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
玲瓏聽得心中一陣發涼,顧媽媽只會糊弄夫人,里那個規矩的小子,自己原也是見過的,那一天他看著自己那種目,竟讓想起了后山里的蛇,涼冰冰的,帶著一種奇怪的審視的覺,說不出來的奇怪。
而且在府里日子久了,哪里沒聽說過一點事,那個人別說自家的丫頭了,便是在煙花之地也包著人,聽說還有什麼寡婦。
翡翠落在這個人手上,那樣的子,要怎麼活?
玲瓏不由的有種兔死狐悲之,相多年的姐妹,雖偶爾也有拌,偶爾會有不滿,可是到底沒有什麼大仇恨,眼見的落到這樣的下場,顧媽媽一向說一不二,夫人又從不管事,加上還抬出了太太……
正在胡思想的時候,玲瓏卻聽到鄭明珠笑了笑:“府里,國公府里還是侯府里?”
顧媽媽覺得今天夫人說話怎麼越發著三不著兩的了,便答道:“自然是國公府,怎麼會是侯府呢。”
鄭明珠更好笑了:“我如今嫁過來,就是侯府的人了,媽媽滿里府里府里,誰知道竟是國公府呢?且這侯府的丫頭,怎麼就有配國公府的小子,這道理我竟不懂。”
顧媽媽愣了一下,才說:“這是夫人的丫頭,怎麼是侯府的丫頭了呢?”
鄭明珠笑道:“連我這個夫人都是侯府的夫人,我的丫頭自然就是侯府的丫頭了,媽媽今后說話要謹慎,沒的讓人聽見了,倒說我心中只有外家,不把侯府當回事呢。”
顧媽媽出明顯的愕然神,還是第一次被鄭明珠教訓,真是再想不到自己隨口幾句話,倒讓鄭明珠教訓起來,老臉不紅了紅,忍不住說:“雖說是隨著夫人來了侯府,到底還是夫人的陪嫁丫頭,自然也是該夫人做主,和侯府不相干。”
鄭明珠嗤的一聲笑:“可不是,既然是我做主的事,怎麼現如今又是太太在做主了,太太可是國公府的太太,比侯府還遠著一層呢。”
顧媽媽登時便漲紅了臉,坐在炕沿上一時竟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底下似的,十分不安穩,見鄭明珠還是那麼笑的看著,和往日并無二致,一時間便想著或許這是夫人隨口這樣一問罷了。
往日里多說兩句,自然就安分了。
顧媽媽稍微定定神,笑道:“太太也是想著夫人年輕尊貴,這些下人的小事哪里值得傷神呢,沒的壞了清貴,這才費心替夫人安排呢,說起來,太太實在是疼夫人,便是這出了閣,還日日惦記著,勞心勞神,就生怕夫人有一點兒不自在。”
鄭明珠笑著點頭:“這倒是。”
顧媽媽便笑起來,放下一顆心,還以為夫人突然執拗起來了呢,原來還是與以前一樣,或許翡翠在邊伺候的久了,略面些吧。
顧媽媽便說:“奴婢想著,翡翠在夫人邊伺候這些年,也是有功的,不如夫人除了按例的二十兩發嫁銀子,再私下多賞點,也是圓了這些年的分。”
鄭明珠笑道:“我可沒說要把翡翠配了人,你回去回太太,我還舍不得翡翠,要多留兩年,過了二十再配人,且這些丫頭都是跟著我過來的,就是侯府的丫鬟了,便是配人也是配侯府的小子,才合規矩,到了年齡我自會替們做主,你就替我磕個頭,說多謝太太想著我罷。”
顧媽媽的笑立即就僵在了臉上,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玲瓏再忍不住,詫異的抬起頭來看了一眼。
正正的對上鄭明珠看向的目,玲瓏一凜,心中百般滋味。
前一句話的時候,玲瓏還以為翡翠完了,這件事和以往沒有任何不同,沒想到,夫人笑盈盈的,不聲的就做了主,話里沒有毫商量的余地。
而這一眼……
這一眼,簡直就是個警告,玲瓏低了頭,再也不敢抬起來。
只是深深的覺得,自己依稀的覺并沒有錯,夫人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鄭明珠看顧媽媽僵在那里,便說:“媽媽還有別的事?沒事了就把這丫頭帶出去,哪里來的還回哪里去吧。”
顧媽媽還是不死心,忍不住說:“夫人這樣回太太,只怕不妥,太太一片心為了夫人,這……”
鄭明珠不笑了,隨口截斷的話:“行了,這件事就這樣,媽媽下去歇著吧。”
連聽完的耐心都沒了,顧媽媽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才轉往外走,連帶來的丫頭都忘了招呼,玲瓏一眼瞥見,連忙走過來,悄悄推了那丫頭一把,那丫頭才跟著走了出去。
玲瓏走過去,替鄭明珠換了熱茶,也并不敢說什麼,只立在一邊。
鄭明珠也不理,現在只是下了一次顧媽媽的面子,還沒到真正收拾的時候,就
更別提丫頭們的選擇了。
若是聰明的,自然有聰明的選擇,若是蠢的,瞧著服侍了鄭明珠多年的分上,也就賞了銀子打發出去就完了。
翡翠早在看到顧媽媽帶了自己的侄兒來的時候,就多明白了點,不敢去打聽,在自己屋里,說是在做針線,一條滾邊做了拆,拆了做,兩三遍了,還一點進展都沒有。
珊瑚素日和好,本也是同病相憐,此時忍不住勸:“別怕,夫人已經答應了給你做主了,你忘了,你兄弟的契都拿回來了呢,這次必和以前不同的。”
翡翠眼圈微紅,低聲說:“萬一……萬一夫人被顧媽媽說了幾句,就應了呢……”
這是一輩子的大事,怎麼可能不擔心,加上夫人那樣的子,就算是想要爭取的,偏又了呢?
