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瑤一起床, 錢恒穿著個睡, 就也從臥室里鉆了出來。

　他一點不容煥發，反而看起來憔悴狼狽, 他盯著瑤看了兩眼：“我不太舒服, 好像病了。”

　瑤“哦”了一聲, 以為他又演上了，沒當回事：“多喝熱水。”

　錢恒打了兩個噴嚏, 聲音懨懨的嗯了聲, 才回了房間。

　這之后倒是沒聲音了。

　十點整, 顧北青如約而來：“下來吧, 我的車停在門口那條路上。”

　瑤收拾好東西，帶上案卷，準備出門，雖說約了brunch, 實際瑤還是講好和顧北青頭討論一下案子的, 吃飯不過是順帶。

　錢恒倒是不作妖了, 房門閉著。

　他看起來大約是消停了,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瑤心卻有些不安，本想打開大門一走了之, 好好地去和顧北青吃飯，然而臨到當口，卻還是折回了屋里。

　自己好不容易撐過了戒斷反應, 眼看著就要出戒毒所了，結果錢恒這種毒，竟然厚無恥地把自己這劑最純正的毒品送到了眼前，還他媽是新型復合毒品，比以前更加了一味厚臉皮的分。

　瑤心里恨得牙的，然而手卻還是敲向了那扇門。

　辣毒品，毀我青春！憤怒地想，真是該死的放不下！這狗屁毒品，難怪那麼多人復吸！

　“錢恒？”

　結果瑤敲了會門，門竟然一點靜沒有，有些急了，直接開了門，這下才發現錢恒這家伙還不是裝的，是真病了，他滿臉都是不正常的紅，頗有些奄奄一息地躺在被窩里，好看的眉皺著，眼睛也閉著。

　瑤張地拿了耳溫槍，一量，39度5。

　有些急了：“你怎麼搞的？我馬上找包銳來送你去醫院。”

　“不要。”結果還沒拿手機，錢恒就出手來拉住了他，他艱難地眨著眼，“不要包銳。”

　明明很難的模樣，卻還要目灼灼地看著瑤。

　瑤不知道作何反應，下意識避開了錢恒的視線：“算了，正好我學長在樓下，我讓他幫我送你去醫院吧。昨天還好好的，怎麼過了一晚就燒這樣了？”

　“也不要顧北青。”

　“恩？”

　“要你。”

　瑤抿著：“你高燒了，說點胡話吧。”

　“沒說胡話。”錢恒的語氣很平靜，只是因為發燒而顯得眼淚汪汪的雙眼，讓他蒙上了一層可憐的氣息，他委屈道，“我病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不行，你得去醫院。”

　“把我送去醫院了，你是不是就繼續和顧北青去吃飯了？”

　這還仗病要挾上了？

　瑤冷笑一聲：“當然是，飯當然要吃。”

　“瑤，我昨晚故意沒開地暖，沒蓋被子。”

　瑤愣了愣。

　錢恒紅的臉似乎掩蓋了他的尷尬，他閉上眼睛，豁出去般開了口：“我是故意生病的。”

　瑤皺起了眉。

　“我不想讓你去和顧北青吃飯。”錢恒吸了吸鼻涕，“但我想不出別的辦法阻撓你，因為我現在什麼也不是，沒有資格干涉你，最后只想到這個。”他抬頭看向瑤，“我在想，如果我病了，你是不是會留下來。”

　“我給你爸媽打電話。”

　“聽說我分手了，我爸媽和我的再一次破裂了，因為去相親角發廣告這件事我們還吵了一架，他們現在是不會管我的死活了。”

　瑤抿了抿：“那我給你哥打。”

　“我哥今天去相親，我爸媽說了他敢走就弄死他。”

　“那包銳……”

　“包銳前階段工作太忙，他老婆剛和他吵了架，這周末難得沒工作可以陪老婆，你要打這個電話，他可能以后狀態就是離異了。”

　“我找我學長照顧你。”

　“顧北青照顧我的話，我看到他太生氣了，待會可能會直接燒到40度，把腦子都燒壞了，你別送我去醫院，送我去消防大隊滅火吧。”

