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天氣漸漸炎熱。謝灼于仲夏前下旨,前往上林行宮避暑。

　上林苑早年修建了不行宮，宮殿依次錯落，靠山而居,是個清涼之地。

　今日行宮中設了宴,是為了給小皇子補辦生辰。皇子周歲是大事，他滿周歲時,帝后二人遠在邊關,無法歸京，所以宮中只小小辦了一場,此番來行宮,皇后想起此事,便選了個吉日下令在行宮擺宴。

　今日宮宴主角自然便是小殿下。

　帝后二人席,小殿下被父親抱著坐在上。阿忱今日穿了一件水綠綢小褂,出兩只藕似的手臂，手臂上揣著金鐲，遠遠看上去金一片，喜氣洋洋得很。

　阿忱雙眼炯亮,掃過下方眾人，一點都不怕生。

　舞姬們樂舞,阿忱聚會神地看著下方，看到迷時,抬起一雙小短手,學著舞姬做起手勢,惹得近旁的人忍不住掩輕笑。

　謝灼抬起酒樽飲酒,阿忱手來夠酒樽,“要——”

　謝灼見他想喝,拿起一支玉箸,蘸了點果酒送到他邊。阿忱嘗了一口，眉心一下皺，顯然是被辣到了，眼里登時蓄起淚珠。

　危眉與邊宮人說完話，回頭過來看到謝灼竟然給兒子嘗酒，問：“你給他喝酒？”

　謝灼聽妻子的語氣帶了幾分責備，兒子的頭：“他想嘗嘗就給他嘗嘗，只是一點果酒。下次不給了。”

　危眉著他，謝灼被看得尷尬地咳嗽了一聲，擱下了筷子。

　好在阿忱只皺了下眉，喝了酒后并未哭鬧，過了會他又去推謝灼的手臂，讓謝灼再給他喂一口。

　謝灼有了前車之鑒，這次看危眉一眼，危眉挑眉，謝灼便任由兒子怎麼撒也不為所。

　阿忱嘟嘟的雙手撐在謝灼的膝蓋上，巍巍地要站起來，張開手臂：“爹，抱。”

　阿忱見他不，又地道：“抱。”謝灼這才出一雙手攬住他。

　小人兒立馬高興地投爹懷里，微笑間出雪白的牙齒。

　四面八方數道目皆落在帝后二人上，自然了也瞧見在爹懷里爬上爬下的小殿下，他從酒宴開席便開始鬧，眾人本以為皇帝必然不了這鬧騰，沒曾想到了宴席結束，皇帝都沒將小殿下放下來過。

　宴席結束，皇后與眾貴婦人去后頭說話。

　清涼殿中，簾帳隨風搖，危眉接過承喜手里的阿忱，將孩子放在炕上，在他面前擺放著各種小件。詩文小冊，筆書畫、兵書、小木馬，還有特地制的小弓箭……

　聽宮人說，此前阿忱在抓周宴上，抓到的是一卷經綸，那寓意來日必定是個賢明之君。

　危眉沒有親眼所見，到底心中有些憾，今夜便備下了些男兒家抓周用到的小件，想讓阿忱再抓一次。

　坐在塌上，只聽外頭傳來一道沉穩的腳步聲。

　謝灼出去醒酒回來，在邊坐下。阿忱見爹回來了，立刻從炕上站起來，探出小爪子，朝他招了招手，“爹。”

　謝灼看著兒子虎頭虎腦的樣子，輕笑一聲，對承喜道：“讓他抓吧。”

　承喜得令，拍了拍炕，用鈴鐺吸引阿忱的注意力。阿忱手去抓鈴鐺，目自然而然落在前面一排新奇的小玩意上。

　他眼睛一眨不眨，好奇地出手抓過一個小玩意，放在膝蓋上，用手把玩。

　室人大笑，“小殿下抓到了一本春詞，日后必定也好風雅，腹有詩書。”

　阿忱什麼也不懂，眾人笑他也跟著笑，將手上那春詞書冊來回揮。

　承喜將剩下的小件一并都給收起來，誰知阿忱下一刻將那書冊扔到一旁，來承喜懷里撈別的件。

　他一連抓了好幾個玩意兒，每次一下又扔開，直到最后才抓住了一只小木馬。

　他懵懂地看向危眉，口中咿呀像是在問話。

　危眉知曉兒子的心思，回道：“這是馬。”

　阿忱著那木馬，聲氣道：“馬——”

　他將木馬抱進懷里，喜歡極了，舍不得松開，跑到謝灼懷里，將木馬給他看：“馬。”

　危眉看他口水要沾到謝灼的襟上，拿出手絹幫他口水。阿忱又笑著撲到懷里，“娘，馬。”

　眾人笑道：“小殿下極其喜歡馬，日后必定騎了得，英武不凡。”