珊瑚哪里不明白,這也只能往好的勸了,勸了一會兒,也沒話好說,只得也低著頭做著針線,才繡出一片葉子來,有個小丫頭笑嘻嘻的跑進來:“翡翠姐姐,珊瑚姐姐,剛才顧媽媽從夫人屋里出來,臉拉的老長,后頭那個姐姐也在低頭拭淚。”
這是甘蘭院的三等小丫頭鈴鐺,大約也是從來被顧媽媽管教的狠了,此時見灰頭土臉的樣子,倒是有點幸災樂禍。
珊瑚忙說:“死丫頭,可小聲些罷。”
那丫頭吐吐舌頭,果然小聲了:“聽說那個姐姐是顧媽媽的侄兒,要送來做大丫頭的,夫人沒要,說邊的姐姐們都暫時不放出去的。”
珊瑚和翡翠都大喜,翡翠一時間覺得口都松快了許多似的,連日里在那里的大石頭不翼而飛,含著淚就笑了起來。
就連珊瑚,想著翡翠出去了,下一個被打發的只怕就是自己了,如今見夫人給翡翠做了主,今后自己也些擔憂了。
自然都很歡喜。
珊瑚抓了一把銅錢給那小丫頭,買果子吃去,便對翡翠說:“你瞧瞧,夫人果然替你做主了。”
翡翠拭了淚:“我給夫人磕頭去。”
珊瑚忙拉住:“夫人又沒與你說什麼,你這磕什麼頭,回頭你當值的時候再謝過夫人也就是了。”
翡翠此時其實已經歡喜的沒了主意,便只是點頭。
到第二日當值的時候,翡翠才尋了個沒人的空隙,向鄭明珠磕頭,鄭明珠起來,說:“那日我說的那幾句,你都能做到了,我必不會你吃虧就是,如今你只管好生當差。”
翡翠磕頭應了。
顧媽媽被下了面子,十分不得勁,被指給鄭明珠做管事媽媽十來年,一直都順順當當,大小姐都十分敬重,早覺得自己就是這院子里的祖宗了,這才越發的不把鄭明珠放在眼里,本想著應了杭大家的事,收了錢,把翡翠放出去,侄兒過來做大丫頭,這屋里的大丫頭,月例二兩銀子,吃穿都是公用的,又不用做什麼重活,比外頭一般人家的小姐還要金尊玉貴呢,又有自己照應著,自然是好差使。
昨兒歡歡喜喜的打發人給自己的哥哥嫂子說了,帶了侄兒來,按理這種事先是要回了主子,說明了事兒,主子應了,才帶人來挑,可在顧媽媽看來,帶去回鄭明珠不過是走過場的事,更沒想過挑的事,要用誰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呢,就沒想到過這事兒會不,竟沒想到當場就駁了回,把人帶走。
顧媽媽老臉漲紅,回去就摔杯打盞罵了一通,滿心想要去國公府回太太,又想起這件事原也沒事先回過太太,若是回去告狀說不準還要被訓斥,一時間無計可施。
又想到這院子里不知道還有多趁愿的人,越發惱怒,一晚上都睡不著。
第二日,顧媽媽思前想后,只覺得丟不起這個人,且又在哥哥嫂嫂跟前說的十分輕易的,這時候被駁回了,臉往哪擱,便又去找鄭明珠說這件事,鄭明珠惱了:“昨兒我就說過了,這事兒就這樣,我還得留翡翠兩年。”
顧媽媽聽口氣生,又是當著一屋子丫頭,越發覺得沒面子,便說:“奴婢不過是與夫人商量,也不該……夫人如今大了,原來學的規矩也忘了。”
鄭明珠是連笑也不笑了:“這倒也好笑,要說規矩,我倒也沒聽說過奴才說主子不該的規矩,便是商量也沒見過一聲不吭就帶個丫頭進來要我收下的商量,素日里我敬你是媽媽,倒沒想到敬出個祖宗來了。”
顧媽媽臉皮登時紫紅起來,也不再求了,倒是嘀嘀咕咕的說:“如今姑娘越發眼大心大了,奴婢再也伺候不來了。”
竟就自己掀了簾子出去。
珊瑚見了,便要追出去,卻被鄭明珠住:“不用理,急什麼。服侍我換了服去母親那里。”
這樣不知死活看不懂形勢,倒是越發不值得和生什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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