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你了……”白渺彎起眼睛,輕聲喃喃。

終于找到了沈危雪。

沒有了云霧的遮掩，沒有了魔氣的阻礙。

就在此時，就在此刻。

就在的眼前。

沈危雪怔怔地看著,蒼白的臉上浮現出意料之外的茫然,這個表沖淡了遙不可及的神魔,讓他短暫地跌凡塵。

“原來是白姑娘。”漫天星輝很快被刺目的佛抵消散，謝聽秋一揮折扇,笑著出聲，“許久未見,白姑娘看著似乎更漂亮了。”

沈危雪立即攥住白渺的手腕，將拉到自己側。

白渺到他的溫度，略微安心了點。

雖然冰冷得令人心慌,但不管怎麼樣……他還活著。

青鸞清鳴一聲，振翅飛到二人后。白渺回握住沈危雪的手,抬頭看向謝聽秋：“你誰？”

謝聽秋笑意不變：“白姑娘,同樣的招數，用多了就沒意思了。”

白渺自然聽出了他話語里的嘲諷。

低頭俯瞰下方。昔日繁華的城池此時已經化為人間煉獄,凡人們四散奔逃,屋舍樓閣盡數倒塌,數不清的巨大佛像在滔天的哭嚎聲中源源不斷地吸收生靈,金大放。

“我早該懷疑你的。”白渺定定地看著謝聽秋。

“你不是一直都在懷疑我麼？”謝聽秋搖了搖折扇，眼含深意,“否則，你又怎會完好無損地站在這里？”

沈危雪聞言，眼神瞬間變得森冷。

白渺略一思忖,隨即反應過來：“那日你送給我的吊墜果然有鬼？”

“真是可惜。”謝聽秋憾地搖了搖頭,“如果你能將那只吊墜一直帶在邊,現在我們就是同一戰線了。”

白渺冷笑：“不是同一戰線，而是為你效力吧。”

“為我效力不好麼？”謝聽秋微微側頭，似乎在認真地到不解，“我做這些都是為了拯救萬生靈啊。”

一個殺人無數、為世間帶來無盡災禍的魔道居然敢說自己是在“拯救萬生靈”？

世上再也沒有比這更荒唐的話了。

沈危雪環白渺，眸微暗，萬千劍影如疾風驟雨般襲向謝聽秋。

謝聽秋形如風，一邊揮扇格擋，一邊在劍影中靈活穿梭：“你們難道不覺得這個世界太不平等了嗎？”

凜冽劍如影隨形，天昏暗，狂風呼嘯，他手執折扇，作迅疾，臉上一派從容。

地面上的佛像數以萬計，正在源源不斷地吸收凡人的靈氣。愈來愈盛的佛化為千萬縷的金線，細細地輻了整座城池，如同一張龐然織的大網，最終匯聚到了謝聽秋一人上。

必須毀掉那些佛像，否則他就會擁有不計其數的力量，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有人生來尊貴，有人生來卑微。有人生來富裕，有人生來窮困。”謝聽秋出右手，狂風大作，流線似的金從他指無聲流淌，“同樣是人，為什麼有些人活得就那麼自在，有些人活得就那麼可憐呢？”

白渺依偎著沈危雪，擺紛飛，聲音被風吹得支離破碎：“因為眾生皆苦。”

“對，眾生皆苦。”謝聽秋聲音幽幽，“可惜，神不渡眾生苦。”

白渺回過味來了：“你想做神？”

謝聽秋笑了笑，張開雙臂，任由狂風將他的袖吹得獵獵飛揚：“我現在不就已經是了嗎？”

藐視萬，掠靈屠命，卻敢自詡神明。

白渺冷冷道：“你還真是不客氣。”

“連漫天神佛都在助我，我為何要客氣？”謝聽秋笑得極為暢快，“倒是你邊的劍尊，和我相比，他現在反而更接近……”

劍影縱橫，劍似電，瞬間打斷了他的話語。

“渺渺。”沈危雪輕白渺的頭發，對低聲道，“那盞護靈燈，你帶了嗎？”

白渺重重點頭：“我一直帶在上。”

“那就好。”他聲音低，目如水，“那些佛像，可以給你麼？”

白渺一愣，隨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匯聚在此的修士眾多，但只有劍尊和劍尊的劍，才能斬斷那些虛假的佛像。如今劍就在手中，所以摧毀佛像的重任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頭上。

白渺自然不會推諉。這是沈危雪對的信任，是對的肯定，只會心生歡喜，竭力完。

但還是不放心：“你不會又想把我支開吧？”

沈危雪輕輕搖頭，神溫得近乎虛幻。

“這次不會了。”

周圍是集的劍雨，下方是奔逃的凡人。

時間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我知道了。”白渺咬，握鳴岐，“我會盡快摧毀它們的，你一定要撐住。”

沈危雪垂眸看著，眼神溫和而安靜。

白渺不再多言，縱一躍，青鸞隨即清鳴一聲，載著飛往云層之下。

沈危雪收回視線，緩緩閉上眼睫。

他抬手掐訣，斗轉星移，天地之間漸漸開一層水似的波紋。

波紋將天地分隔上下兩段，上方是重重劍影和森森魔氣，下方是凡人城池和萬千佛像。

佛凝的流金線像是被齊齊割斷，無邊無際的波紋瞬間將金線與謝聽秋隔絕了。謝聽秋形忽頓，立即抬眸向沈危雪。

“你做了什麼？”

