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也惱了

鄭明珠咬牙忍笑，還在一邊讓清塵仙姑：“倒是損了仙姑清凈，且去我那邊屋子坐坐罷。”

清塵仙姑稽首道：“唉，這也沖撞的太厲害了，不僅哥兒鬧的厲害，太夫人竟也這樣兒，可如何得了啊。如今太夫人既不好了，夫人自然是要忙的，如何還敢耽擱，貧道這便告辭了。”

鄭明珠忙親自送出去。

等著丫鬟們把里頭收拾了，重新熏了香，才肯進去。

陳三老太太站在一邊，臉陣青陣紅，剛才還鐵齒銅牙的說著這些都是哄人的事，太夫人立刻就發作這樣……

可不論如何，不管真假，太夫人當著人這樣發作了一番，鄭明珠不給寶哥兒，那真是太天經地義的事了，任誰也挑不出一個錯兒來。

就算人家做了手腳又如何，既著了道兒，那就是人家的道理了。

陳三老太太牙都快咬碎了！沒承想，竟小看了這個年輕媳婦，原以為是極好拿的，卻如此大意，栽到了手里。

鄭明珠哪里理，當這屋里沒這個人，這個莫名其妙的老婆子，上趕著作死。

一時蘇太醫來了，鄭明珠忙介紹道：“這位小蘇大人，如今已經是太醫院一等一的高手了，就是圣上有點什麼要的，也指了名要小蘇大人去瞧呢，等閑是請不到的，今兒為著太夫人，我用了侯爺的名帖，才請了來呢。”

蘇太醫一臉謙遜的道：“名帖不敢當，縣主只管吩咐。”

太夫人虛弱的說：“有勞大人。”

蘇太醫坐下來給太夫人請脈，診了半日，疑道：“太夫人子康健，脈象極穩的，哪有什麼要，縣主莫不是傳錯了？”

鄭明珠急的了不得，完全是一副孝順媳婦的模樣兒：“怎麼會？剛才太夫人突然肚子疼的很，腰都直不起來，一屋子人都看見了，且連去凈房都來不及呢，就這會子，臉還不好呢。蘇大人再細瞧瞧？”

蘇太醫更疑了，便道：“縣主既這樣說，那下便再診一診。”

便再請出太夫人的手來，診了右手診左手，一臉疑，實在診不出什麼來，只得說：“請太夫人金面瞧一瞧。”

剛瞧了一眼，太夫人肚子又絞痛起來，頓時又忙忙的奔凈房去了。

片刻后出來躺著，聽那蘇太醫一臉慚愧的說：“下才疏學淺，委實沒見過這樣的癥候，實在是脈象上一點兒也瞧不出來的，偏又有癥候，臉又這樣不好。說起來，倒有些像是下早年在鄉里見過的一例癥候呢？”

鄭明珠忙請教，蘇太醫便道：“那一回是在鄉間，有個村民那日進了山，晚間回來后便頭疼，了半夜，家里人唬的了不得，我那些日子正在那邊村里收三七，晚間宿在村里，他媳婦就來請我去看，看了一回，我也是怎麼診脈也診不出來，也不知是什麼疑難雜癥，后來他們村里的村長過來看了，倒是說那山上原有山魈作祟，是不是撞著了？便人拿了紙錢到山腳下燒了送客，才一刻鐘，那人竟就好了！我才知道，這些神佛還真是有的。”

鄭明珠合掌直念阿彌陀佛：“可不就是先前清塵仙姑說的那話？太夫人真是就發作了，可見這神佛得罪不得啊。”

太夫人了這些罪，又聽了蘇太醫的一席話，早已慌的沒了主意，連忙問鄭明珠：“怎麼辦？可要了命了。”

鄭明珠也是慌的了不得：“我先前就說，別的也罷了，妨礙到太夫人可如何了得，只有人不肯信，這也罷了，偏先前又說那些話，得罪了人家清塵仙姑，這會子再要求上門去，人家不理怎麼辦？”

急的團團轉。

太夫人簡直就是面如金紙，氣若游了，道：“安哥兒媳婦你最孝順的，便是破著沒臉，也要去求一求才好啊。”

說著腹中一痛。頓時又奔凈房去了。

這樣年齡如何經得起這樣子，出來已經是渾的沒一力氣了，兩個丫鬟架著，上一子臭味，鄭明珠只得說：“為著太夫人，自是寧肯沒了臉面，也要去的，只是先前倒也不是我得罪的仙姑，只怕單我去了，清塵仙姑不肯消氣也是有的，這……”

就拿眼睛看一看陳三老太太。

太夫人此時哪里顧得了別的，有氣無力的道：“你說的很是，三弟妹你去給仙姑磕個頭賠個罪，求仙姑饒恕了，替我想想法子吧。”

陳三老太太眼見大勢已去，雖然還是掙扎著說：“大嫂您……”

太夫人只恨不得立時就把上痛苦都解了，哪里還肯聽勸解，立時道：“快去快去，恭敬些，磕幾個頭求恕了你，安哥兒媳婦，你要多說幾句好話啊。”

鄭明珠恭敬的說：“是，為著太夫人，自然是要盡心盡力的。”

