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間,尹明毓從正院回來前，謝策便撒要與一起到東院喂羊，謝老夫人知道東院有事兒,便阻了謝策,但是讓尹明毓理完再到正院來。

尹明毓置完朱草，便去牽羊。

這只羊,這些日子又長了些，且自從變右相家的羊,又來到右相家的府邸，生活水平直線上升。

初東院，就直接臥在草墊上,每日有婢為它打掃，添的草都是特地去府里的馬房取得。

現下天漸冷,尹明毓又教人給它在墻搭了一座小小的木棚,甚至已經打算好，如果冬日太冷,就將羊牽到東院兒空置的院里，給它分一間小小的屋子過冬。

它這羊生,比尹明毓前世都過得舒坦。

尹明毓讓人解開繩子,牽羊出去遛，空出的手了它的頭,道：“一人得道犬升天，瞧你這，溜水的。”

銀兒和紅綢跟尹明毓出去。

銀兒笑道：“婢子小時候見過村子里的羊,都沒有您這只白。”

紅綢也道：“您的羊瞧著也更機靈些，極討人喜歡。”

東院的仆從，好些當差,都不能隨意走，一整日皆沒個趣，自從這只羊來了，一是沒聽說哪家主子養羊當寵，二也是新奇，時不時路過都要喂一把草，或者一，替它疏一梳。

也不知道是哪個，還專門給它找了一把梳子，所以它這才這般順。

這小羊也不似被褚赫拉過來時那般倔強了，完全不懼人，走著走著，還到紅綢邊兒蹭過去，惹得紅綢笑不停。

似主人行。

尹明毓扯扯繩子，輕哂：“長了好，剃了，正適合做羊氈。”

“咩——”

小羊蹭蹄子，頂向尹明毓。

它力道不重，尹明毓也不躲，還繼續打量它那上約莫也就一個指節長的，像是真在惦記一樣。

“咩——”

銀兒和紅綢瞧見和一只羊計較，紛紛笑起來。

尹明毓遛羊遛到正院門口，就將羊暫時留在了院門外，而后進屋。

如今天漸寒，窗子全都封了起來，而老夫人正堂西邊兒連著一暖閣，暖閣地下盤了火道，還有火炕，已經燒起來了。

尹明毓穿得不，一進屋教熱氣一熏，便有些熱，行完禮，了外頭披風，又了褂子。

說話間，謝策知道牽羊出來了，便往炕沿爬，要去找羊。

暖閣熱乎，一冷一熱最易生病，謝老夫人哪能讓他出去見風，便教尹明毓將羊牽進屋來。

尹明毓：“……不妥吧？雖說收拾的干凈……”

這羊上味道倒是不重，可牽羊進屋，也是沒想到。

而謝老夫人縱容曾孫，本不在意這些，直接教人牽去偏房，還對謝策道：“就在屋子里玩兒。”

于是小羊就登堂室了。

偏房和暖閣不是一間兒，不過中間有一扇門，謝老夫人讓人把門打開，便能隨時瞧見曾孫。

小羊自個兒估計也懵，被牽進屋都不敢走，被謝策這個“敵人”抱住也乖乖的。

尹明毓瞧他小手一擼，順溜的羊就逆了一小片，忽然起了興致，教婢拿線過來。

謝老夫人還當要干什麼，直到看見讓謝策小手揪起一小撮，用線給羊脖后頸系了個揪。

謝老夫人：“……”可真是閑的。

但謝策這孩子高興啊，都不用尹明毓說，便又揪起一撮。

尹明毓提醒他手不要太重，免得揪疼羊，然后順暢地在他手下系了第二線。

羊在兩人中間，抖了抖，又被兩人聯手按下。

頭開始幾線，有些淺，多差點兒，記尹明毓又讓婢拿了繡筐來，謝策小手指哪個，就系哪個。

謝策求知旺盛，還要問一問是什麼。

繡筐里的線，一種，深淺一串串兒的，還都有個文藝的名字。

尹明毓懶，干脆同一個系都答一個。

小羊背上系了一排線，全都說是紅。

謝策兩只手里還拎著另外兩種紅的線，先舉起左手，“母親？”

尹明毓道：“紅。”

謝策又舉起另一只手，問：“這個？”

尹明毓：“也是紅。”

謝策眼利，揪著小眉頭，打量打量左手，又去打量右手，噘，“不對。”

謝老夫人笑得慈祥，“策兒真是聰明。”

尹明毓毫無滯，順暢地改口，“那就是赤。”

謝策點點頭，又舉起左手，“母親？”

尹明毓：“……朱。”

“豬？”謝策圓溜溜地眼睛看著“豬”的線，立即放棄了另一種線，要給小羊全都綁上“豬”。

尹明毓直接綁了，還用線編了幾個辮子，垂在小羊背兩側。

謝策高興地拍手：“豬！掛豬！”

