私自懷上子嗣？反倒是好事了？我倒不知道，誰家有這樣著急的？我先前聽丫頭來回我的時候，我還頗以為艷丫頭因年輕，又是新媳婦，遇事慌了神也是有的，多半是小題大做，這樣沒規矩的事，親家太太難道還不會置麼？如今看來，倒是我想岔了，既然一個姨娘都這樣要，仗著是老祖宗賞的，這樣的事都輕易不得，平日里還不知道多跋扈呢，艷丫頭竟從來沒在家里說過一聲兒！”

鄭明珠也道：“平日里二妹妹回來，從沒說過一聲兒不好，都只說老祖宗慈，婆婆疼，姑爺護，妯娌之間也是尊重的，沒一兒不好，如今看來，二妹妹竟了這許多委屈，如何了得。”

鄭明艷只是低著頭不說話。

燕太太強笑道：“姨說岔了，咱們家自是疼后輩的，這事兒也不過是一時不查罷了，做不得準。”

鄭明珠與林氏只冷笑了一聲，并不接話，燕太太有些尷尬，那年輕媳婦先前討了個沒臉，竟然還敢說話：“舅太太、姨口口聲聲弟妹了委屈，兩位也是做人媳婦的，自也知道，做人媳婦的，哪有不委屈的，也無非自己了也罷了，誰家一家子娘家人上門來興師問罪的？這才是沒規矩呢。”

燕太太忙喝止：“快閉，這里哪有你說的地方！”

鄭明珠又看一眼：“問一問親家太太，這一位很會說話的是哪一家嫁過來的？”

燕太太忙笑道：“這是戶部員外郎趙大人的千金，敏哥兒媳婦的三嫂。平日里最為要好了。”

燕太太也是趙家姑娘，當初嫁給燕總督的時候，燕總督不過才是五品武，因著燕太太趙氏父親在戶部，管著軍中糧草調度，雖說職不大高，倒

是個富的流油的差使，燕太太又是唯一的嫡，親娘生兒子的時候難產，兒子沒保住，自己也傷了子，再也不能生了，后來燕太太出嫁，幾乎沒把半個家底都陪了過來，論起來的嫁妝倒比許多高的嫡還強。

燕總督為著升遷，自然免不了要拿錢鋪路，燕太太的嫁妝居功至偉，加之燕大人的確有能耐，倒也真給自己掙到了二品的誥命。

自己的娘家一直就是燕太太在家里頭格外榮耀夸贊的。

沒曾想鄭明珠此時淡淡的說：“小門小戶，自然沒什麼規矩，想必委屈兒媳婦也是常事。”

誰家都有委屈媳婦的事，可是誰家也沒有人敢在外頭說，咱們家就是要委屈媳婦。要真有這樣的話，誰家都會上門給姑出頭，不然定然被人瞧不起。

燕太太臉都紅了，林氏當然是知道趙大人是燕太太的庶弟，如今當著的面這樣說，偏燕太太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誰自己侄兒說了蠢話呢？

那年輕媳婦更是張著一臉蠢像，平日里被捧慣了，驟然被當面打了臉，簡直反應不過來似的，只是錯愕。

鄭明珠道：“若是親家府上是摜要委屈媳婦的，我們自也不好說什麼，我只要問問，燕家從老祖宗起，到底下孫媳婦，這麼多房，共有多長子長是姨娘養的，親家太太的長公子可是姨娘養的？還是這一位的長子是姨娘養的？若是親家府上規矩和別的人家不同，我們家二妹妹就算委屈自也要守著家里的規矩，若是只有咱們家二妹妹才要守這樣的規矩，人怎麼想呢？親家太太說人是老祖宗賞的，置不了，我與嫂子就去見見老祖宗問一問就是。”