　“還有吳君呢！”

　錢恒繼續隨口胡謅道：“吳君去b市參加親戚婚禮了。”

　瑤氣死了：“就沒別人可以照顧你了嗎？”

　瑤知道錢恒想要陪著的人是，然而下意識地回避著，不是不擔心錢恒，只是更害怕不爭氣的自己，怕自己再多看這個男人兩眼就答應了他的復合。

　錢恒說愿意結婚也不再堅持丁克，瑤自然是和開心的，只是仍舊遲疑害怕，錢恒堅持那麼久的不婚丁克原則，真的能心無旁騖的改變嗎？在兩人婚姻生育觀出現分歧后，調研了很多案例，確實有原本不婚主義的男人號稱自己愿意結婚并進婚姻的，然而沒過半年，很多男人都后悔了，最終還是選擇了離婚收場。

　錢恒的改變，是真的想好了嗎？他真的有那麼自己嗎？他真的能放下那種心的優越，給自己一段平等又長久的嗎？

　自己如果這一次再回到他的邊，恐怕真的沒有抵抗力再離開了。

　“沒了。”面對瑤的問題，錢恒無辜而坦然，“我和我的貓一樣，無依無靠。”他垂下了眼睛，“算了，我不該強人所難，你走吧，就讓我和我的貓一起自生自滅好了。”

　錢恒這一波作，也是抱著賭博的心里，他第一次如此坦白地承認自己為了挽留瑤而做的小作，雖然有些沒面子，但一旦說開后，竟然十分放松，只是如今他忐忑地等著，卻聽到了瑤推門出去的聲音。

　錢恒睜開眼，雖然頭昏腦漲難的很，但他沒忍住，掀開被子坐了起來，心里是巨大的失落和酸。

　自己都這樣了，瑤竟然還是走了。

　他下意識瞟了一眼蜷在角落里睡覺的貓，而就在他覺到疲乏力之時，他的房門再一次被打開了。

　瑤拿著杯熱水，站在門口，的臉有些發紅，垂下了眼神，有些沒好氣：“你真是我見過最討厭的人。”

　這個剎那，錢恒卻只覺得自己心里直直中了一箭，他著把杯子遞到他面前的瑤，只覺得自己這一刻，就是病死也甘愿了。

　*****

　瑤讓錢恒喝了水，然后去廚房給他煮了粥。他這個樣子，一改往日不可一世自我覺良好的模樣，可憐的，像個棄犬，瑤說什麼也沒法再心無旁騖和顧北青去吃飯了，不得不打電話和顧北青道了歉，取消了見面。

　瑤放下手機，端起粥，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劇毒病人。

　“把粥喝了。”

　錢恒沒接碗，他看了瑤一眼，模樣無辜無助又無賴：“我沒力氣拿碗。”

　瑤瞪著他。

　錢恒卻臉部紅心不跳，他又看了兩眼瑤：“你能喂我嗎？”他頓了頓，“我想要你喂我。”

　“……”

　他這個模樣，瑤一時之間倒是有些手足無措了。以往的錢恒是死要面子的，他怎麼都不可能這樣直白地說出要別人喂的請求，可如今……

　可如今他為了黏著自己，倒真的是拼了命的造作了……

　錢恒卻還嫌不夠似的，他眨了眨眼：“要是你喂我，我會好的快一點。”

　瑤在他那專注的視線和一本正經的話語里，只覺得心跳加快。錢恒這種人，到底是靠吃飯的專業人士，一張里噴起毒來是頂尖級別的，噴起糖來也毫不手。

　瑤心里有些憤憤的，只是到底沒辦法，還是了勺子。

　好在錢恒沒有再作妖，他十分乖巧地配合著瑤笨拙的喂粥作，安安靜靜地吃了粥，把他的睫打出一個長而卷曲的影，他的臉還是因為發燒而紅著，英俊的臉上仍是病容，手上還有昨天被貓抓后消毒包扎的傷口。

