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決結果懸而未決，吳婕自然不滿, 又和瑤糾纏了片刻, 問瑤要了打車來回的錢，揩了點油, 才在瑤的低姿態安和承諾下, 罵罵咧咧勉為其難地走了。

　終于獲得清凈的瑤松了口氣, 坐在法院的大廳里茫然地著門口進出的人。近來的工作強度并不是最大的，但瑤卻莫名覺得累, 特別累。

　“瑤？”

　就在瑤走神之際, 一個男聲住了。

　瑤回頭, 愣了愣, 才想起來，住的是金磚律所的李軒，此前包銳的聚會上遇見過。

　李軒是個爽快子，對瑤一時之間沒立刻認出自己也不在意, 他熱道：“你也來這里開庭啊？”他看了瑤一眼, “瞧你這臉這麼差的, 應該是還在錢恒手下干活吧？”

　“哎, 錢恒這家伙，就是對小年輕從不手。”李軒顯然逮著機會就要挖錢恒的墻角，“小啊, 上次我對你說的話，現在還有效啊，你要不了錢恒了, 可以考慮一下我這里啊，我們金磚雖然比君恒創收，但合伙人絕對比錢恒平易近人！我之前給你的名片，你還留著吧？”

　瑤只笑：“留著留著。”

　李軒又拉著瑤吐槽了一陣錢恒，因為要趕著開庭才告辭。

　瑤笑笑，沒當回事，此刻心中正想著別的，想著自己的未來，關于工作，關于，關于吳婕這個案子懸而未決的結果。

　*****

　好在瑤心中的大石頭沒有懸多久，三天后，吳婕的案子就迎來了判決。

　那筆婚前的十萬塊借款，被承認了！

　和瑤料想的一樣，雖然在舉證中還是以原件優先，復印件只能屬于補強證據，在沒有別的證據的況下，復印件不能單獨作為認定案件事實的依據，但一旦形證據鏈，原件滅失，復印件也可以作為事實認定的關鍵。

　在吳婕的案子里，在對借條原件丟失不知時，的丈夫承認了這筆借款，加上當時的銀行轉賬流水，都能推定借款存在。雖然在知道原件丟失后，吳婕的丈夫和律師竭力否認借款，但卻對自己的主張提供不了證據支持，因此最終沒有被法院采信。

　權衡過后，吳婕的前夫也決定不再上訴，等時間屆滿后，一審判決就會生效，案件也算塵埃落定。

　拿到判決書，瑤終于送了一口氣，雖然發生了丟失原件這樣不專業的事，但好在最終的結果，對吳婕也算有個代。

　吳婕卻顯然還是不滿：“小啊，你這次犯了這種錯，還要我付律師費，不太合理吧？把我的借條都弄丟了，這件事不能這簡單就完了吧？”吳婕暗示道，“不能全部免除，也最起碼給我打個折吧？何況我這一驚一乍的，給你的原件丟了，你得給我個神賠償吧？”

　“丟了原件是我的錯。但吳阿姨，據《律師法》，只有在律師因過錯給當事人造損失的況下，才會需要承擔賠償責任。我沒有讓丟失原件影響這個案子的結果，并沒有對您造損失。丟了原件我非常自責，但我為這個案子付出的工作也不僅是幫您爭取婚前財產一塊，更多的在爭取婚后財產分割，也付出了很多時間。雖然我是您的代理律師，但合同您是和我們律所簽的，我們律所歷來也沒有為此免除律師費的況。對我弄丟原件的不專業行為，您想去律協投訴的話，我也愿意接律協的批評罰。”

　因為自己有錯在先，瑤非常耐心也非常低姿態，吳婕見砍價不，自然惱怒，開始攻擊起瑤來，對此，瑤都很好脾氣地著，并繼續道著歉。

　掛了電話，瑤以為吳婕的事算是告一段落，沒想到吳婕這人不僅錙銖必較，為了占便宜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