這才帶著陳三老太太去了平寧長公主府。

長公主府門戶自然森嚴，鄭明珠稟了來意，一位姓張的道：“仙姑回來，便說沾了塵埃，如今已在清凈庵閉門靜心了，縣主

請回吧。”

鄭明珠賠笑道：“因我家老祖宗要的事，需仙姑指點，還請無論如何稟一聲兒。”

到底是縣主，又是公主一直疼的縣主，那張也不好過于拿喬，只是道：“既如此，縣主寬坐，我去稟仙姑。”

過了片刻，張過來請鄭明珠：“仙姑請縣主里面說話。”

鄭明珠站起來，陳三老太太也跟著站起來，張冷道：“仙姑只請縣主一人進庵。”

陳三老太太只得繼續訕訕的坐下，鄭明珠去了半晌，倒是帶了個小道出來，八九歲的樣子，妝玉琢，像是畫上的金似的，穿著小小的道服，十分可。

那道說：“因著縣主說了太夫人的癥候，仙姑焚香燒符求了上天，得了指示，原是先前有人不敬神明，得罪了上天，才落到了太夫人上，如今須得誠意求了天上的神明，才得好，如今已經卜到了方位，就在太夫人現方位東邊五十丈，跪六個時辰，磕一百個頭，方得誠心。”

鄭明珠和丫鬟們的目都看向了陳三老太太。

陳三老太太跳起來：“你！你胡說！哪有這樣的事。”

鄭明珠不理，只對那道微微躬道：“多謝小師傅解。”

道老氣橫秋的說：“與不，端看這心誠與不誠了。”

說完就回去了。

鄭明珠這才慢悠悠的說：“我已經盡力了，若是三叔祖母不想太夫人好呢，只管不跪罷了，墨煙，你把三老夫人帶到地方去，我去把這事回太夫人。”

三老夫人一張臉紫漲，覺得，什麼沖撞，什麼癥候，什麼得罪神明，這完全是鄭明珠設的一個局，整太夫人也整，可是現在，到不能說不了。

太夫人現在病重，暫時在榮安堂不能移，榮安堂東邊五十丈，就是武安侯府的大門口，這一天，武安侯府平日里閉的大門打開著，胡同里來來往往的行人經過武安侯府的大門口，都不由的駐足，好奇的往里看。

門檻里頭的院子里跪著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不僅是來往行人，就是府里的媳婦丫鬟小子們，也探頭探腦竊竊私語。

“這是誰啊？”

“聽說是侯爺的嬸娘，早就分了家出去的了……”

“那怎麼跑到咱們家來跪著？”

“那誰知道呢。”

“我倒是今兒一早看跟著太夫人一臉得意的進門來呢，誰知我忙了一上午，回頭就見在這里跪著了。”

“你們知道個屁！”說話的是一個看起來管事模樣的人：“去去去，別聚在這里，這是主子們之間的事，也是你們議論得的？”

一天就是知道的，于是就有機靈的小子倒了茶來：“宋叔定是知道的？趁這會子沒什麼事，賞小的們一點兒聽聽？”

眾人也都跟著捧，那管事的才坐下來，說：“這事兒也算不得什麼機，太夫人只是趁著夫人不在，到咱們府里來，聽說是要抱走大哥兒。”

“哎喲，這怎麼得了，夫人就是子再好，也不肯應呀。”

“可不是，太夫人也罷了，是咱們府里的老祖宗，夫人再不愿，也得慢慢兒的來。”管事的說，一邊又低聲音道：“偏有人啊，拿著當令箭，狐假虎威，跟著在后頭搖旗吶喊助威，夫人可不就惱了麼。”

眾人頓時明白了，不由的哄笑起來。

此時在榮安堂，鄭明珠坐在榻邊，輕聲細語的給太夫人解釋：“我去求了半日清塵仙姑，連公主的臉面都使了，仙姑才肯見我，阿彌陀佛，為著太夫人，再委屈也只有罷了，只仙姑說了，惱的不是，是天上的神明，可把我嚇的了不得，只得再三求。”

太夫人大約是好了點，有氣沒力的躺在榻上聽著，鄭明珠接著說：“仙姑焚香禱告了，才求下來一張符箓，命我燒了與太夫人吃，說是這符箓靈不靈要看神明的意思，也無能為力，只是好歹得窺天道，聽了指示，要得罪神明的人在算出的方位跪著，求的神明應了，太夫人也就好了。”

鄭明珠小心的給太夫人掖了掖被子，笑道：“也虧得三叔祖母的孝心，為著太夫人康健，如今已經在那邊跪著求神明了，看起來，太夫人竟就好了也未可知。”

太夫人有氣無力的道：“倒是難為了。”

鄭明珠道：“唉，當時說那些話，也太不仔細了，清塵仙姑是何等人？怎可這樣呢？可把我嚇壞了，再三勸，只當我胡說，竟連神明也不信，如今怎麼著？沒沖撞在上，是不怕的？幸而公主還有幾分面子，求得了仙姑，不然這樣下去，太夫人本來就不是什麼健壯子，如何得了？”

說著就拭淚。

太夫人道：“你是個好的，也是一時糊涂，看在如今為我祈福的份上，我也就不追究了。”

鄭明珠笑一笑，站起來，吩咐丫鬟們好生伺候著，自己回甘蘭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