這話真是說的太毒了，一口一個姨娘養的，燕家一屋子眷都滿臉不是，可是先就是自己人說錯了話，竟然直指媳婦就是該委屈的，按理，媳婦服侍婆婆相公，一點他們給的委屈的確是應該的，可今日是在談姨娘的事，誰敢說主母姨娘的委屈是應該的呢？

其次鄭明珠又是縣主，等閑說兩句，誰又敢發作呢？

燕家一位嬸娘此時倒說：“自然沒有這樣的規矩的，咱們家也自不會在這上頭委屈媳婦們，無非是話趕話說到這里罷了，并沒有那個意思，且大嫂也不是不肯置，無非是想著老祖宗上了年紀，這種話要慢慢兒的老祖宗說，免得老祖宗氣壞了子，只是一片孝心罷了，今日請親家舅太太、姨來商議，也是想著商量一個萬全的法子，既不委屈了敏哥兒媳婦，也能讓老祖宗生一回氣。”

這倒是個會說話的。

林氏淡淡笑道：“嬸娘說的是，我先前就說了，又不是多要的事，何必驚老祖宗呢，到底是明艷房里的事，既然親家太太覺得不好置，那我就越俎代庖做個主罷了，就以忤逆主母論，了人來把姨娘送到順天府置就是了，若是姑爺并親家老爺有什麼話說，便去找國公爺分說，想來國公爺自能開導姑爺的。”

鄭明珠和林氏一唱一和，架子端的高，話也說的絕，無毫商量的余地，法子既合律法又夠打臉，這簡直就是和親家撕破臉的節奏，燕家絕對不肯的。

燕家都以嫡子求娶國公府庶的，自然不肯為著一個姨娘一個子嗣和鄭家仇。

燕太太果然急了，忙對鄭明艷道：“敏哥兒媳婦，你是最懂事的，還不勸一勸親家舅太太和姨。你放心，我自然不會為了一個姨娘委屈了你，只是這事兒須得慢慢兒的來，也急不得。”

果然了，鄭明珠微微一笑，這就是高門貴最大的優勢了，有娘家撐腰，婆婆如何敢輕易拿？就像跟陳頤雅說的那樣，要想在家里立足，不是靠忍讓來換取，息事寧人只會讓你境越來越艱難。

當然也不能事事都刺猬似的，而是不則以，一致命。

鄭明艷輕聲道：“媳婦自是知道母親慈的，如今秋姨娘懷著的也是五爺的子嗣，嫂嫂、大姐姐，我想著，到底子嗣要，生下來養在我跟前，那也是好事，只是置秋姨娘也就罷了。”

林氏笑道：“還是二妹妹心慈面，我原就跟你說，這樣只怕吃不完的虧，唉，算了，你也有你的難，既如此，那就這樣吧，容那賤人生下孩子來，孩子落地就抱到你屋里，秋姨娘給人牙子發賣了就是。”

這就是留子去母了。

燕太太本來見林氏鄭明珠氣勢洶洶，態度強，還想著只怕秋姨娘和孫子都保不住的，如今倒是保住了孫子，不由的大喜過，竟忙道：“還是敏哥兒媳婦懂事，想來舅太太說的是，這等沒規矩的姨娘，賣了也是好事。”

這話瞬間就傳遍了燕府，不一會兒，就有人跑了進來：“太太，五，剛才秋姨娘暈了過去，不好著呢。”

鄭明艷忙道：“即刻拿我的對牌去請個好大夫來看著，肚子里的孩兒要。”

燕太太緩緩點頭，這個兒媳婦果然懂事周全，當著娘家人的面，給自己家做了這樣的面子，且在這樣的委屈里頭，也是不容易的。

一時眾人又說了幾句閑話，鄭明珠和林氏都安了鄭明艷幾句，正打算告辭了，卻見一個丫鬟跑了進來，一臉喜的說：“太太、太太，剛才大夫診了脈，原來秋姨娘沒有孕。”

以為自己在報喜呢，燕太太卻腦子里嗡的一聲響，瞬間就大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