　吳婕是在下午來的，瑤當時正在辦公室里接待客戶，就聽到大辦公區里傳來。

　“你們老板出來！你們君恒號稱是專業人辦專業事，結果咧？結果你們的律師干的都什麼混賬事？把我的借條原件竟然都弄丟了，弄出這種岔子，竟然還有臉問我一分不地收律師費？”吳婕拿出了潑婦的模樣，中氣十足又撒潑耍賴道，“這事要不給我解決了，我明天就在你們樓下拉橫幅！”

　大概是有誰勸說了吳婕，可毫無效果，吳婕的聲音更抬高了八度：“你是誰？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說話？什麼誤會？呵，你們那個瑤出來！你當面問問，是不是誤會？！是不是弄丟了我的原件？！”

　事進展到這一步，瑤無路可退，不得不在會議室客戶驚疑的目里，抿走了出去。

　吳婕看到瑤，氣焰更是囂張，演技也更浮夸起來：“你們律所是不是嫌我不是那種家里有幾個億的大客戶，所以怠慢我，就給我配這種律師？”指著瑤，“除了臉長得漂亮還有什麼優點？做事連腦子也不帶，你們這麼出名的一個律所，難道就看臉招人？這種垃圾都是怎麼進的律師隊伍？走后臺？”吳婕惡毒地無差別攻擊道，“還是說你們律所都是這種貨？”

　……

　又罵了些別的，只是不得不說，吳婕這樣潑辣市井的人，攻擊起人來，就像打蛇打三寸一樣狠準穩。

　本來因為瑤和錢恒這件事，李萌之流對瑤有些意見，如今辦案子丟了當事人的證據原件，這種低級卻無法忍的錯誤一出，吳婕這個當事人一鬧，大家那些被抑下去的緒和八卦，又開始冒頭了。

　瑤的臉上火辣辣的，著四面八方探究的目，李萌鄙夷的視線，還有那天因為自己被梁依然訓斥的實習生憤憤又揚眉吐氣的神。

　瑤只覺得自己這一刻無比脆弱，無比需要錢恒。然而他不在邊，他和包銳還在杉磯，連平時維護自己的譚穎，也因為有事開庭外出了。

　偌大一個辦公區，即便王璐幾個在努力勸服吳婕，但瑤在其余各探究的目中，只覺得有口難辯的孤獨。

　面對這樣的場景，還能辯解什麼？辯解借條沒丟麼？可借條確實丟了。

　有苦難言，大略如此。

　如今這場景，怕是在大家心中坐實了自己不僅沒能力，還事不足敗事有余，拉低君恒口碑的惡名了。

　瑤心里酸，忍著難堪開口道：“吳阿姨，這件事是我沒辦好，有什麼要通的我們去會議室吧……”

　“誰是你阿姨？”吳婕緒激，鬧了半天，靜這麼大，竟然還沒有老板層級的人出來，吳婕心里有些煩躁，看著眼前的瑤，就更惱火了，很清楚，瑤沒有權限給減免律師費，得鬧到老板那一級才行。

　“我可以……”

　瑤的話還沒說完，就在毫無準備之際，被迎面潑了什麼燙燙的東西。等反應過來，才意識到那是吳婕從邊辦公桌隨便抄起潑來的茶。

　因為高，吳婕的茶沒能潑在瑤的臉上，只堪堪潑到的前，只是沒被潑到臉，也一點沒能緩解瑤的尷尬和難堪。當著大辦公區那麼多同事的面被如此責罵和魯對待，再臉皮厚的人恐怕都難過自尊心那一關。

　“來，瑤，快。”一群人手忙腳地拉開吳婕，王璐給瑤遞上了紙巾。

　也就是這時，閉的辦公室門，終于打開了，梁依然一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般走了過來。

　“怎麼了？”的臉上流出不明所以的表，低聲音道，“我剛在電話會議，聽到這里有靜，是怎麼回事？”驚訝般看了瑤一眼，立刻抬高了聲音，“是誰把瑤弄這樣的？有客戶鬧事不知道去報警嗎？”