　謝灼對此倒也滿意：“是，待他稍微長大些，倒可以教他騎馬了。”

　他側過臉，朝危眉瞥來一眼，眼里有促狹之意，危眉及他的目，恍惚間記起了一些過往之事，耳泛起紅暈，指尖輕勾他的袖口。

　前年上林苑中，謝灼曾教騎，與在林子中廝磨了一天，謝灼那時就曾對說：“若是日后有孕，是這一次馬背上有的，那孩子必然極其喜歡馬。”

　他實在太過大膽，彼時還是帝的妻子，林中雖然，但來來往往不騎馬者，他就敢與做那種事，也真的不怕被人發現了。

　攥了手中的絹，錯開他灼灼的目，對屋人道：“時辰不早了，你們也回去休息吧。”

　眾皇親與眷們行禮告退。

　危眉回到寢殿中時臉還是燙著的。徑自走到梳妝鏡前坐下卸首飾，向面前銅鏡，瞧見云娥將阿忱抱進來放在涼席之上，不多時謝灼也走了進來。

　婢離開時將門關上，風從外徐徐吹，帶竹簾輕晃。

　危眉將象牙梳擱下，轉過來。

　謝灼拿起擱在桌上的流蘇團扇，一步步走來，笑道：“我就說我的孩兒極其喜歡馬兒，你還不信。”

　危眉仰起頭看他：“你還好意思再提此事？”

　謝灼幫打扇，泥金芍藥的扇面搖，散出裊裊香風，飄的鼻端，碎發拂面，因喝了果酒，臉上泛起薄紅，謝灼覺得便是與他嗔的樣子都格外生好看。

　他道：“怎麼提不得？你便說說阿忱是不是那時候有的？”

　謝灼幫回憶了一下那日的景。他不說還好，一說危眉便被勾起了回憶，難堪不已，轉伏在梳妝臺前。

　謝灼知格本就靦腆害，手覆在的肩膀上，故意問道：“怎麼了？”

　危眉臉頰埋在袖擺間，聲音綿：“以后不許與我再提這件事。”

　謝灼出手臂，去托纖細的腰肢，危眉被他不不愿地從梳妝臺上拽起來，他道：“那時有的就那時有的吧，你兒子天生就適合馬，日后在馬背上討生活，也必定英武遠勝于常人，你應當高興才是啊。”

　危眉轉過頭去看阿忱，小人躺在竹席上打滾瘋玩，把自己弄得咯咯大笑，危眉實在想不出他日后會如何的英武，道：“你自己看看，我們的兒子像是能上戰場殺敵的樣子？”

　謝灼握住的手：“是，現在還是笨蛋一個，不過日后，無論是他的騎還是劍法都由我親自來教，咱們的孩兒必定能大。”

　說完了這話，危眉心平復了些。

　謝灼握著扇柄替扇風，笑道：“你若還是心心念念忘不了那時的事，明日我再帶你去林子看看，故地重游一番。”

　危眉咬，輕推他：“誰要再和你去林子里？”

　謝灼一把握住的手，在他心口上，笑問：“真不去？”

　他離這樣近，灼熱的氣息團團朝襲來。心劇烈地跳，道：“我不去。”

　謝灼抬起頭，看到銅鏡之中投下的兩道曖昧影，人如花，段婀娜，被郎君抵在梳妝鏡前，那腰肢上那的宮起了折皺，迤邐線條越發玲瓏有致。

　他垂下睫道：“林間雖不比殿中舒適，但卻別有一番趣味。”

　謝灼給喂了一口瓜，低下頭來親吻，清甜的香氣彌漫在二人的齒之間，他用瓣描摹的紅，似循循善般哄道：“明日再去林子里看看吧。”

　他輕的氣息拂到面上，帶起麻麻的。危眉被他如此摟著，發道：“阿忱還在……”

　謝灼輕咬的：“他自己玩累就睡著了。”

　謝灼的吻細細落下來。兒家張了張紅，的回話聲被碾碎在了瓣間。

　被抱坐在梳妝臺上，手臂下意識攀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無意識打到梳妝臺上擱著的金面芍藥團扇，扇子便“啪嗒”一聲墜在了地上。

　危眉倒在他懷里，迷意，微睜雙眸，只看見曖昧的月過窗戶灑在地上。

　夏夜蟬鳴聲一聲比一聲長，此起彼伏地滲進窗柩。

　而床上的小人玩累了，著頭頂的紗幔，也漸漸沉了香甜的睡夢中。

　話雖如此，翌日午后，謝灼與危眉仍是共乘一騎進了林子。

　帝后二人不許宮人跟隨，林間發生了什麼宮人也不得而知。只瞧見傍晚時分，馬兒緩緩地從林間行出，皇后娘娘倚靠在陛下上，頭上一支長長珍珠步搖輕晃，面頰紅潤，似芍藥花新承水，更勝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