尹明毓聽著不太對勁兒，不過也沒多想，只當他小孩子說話沒邏輯，又拿了沒劈過的線編手繩，還謝策一個小娃娃幫抻著另一頭。

謝策乖巧，老老實實地握著。

謝夫人忙里閑，過來正院，一進暖閣，便過另一側開著的門瞧見了一只羊，滿喜慶。

謝策穿過門，撲進的懷里，扭指羊，“祖母！系豬！”

謝夫人：“……”系……什麼？

謝策又舉起手腕，給謝夫人顯擺他的手繩，“系豬！”

謝老夫人抬起手腕，腕子上也有一編織簡單的手繩，說：“尹氏和策兒綁紅線玩兒呢。”

謝策反駁：“豬。”

謝老夫人樂呵呵地點頭，順著他，“好好好，朱。”

謝夫人這才明白謝策說得什麼，眼一轉，見謝老夫人靠在暖炕上，而尹明毓和謝策兩個人閑到折騰羊和繩，只有忙忙碌碌。

不，也不是一人，還有的丈夫、兒子。

但謝夫人管家多年，早已習慣。

忙碌必然是為了這個家，也是心甘愿，可是……謝夫人瞧著他們，第一次，莫名地生出幾分微妙的不平衡來。

謝夫人不說，看著尹明毓讓婢牽羊出去，緩緩坐在炕上，問道：“眼看著就要冬，各的賬皆要送上來，待到尹二郎的婚禮后，尹氏，你便去西院幫我算賬吧。”

晴天霹靂。

尹明毓的笑容忽然僵在臉上，不明白好好的，怎地忽然就要上班了？

謝夫人含笑，“怎麼，有問題？”

尹明毓了臉，調整神，出個為難的神，“母親，我這……我這還管著大姐姐的嫁妝，您也知道，我管家上愚笨，單大姐姐的嫁妝和我那要建的宅子，已經教我無暇他顧了……”

“無暇？”謝夫人眼神轉向謝老夫人和謝策手腕上的紅手繩。

現的“罪證”，就在那兒明晃晃地擺著。

尹明毓視線跟著轉過去，被當場拆穿也不臊的慌，厚著面皮，出手展示手中的一紅手繩，笑道：“母親，我這兒還給您編了一條手繩，您莫要嫌棄兒媳手藝糙。”

謝夫人心豁然開朗，笑容變大，“我也有？”

尹明毓一見喜歡，忙走過去，系在的手腕上。

謝夫人抬起手，紅的手繩系在白皙的腕子上，雖是比不了那玉鐲名貴剔，但也好看記。

是以，也就不計較尹明毓自個兒手腕上空空了。

尹明毓打量著婆母的神，給自個兒的手繩抬高道：“您別看這手繩普通，也有兒媳的小心思呢。”

“哦？”

尹明毓指著紅手繩中間，一點金的紋路，道：“您瞧這像不像‘日月’二字，若是哪天走丟了，靠這編繩興許也能找到人呢。”

謝夫人仔細辨認，謝老夫人也低頭去看，就連謝策也像模像樣地舉起小手腕，認真地看。

若是個好繡娘，肯定要更致更像一些，不過這是尹明毓親手編的，瑕不掩瑜，謝老夫人便道：“倒真有些像。”

謝夫人笑著點頭表示贊同。

謝策也學著長輩們像模像樣地點點頭。

尹明毓瞧們都高興，才試探地問：“母親，您看算賬的事兒，可能再商量？”

“兒媳自知不足，需得再潛心學，兩年……”尹明毓見謝夫人神不變，又改口道，“不，一年，兒媳再學一年，您看嗎？”

反正先拖著，到時候的事兒到時候再說。

謝夫人笑容滿面，也不答，手指撥弄著手繩，隨意道：“給大郎也編一個，他定然喜歡。”

尹明毓當即點頭，“編，兒媳肯定給郎君心編一個。”

謝夫人滿意地點頭，緩緩開口：“至于算賬……”

尹明毓專注地看著謝夫人，心漸漸提起。

謝夫人微笑，“你有心學是好的，自然要我這個母親親自教你。”

尹明毓聲音低落黏糊：“母親……”

世家謝氏的賬，窺見一二，已是教人疲累，就不能再商量商量嗎？

謝夫人笑而不語。

暖炕上，謝老夫人瞧見尹明毓霜打了似的，繼續落井下石，笑呵呵地問曾孫兒：“策兒，日后你母親也要日日與你一道上進了，可高興？”

謝策來回看看，兩只眼睛出喜意，問：“策兒，上學？”

“不是，你母親到你祖母那兒上課。”

謝策有些憾，但不是他一個人讀書，也是很高興的事兒，便又歡喜起來，“好誒！”

謝夫人瞥了一眼尹明毓，語氣中藏起促狹，認認真真地對謝策道：“日后祖母也給你母親留功課，與策兒一道做，可好？”

“好！”謝策在暖炕上高興地打轉，顛顛兒轉了幾圈，跑向尹明毓，一下子撲進的懷里，睜著大眼睛高興地看著，“母親！”

尹明毓：“……”

勿擾。

你們的快樂，不是我的快樂。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再發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