　瑤并不買賬梁依然電話會議的這套說辭，臉上那虛假的表，顯然是故意坐在辦公室里等著事態失控發展至此的，然而演得確實太好了，此刻看起來，完全像是護短的老板，強勢又威嚴。

　“我們君恒不是菜市場，撒潑打滾就可以達目的，法律服務是專業服務，不是買把蔥一樣還能討價還價，你要對我們服務有意見不想支付律師費，那請你去起訴，我們歡迎。但想惡意賴賬，未免是到行家面前班門弄斧。誰要不支付我們律師費，我們起訴到底。”

　梁依然一番話，吳婕果然消停了下來，然而自然不會放棄。

　“那你問問你們的員工，是不是把我證據原件都弄丟了？！這種工作態度，難道我不能質疑？你們不應該給我索賠？”

　……

　梁依然像一個稱職又公正的老板一樣，詢問了吳婕很多問題，也再次讓所有人聽了一遍瑤弄丟借條原件的故事。

　“律師贏了這個司，也沒有造你任何損失，我們理應不需做任何賠償，也不需退還任何律師費。但弄丟原件這確實是我們的問題，只是這并不是瑤的錯。”梁依然大義凌然道，“這應當是我的問題，因為瑤是我指導的律師，這個案子雖說由全程辦，但我本應該坐鎮全局指導，出了這種事，我這個帶教的人難辭其咎，何況原件丟失這件事，也說明我們君恒在客戶證據管理的部流程上，有瑕疵。所以為了表示我們不夠專業的歉意，你這筆律師費，由我個人自掏腰包退還給你。”

　一聽律師費可以免除，吳婕的緒果然緩和下來：“雖然你手下的律師不像樣，但我看你還是有水平也講道理的。”瞥了瑤幾眼，“所以啊，有些小年輕確實不行，姜還是老的辣，你看看你這老板，講話多有道理，做事多穩重，哪像你，連證據都丟了，還死摳著那點錢，一點不肯退，業務能力上一塌糊涂，要錢的時候倒是很明……”

　吳婕旗開得勝，臉上已經有了笑意，只是上還不饒人，又嘀嘀咕咕數落了瑤一陣，才跟著了梁依然指示的另一位助理律師，去理律師費退款了。

　梁依然一番話，面子上既維護了瑤，又很有全局意識，以犧牲自己的方式化解了糾紛。瑤幾乎不用想，也知道如今所里眾人，恐怕對梁依然的評價又是高了幾分，而相應的，對自己的評價，恐怕只會每況愈下。

　和錢恒談，跟著錢恒時案源巨好，辦案能力也優秀，可一換團隊和新老板，不是此前連個案子也沒有，就是連吳婕這樣的小案子都辦不好，竟然連證據原件都弄丟了，最終當事人來鬧事……

　這些細節里的每一個，可能都還不至于讓人浮想聯翩，然而加在一起，就拼湊出了另一番景象——沒能力，靠抱金大才有了好績，一離開大，瞬間就被打回原形了。

　“瑤，茶水，來我辦公室一趟。”

　梁依然的語氣溫和，然而瑤卻知道，將要面對的，不會是什麼和風細雨。

　果不其然，一進辦公室，梁依然就收起了那種和，看了一眼瑤：“我知道你和錢恒在熱期，他最近不在，你可能狀態會不太好，但是我希你把和工作分開，不要因為私人的緒影響了工作。”梁依然的語氣聽起來甚至都非常語重心長，“孩子，雖然很重要，但一旦變腦，對自己的未來沒有好……”

　瑤忍著憤怒和難堪：“我沒有因為分心過工作。”一字一頓道，“我也不認為吳婕這個案子應該息事寧人就給免除律師費。我們是律師，講究的是合同契約、法律和原則，而不應該怕當事人鬧事就退避三舍。何況辦這個案子，我問心無愧，訴訟的結果也為爭取到了最大利益。現在您直接為退還律師費，反而像是坐實了這案子我本沒辦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