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吳香草眼中,伯母這純粹就是風涼話。

　無論以前該如何做，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跑去柴家道歉,人家也不會原諒了啊！

　今日之事，算是看明白了,如果說柴家盛以前將捧在手心,不舍得讓傷難。如今他愿意哄著的那個人已經變了余小丫。

　余小丫不如好看，又比年紀大,還帶著個孩子。甚至還嫁過人。到底哪里好？

　吳伯母還在嘆息：“你爹從小就被你爺寵壞了,你弟弟行為事完全跟他一模一樣,兩個都是靠不住的。你就不該跟著他們胡鬧……”

　“不該胡鬧也鬧了！”吳香草嚎啕大哭：“現在劉家我要銀子,柴家也要讓我還聘禮,我拿什麼還？他們是想死我，你要是真想幫我，就別在這里說風涼話,做點實際的！”

　吳家父子倆臉皮厚,脾氣也不大好，但吳香草不同，從懂事起，說話輕言細語，從來也沒有在長輩面前這般不客氣過。吳伯母微愣了一下，擺了擺手：“我家里七八口人,自家都快養不活了。這些年也沒接濟你們父子三人，沒指你們記恩,只希你們別再得寸進尺！想要從我手頭借銀子，別說我沒有，就算是有,也不會借給你們這些白眼狼！”

　語罷，轉進屋。

　吳香草吼完后就有些后悔，剛想道歉，伯母已不愿再聽說。不過，吳伯母這樣的話出來，日后也幫不上的忙。這分在不在，都已經不要。

　吳家廚房一粒米都沒有，吳香草想要住下都不能，隔壁伯母又不搭理，哭了一場，賴到天黑，肚子得咕嚕直喚，緩緩起，頹然地回了劉家。

　劉母向來就不是個脾氣好的，看到兒媳一人回來，罵道：“讓你去請人，你是去城里請了嗎？一去兩個時辰，磨蹭這樣，地上的螞蟻有沒有謝你不殺之恩？你爹呢？”

　最后一句才是最重要的。

　吳香草低著頭，了淚：“不見了。”又急忙補充：“快過年了，要置辦年貨，他手頭沒有銀子，應該是出去找錢了。”

　劉母不屑地冷哼一聲：“一個大男人年輕力壯，手腳又沒殘，卻一直指別人施舍……別看我劉家窮，老娘最看不上那種手問別人要銀子花的男人。別杵在那，趕進來干活。”

　劉家人多，種了不地，但還是不夠吃。每次煮飯要做一大鍋，洗要洗好幾盆，事很多很雜，最近天冷，吳香草手都長了凍瘡，裂出不口子。真覺得自己這雙手快趕上當初姚春芳的那一雙了。

　本來日子就難過，又出了這樣的事，劉母幾乎將所有的事都讓做。

　吳香草一直累到了深夜，都了一遍，才渾酸痛地爬上床。一掀被子，立刻就被側的男人給嫌棄了。

　“你生怕我不知道你回來，揭被子的時候靜小點，冷風都進來了。”劉家老四困倦無比，嘟噥了一句后，也懶得與計較，翻了個繼續睡。

　吳香草周都涼了，看到他一句問候都無，心也拔涼拔涼的，忍不住道：“事太多了，我忙不完，你能不能跟娘說說？”

　劉家老四心頭還生著氣呢，隨口道：“那些以前都是我娘干的活，如今你既進了門，就該幫分擔。啰嗦！要是你不樂意干，就給我滾出去，回頭記得把聘禮還回來……”

　說到最后，打了個呵欠，又睡了過去。

　吳香草渾僵直，好半晌都回不過神來。

　過門那天晚上，一家人吃飯時，劉母滿臉鄙視地說姚春芳自己是人，卻不給人留活路。就不會這樣，只要兒媳進了門，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會趕人走。

　吳香草以為自己下半生穩了。

　結果呢，劉家人還是說出了和姚春芳一樣的話。

　*

　吳香草最近日子過得水深火熱。

　另一邊，楚云梨那些菜賣了個好價錢，只這一冬，就比姚春芳這些年所有的積蓄都要多。

　余小丫客居在別人家，說是隔壁人家善良，但這住得久了，總有各式各樣的矛盾。楚云梨想著干脆在年前把人接過來，于是，開始籌備婚事。

　不缺銀子，那就辦得熱鬧點，新人各自十二套衫，把房子掉重新造是來不及了，這冬天也不是造房子的時節。楚云梨在邊上新配了兩間，新人一間，剩下那間給妞妞，里面所有的家都是新的，地上還鋪了青石板，就連老屋這邊，好多東西都已經被換掉了。

