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手機呢？！”

　黑暗中，瑤終于想起了自己的手機, 剛才那一摔, 也不知道手機掉哪兒去被什麼東西蓋著呢，連手電功能的都看不到了。一時之間, 房里黑乎乎的, 還真的很難找。

　“老板, 你能給我打個電話嗎？”

　索了半天，最終, 瑤還是向一言不發的錢恒求了救。

　錢恒沒理, 但好歹掏出了自己的手機, 撥通了電話。

　悉的鈴聲在錢恒腳邊的一堆雜里響了起來, 瑤松了口氣，錢恒見手機離自己近，便直接彎下腰去撿……

　瑤本來還一派放松，見了錢恒這個作, 突然想到了什麼, 極力掙扎著想要站起來自己撿, 卻礙于扭傷導致作遲鈍, 而就在這個當口，錢恒已經把的手機撿了起來，他下意識拿起來, 對著手機亮起的屏幕看了一眼……

　前方死亡警報！！前方死亡警報！！！

　這個剎那，瑤只覺得自己的腦海里閃過這麼幾行大字，只覺得大事不妙大勢已去……

　果不其然, 錢恒看了一眼手機屏幕，就停了下來，他微微瞇了瞇眼睛，臉上出了危險的表，他冷冷笑了一聲，把手機屏幕到了瑤面前。

　“解釋一下。”

　錢恒的手機還沒有掛斷，瑤的手機因此也還在震著。

　著手機屏幕上“臭傻”那三個字，只覺得這個場景，自己能直接表演一個三秒心梗塞當場去世……

　“我……”瑤結結道，“這是我對老板的稱，只有對親的人才這麼備注的，你看，‘傻’兩個字里，其實你仔細品品，有沒有覺得帶了一種淡淡的寵溺和無奈？加上一個‘臭’字，更是帶了點無可代替的緒，明著雖然是‘臭’，但心其實是‘香’啊，比如你看，很多爸媽管自己孩子‘臭寶寶’，對吧，一個‘臭’字，凝聚了多在心口難開的啊……”

　錢恒面無表道：“那你對你親的爸媽也這麼稱？”

　“……”

　“還是你我的不可自拔了？”

　“……”

　饒是瑤平時科打諢隨意鬼扯，這一刻也有些詞窮，給自己老板手機號備注“臭傻”，這怎麼洗白？！確實沒法洗白啊！

　氣氛一度有些尷尬，好在最終錢恒終于開了口。這一次他的緒顯然平復了下來，沒有剛才對自己說話那種氣到快升天的覺了。

　“你出去吧。”

　“哎？？？”

　錢恒冷哼了一聲：“信托法也講的差不多了，你不出去還想賴在我房里干嗎？”

　不行啊！我不走！電還沒來！我說什麼也不回去！

　雖然聊別的話題錢恒一定還是會趕人，但聊專業的東西，他似乎很投！

　瑤于是道：“老板！漫漫長夜無心睡眠，信托法講完了，不如我們講講保險法對家庭財富傳承的影響？聊聊現在的家族保單？還有家事保險糾紛里的一些辦案難點？”

　“不要，你出去。”

　結果這次瑤錯估了錢恒的想法，他竟然毫不猶豫地拒絕了瑤。

　“那我們聊聊繼承法實踐里的困境？”

　“瑤。”錢恒抿了抿，“回去，睡覺。”

　“老板，離你要搬走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我沐浴你芒的時間也越來越了，我……我想今晚能不能睡在你房里？”瑤著頭皮，“我睡地上就行了，能多和老板共呼吸同一份空氣，對我都是一種榮幸……”

　錢恒雙手抱：“說人話。”

　這是油鹽不進了……

　瑤猶自掙扎：“老板……我今晚真的，就特別想睡你房里的地板上，算命的說我有之災，必須睡在你這地板上才能化解……”

　錢恒笑了，出森然白牙：“瑤，你憑什麼覺得我會允許你睡在我房里的地板上？哦，就憑你給我備注‘臭傻’的這份？”

　“……”

　也不知道是不是瑤錯覺，錢恒把“這份”三個字說的一字一頓，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對此，瑤只能繼續急中生智：“我腳扭傷了……走不了了……”

　“需要我扛麻袋一樣把你扛出去嗎？”

　錢恒倚在墻邊，開始解自己服的袖口，頗有大干一場，一把扛起瑤把扔出去的架勢。

　對于自己一個人面對無邊的黑暗實在恐懼，瑤急切之下完全忘記了面子這回事，噗通一聲撲倒在了錢恒腳邊，一把抱住了對方的小。

　“我不走！”