　這種模樣，任誰看到了恐怕都會不舍。

　瑤真是沒想到，這世界上竟然有如此狡詐的男人！

　為了不讓自己去和顧北青吃飯，竟然連自己的都舍得出去！

　掃了錢恒一眼：“你是不是豬？拿自己的開玩笑？先是去抓流浪貓，再是把自己凍發燒？錢恒，你是個資深律師了，能不能有點律師的樣子！”

　“反正你留下來了。”錢恒著鼻涕，鎮定道，“方式方法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這和我的辦案理念很一致，只要合法，你管我用什麼手段贏？”

　“那要是就算你這樣，我還是不管你死活，那你怎麼辦？你是準備割腕還是上吊引起我的注意？”

　錢恒可憐地看了瑤一眼，虛弱道：“你都不肯留下，那讓我病死算了。”

　“別放屁，什麼病死不病死的，說兩句晦氣話。”

　很快，粥就喂完了，錢恒卻死活不肯消停，是拉著瑤要說話。

　“只想和你多說兩句。”

　瑤試圖用沒好氣的語氣掩蓋害和張：“說什麼？”

　錢恒的眼睛盯著瑤：“分手以后每天都很想你，想聽你的聲音。”他可憐兮兮道，“能給我唱個歌嗎？我頭昏腦漲，只想聽你唱歌。”

　明知道這都是套路，然而瑤還是沒忍住踩進了陷阱。

　強大的男人突然示弱，如此可憐懇切地看向自己，姿態放低的簡直像只溫順的大型犬，好像不論如何都無法拒絕。

　瑤隨口哼了一支和的搖籃曲，而沒多久，等低頭，才發現錢恒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他的睡姿很規矩，因為生病，好看的眉微微皺著，臉上那層冷淡疏離也被一掃而空，只剩下一種不設防的無辜。

　此時此刻，錢恒在安睡，橘貓也在安睡。

　瑤抿了抿，輕輕退出了房間。

　*****

　這一覺，錢恒睡了很久，瑤幾次進房間查看他的況，最后一次的時候，耳溫槍顯示他的溫已經恢復正常，燒退了。

　瑤松了口氣，才出門買菜。

　結果等回來，家里都變了樣。瑤簡直差點氣死，本來收拾干凈的地板，現在竟然全是水和泡沫。

　瑤火冒三丈，一路循著水跡正準備找錢恒麻煩，卻在見到衛生間里的一幕時愣住了。

　錢恒非常狼狽，他自己上的服都了，也沾滿了泡沫，他此刻一只手正拿著吹風機，另一只手里抱著那只橘貓。

　橘貓渾還漉漉的，一邊的隨著吹風機的暖風慢慢蓬松開，它趴在錢恒懷里還不老實，時刻妄圖掙扎。瑤隨意一掃，果不其然便在錢恒的手上又找到了幾條新鮮的爪痕。

　瑤立刻轉取了一條巾，然后從錢恒手中拿走了吹風機，抱走了貓：“我來弄貓，你趕給我去換服。”責備道，“你剛退燒，別又著涼生病了。”

　口氣微兇地訓完錢恒，才意識到自己近來和錢恒好像有些位置對調，以往都是錢恒訓自己，這幾天自己大概是連帶著把以前積累下來的被訓全部給還了回去。

　畢竟是前老板前男友，何況不論怎麼說，錢恒作為家事律師圈里扛把子的大佬，自己這樣訓，似乎不太合適……

　然而瑤這邊在自我檢討，被訓的錢恒竟然一點反抗都沒有，十分溫順認命地就接了訓話，還低著聲音道了歉。

　“我剛睡了一覺，覺已經好了，看這貓臟兮兮的，背上有塊不知道蹭到了什麼油漬，都打結一團了，所以想給它洗個澡，沒想到它這麼不配合。”

　他這麼態度好，頗有種大魔頭改邪歸正的即時，瑤一時之間也不好意思再訓，只催促著他去換了服，自己也快速地把橘貓給吹干了。

　雖然過程不配合，但洗完澡的橘貓顯然十分舒服，瑤一放開它，它就歡快地蹦開了。

　這橘貓洗了個澡，和整了個容似的，變了，值大漲，它剛蹦開，就朝著剛換好了服的錢恒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