　面對柴家這般鄭重，余小丫歡喜之余，又有些惶恐，生怕自己是在做夢。

　周氏都羨慕壞了。

　當初上門，確實是有意撮合柴家盛和自家表妹，沒好意思直言。不過，柴家愿意幫助表妹，是沒想到的。更沒想到這二人還真有緣分。

　吳香草最近日子過得特別難，從柴家拿回來的那點東西并沒有取悅劉家人，反而每次吃飯端起碗，都在提醒曾經嫁過人的事。

　每天起得最早，睡得最晚，吃得最，干得最多，還要挨罵。嫂嫂和婆婆整天沖板著個臉，兄弟幾人就跟沒看見似的，就連枕邊人，也跟著無視……這種日子，要多難有多難。可還不敢說要走，只要說走，肯定要還劉家的聘禮。

　還不起。

　這種時候聽說柴家給新婦造新房，做新，花轎和迎親的嗩吶還有轎夫都要最好的。姚春芳還跑到村里訂了一頭豬和十多只，打算大喜那天置辦宴席。

　這般大手筆，村里最富裕的人家才會這麼弄。

　柴家富裕到這種地步了嗎？

　心里又是不甘，又是難。

　村里人知道柴家祖孫造出了暖房，種出了冬日里沒有的菜，那菜賣了個好價錢。看得人特別眼熱。

　在看到姚春芳大手筆的娶孫媳后，眾人就愈發心了。有人私底下悄悄試著造暖房，有那厚臉皮的人半開玩笑的問能不能教教們。

　都說財不白，好的方子都要在自己手中，問的人并不覺得自己能真正拿到方子，只希祖孫倆能指點自家一兩句……很意外的，姚春芳一口就答應下來。還說等柴家盛婚事之后，就要再造一片暖房，到時候村里愿意來幫忙的，都可以跟著學。

　甚至還說，等到柴家的造完，柴家盛也可以去別家幫忙。但得大家伙商量好，先去誰家，后去誰家，別到時候再因為這個吵起來影響了鄰里。

　村里人最開始聽說柴家并沒悶聲發大財，還打算帶著眾人一起種菜時，好多人都不信。但這消息確實是真的。

　所有人的覺得，柴家祖孫倆實在太善良了！

　于是，在籌備婚事時，幫忙的人特別多。楚云梨坐牛車去鎮上，再不用付車資，每次買東西回來，還沒招呼人呢，就有不人從各冒出來幫忙搬。

　等到大喜的頭一日，幫忙的人就擺了十來桌。并不都是蹭飯的，而是真正實心實意來幫忙的。

　值得一提的是，劉家人有些著急。銀子嘛，誰都不會嫌多，尤其劉家本來就窮，劉母為了幾個兒子的親事，那腮幫子經常上火，脾氣越來越。

　可先前已經把人得罪死了……一咬牙，還是讓沒傷的劉二上門幫忙。

　大喜那日，楚云梨沒攆人。

　余家聽說了余小丫上發生的事，知道嫁了個好人家，又找上了門來。想要接回娘家發嫁，余小丫拒絕了。

　和表姐在閨中時很好，后來住到這里，哪怕有些小矛盾，但表姐在最難的時候收留，還幫做了這份大，就是幫了大忙。

　當著眾人的面，直言自己的娘家人只有周氏一人。

　余家只得悻悻離去。

　大喜之日，楚云梨還給妞妞準備了一套新，將打扮的跟個福團子似的，跟著一起進了門。

　眾人看在眼中，愈發覺得祖孫倆善良。

　常人都很難做到將帶來的孩子視如己出，就算是不苛待，在這樣的大喜之日，也不希孩子出現在人前惹人議論。姚春芳對孩子的態度，明顯就是不怕人說，也是真的疼孩子。

　那孩子上穿的是綢衫……孩子嘛，每年都要竄一截，特別給孩子做貴重的衫，純粹就是拿銀子往水里扔。

　柴家盛再次親，新婦進門，他無意中看到了阿婆臉上神，莫名就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親時阿婆臉上的愁容。

　其實，阿婆一直都不喜歡吳香草，也不愿意和吳家結親的，若不是他執意，也不會有后來發生的那些事。

　他心中滿是愧疚，又慶幸自己已然認清了吳香草的真面目。不然，還不知道吳香草還要干出什麼事來。

　新人迎進門，在喜婆的贊詞中被送房。

　不遠的劉家院子里，吳香草看似在打掃，其實眼神一直都在往熱鬧的柴家瞧。

　劉母在柴家幫忙，忙里閑回來，剛好看到兒媳的目，頓時氣不打一來，拎起掃帚劈頭蓋臉就拍了過去：“你個小浪蹄子往哪瞧呢？你還看！真以為人家眼瞎？就你這樣的，早晚被人攆出來……要不是老娘舍不得當初給出的聘禮，你也給老娘滾！還躲？你再躲試試？”

　語氣里滿是威脅之意，且此刻的劉母很生氣，盛怒之中的人容易沖。吳香草二嫁沒選好人，不認為自己三嫁時還能挑到好人家，眼看婆婆了真怒，哪里還敢躲？

　沒多久，上到都是傷，痛得直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