沈危雪慢慢抬起眼睫，臉蒼白，邊溢出一線。

他的瞳變得極深，有藤蔓似的黑魔紋浮現出來，正從他的眼下細細蔓延。

謝聽秋的臉驟然變得沉：“你愿墮魔，也要和我同歸于盡？”

沈危雪沒有回答他，神幽靜，任由魔紋在眼下迅速擴散。

懸于虛空的重重劍影不再像之前那般清明通，而像是被魔氣污染了一樣，漸漸變作無的漆黑。

劍影發出驚人的殺意，威如怒海驚濤，幾乎要將這天地吞噬。

謝聽秋終于收起折扇。

他沉沉看著沈危雪，眼中仿佛盤旋著冷的風暴，令人如墜冰窟。

“既然如此……”他一步踏出，閉目誦咒，“萬象法門！”

天地仿佛凝滯了一瞬。

白渺正一劍掃眾多佛像，忽然覺到一陣異樣的寒冷。倏地抬頭，看到空中多了一道水似的波紋，而波紋之上，滾滾翻涌的魔氣正在瘋狂涌謝聽秋的。

與此同時，無數漆黑森然的劍影分化重疊，向他襲去。

白渺瞬間看到了劍影中央的沈危雪。

他臉上的魔紋……是墮魔的標志！

白渺瞳孔驟，毫不猶豫，立刻飛往上空，然而水紋卻像無形的屏障一般，將攔在了虛空之下。

提起鳴岐，用力擊刺水紋。水紋在的攻擊下泛起淺淺的漣漪，像沈危雪一樣，溫和平靜，卻又無法撼。

“給我開，快點給我開啊！”

白渺急得手腳并用，又刺又敲，恨不得找個鉆進去，然而無論怎樣努力，屏障都紋不，牢牢地將隔絕在外。

白渺很快筋疲力盡。看著屏障上空的沈危雪，突然咬咬牙，運行全真氣，再次使出墜星訣——

星墜落，如利刃般刺屏障，波紋泛開劇烈的漣漪，突然浮現一道細小的口子，白渺抓住時機，迅速穿了過去。

波紋再次閉合，而虛空之上的萬正在急劇褪。

謝聽秋的影已經消失不見，虛空中只剩下灰白流的濃霧。漆黑肅殺的劍影穿其中，劍芒不斷閃爍，如剜剔骨，讓灰霧不斷地扭曲掙扎，發出模糊刺耳的尖嘯。

沈危雪靜靜立于狂風之上，袍垂平，如同立于靜止的時空中。

他低垂著眼，漆黑的魔紋從眼下蔓延到耳側，一眼去，宛如蒼白畫卷上肆意揮灑的潑墨。

“快停下……”白渺慌地他臉上的魔紋，指尖微微抖，“快點停下！”

“……渺渺。”沈危雪抬起眼睫，幽深的眼眸安靜地凝視著，“佛像消失了麼？”

“消失了，都消失了……”白渺急得眼淚奪眶而出，“這個到底要怎樣才能停下來啊！”

沈危雪微微彎起角：“等我殺了謝聽秋，你就用鳴岐殺了我。”

又是這樣，每次都是這樣……為什麼就是不肯聽人話！

白渺拼命搖頭：“我才不會殺你，就算你真的變魔，就算你徹底失去理智，我也永遠不會殺你！”

“渺渺。”沈危雪的語氣輕而無奈，“我會傷害到你……”

“我不管！”白渺一把抱住他，“我說過了，無論你怎樣傷害我，我都不會在意。”

“我會在意。”沈危雪抬起右手，輕的臉頰，“我不想變另一個人，變你恐懼的樣子。”

“不會的……”

白渺抬起臉，淚眼朦朧地看著他，眼底映出他布滿魔紋的面容。

“你就是你……無論變什麼樣子，我對你的都不會改變。”

用了“”這個字眼。

沈危雪瞳孔微，神由平靜變得怔然，像是一潭死水突然泛起了波瀾。

“……即使我墮魔道，被吞噬？”

“即使那樣，我也依然你。”白渺吸了吸鼻子，聲音極輕，卻比任何時候都更堅定，“無論你是人是魔，是正是邪，是生是死……”

凝視著他：“我著你的全部。”

對他的意就像他對的，隨著時間的推移，只會有增無減，永遠也不會消退。

每一個時刻，每一個瞬間。

沈危雪定定地看著白渺，眸浮，安靜地似乎失去言語。

白渺看到他臉上的魔紋正在急劇變淺。

驚訝道：“發生了什麼？”

沈危雪輕輕嘆息：“魔種在消失……”

白渺頓時驚喜出聲：“真的？”

的眼淚還在眼眶里打轉，臉上已經浮起驚喜的笑意，看上去又哭又笑，頗為狼狽。

沈危雪眸低，正要抬手拭的淚水，穿刺灰霧的萬千劍影突然變回了澄澈的幽藍。

下一刻，灰霧突然凝聚一道修長人形，如同閃電般消失，接著瞬移到沈危雪的后——

白渺一驚，幾乎不假思索地上前一步，錯擋住沈危雪，同時在心底大聲召喚：“時停！”

一瞬間，狂風驟停，空氣凝固，天地萬陷了絕對的靜止。

系統張大喊：【只有兩秒，快！】

白渺的速度比它的喊更快。

握住鳴岐，對準謝聽秋的心口，毫不猶豫，狠狠一劍刺了進去。

長劍穿他的膛，鮮噴涌而出。

兩秒，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