　錢恒一下子也愣住了，沒想到瑤竟然真的能這麼毫無顧忌地抱大，還是字面意義上真實的抱大。

　他抬起試圖擺瑤，然而又顧忌著瑤傷，不敢用力，這麼膠著下，只被瑤越粘越。

　“瑤！”錢恒的聲音咬牙切齒，“你再這樣，我明天就告你擾！”

　“你告吧，擾能立案功的比率本來就，因為舉證困難，反正你想去告我，也沒證據。”

　瑤一邊反駁錢恒，一邊平生第一次覺得，學法律，關鍵時刻，還真的有用！

　對于同樣知道法律作的瑤，錢恒簡直快氣炸了，他一字一頓道：“你、起、來！”

　“我不！我要睡在地板上！”

　……

　錢恒看著抱著自己的那顆茸茸的腦袋，只覺得頭痛。

　“老板，你別趕我走，我說實話！”瑤哭無淚，“我今晚看了個恐怖片，我怕黑，求求你了！我會安靜地待在房間里，就像不存在一樣，我怕鬼啊，我不要一個人回房間！我愿意無薪加班五天，來換取睡在地板上的權利！真的，老板，求求你了！”

　其實說出這個真實理由的時候，瑤就已經做好了繼續被錢恒打包扔出房間的準備，然而令意外的是，錢恒不僅沒扔，還真的停了下來。

　“你怕鬼？”

　“怕啊！難道你不怕嗎？”

　錢恒的聲音很不屑：“不做虧心事，怕什麼鬼敲門。”

　這不是做什麼虧心事的問題好不好！！！

　瑤恨不得在心咆哮，錢恒自然不怕，因為錢恒這種鬼見愁鬼見了他貴恐怕都怕啊！

　“以后看點封建迷信的鬼神電影。”錢恒的聲音仍舊波瀾不驚，就像是在評價今晚的晚餐好不好吃那麼平常，“行了，你起來吧，我要睡了，你睡左邊這塊地板上。”

　哎？？？

　等等……

　錢恒看了眼傻愣愣的瑤，挑了挑眉，神卻有些些微的不自然：“都已經滿足你想睡地板的夙愿了，你還想得寸進尺？”

　瑤還有些不敢置信：“真、真的讓我睡地板啊？”

　“難道你還想睡床上？”錢恒轉開頭，“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你沒聽過？誰給你的勇氣讓你想和我睡一起？”

　“……”瑤抓了抓頭，“我不是這個意思，就一般電視劇里，這種形下，不都男的主讓出自己的床，讓的睡嗎？”

　“早點睡，你想的這些節夢里都有。”

　“……”

　*****

　不管如何，在瑤的堅持不懈下，終于功過五關斬六將，得到了睡在老板房間地板上的寶貴（？）機會。

　可惜這麼一通折騰下，瑤徹底醒了。

　躺在地板上的褥子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了。

　而床上，錢恒似乎也在輾轉反側……

　瑤試探地了聲：“老板？”

　“干嗎？”

　果不其然，錢恒也沒睡，不知道是不是夜晚的錯覺，他的聲音帶了點無可奈何的意味。

　瑤清了清嗓子：“既然都睡不著，要不我們來聊聊天吧，一起住這麼久，好像也沒好好聊過。你不是讓我和你聊天日進斗金的覺嗎？我想最后一下……”

　錢恒頓了很久，才開了口，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干的，然而竟然并沒有拒絕，只是帶了些微不自然：“聊什麼？”

　“聊聊你這些年律師從業的心得和？我有時候真的想知道的，像你們這樣的功律師，是不是也曾經和我們這些小新人有過一樣的困境？都是怎麼克服的？”

　瑤問完，才覺得有些不妥，錢恒這些年的從業心得和會，就算是分了，對自己恐怕也沒什麼參考價值，自己的能力和他的能力，恐怕遇到的困境也完全不一樣。

　錢恒沉默了很久。久到瑤以為他都睡著了的時候，終于聽到了他的聲音——

　“執業之初，也難熬的。”

　哎？？？瑤一下子來了神了，從地板上爬起來，豎起了頭，看向錢恒。這個答案實在太讓人意外了。在瑤心目中，錢恒仿佛生來就如此強大，仿佛從沒有過自己這種困境……

　“我做律師，家里是反對的。”

　恩……所以是類似“做不好律師就要回家繼承家業”的這種煩惱嗎……瑤想，果然階級不同，連煩惱都不同……

　“我父母為了我就范，給了我全面的經濟制裁，我剛畢業，一分錢也沒有，我哥想接濟我，但那時候的我可能腦子也不太好使，竟然為了爭一口氣，拒絕了。”錢恒說到這里，語氣里仿佛還帶了點惋惜，“結果竟然只能淪落到住地下室，沙縣小吃都吃不起。有次吃了個路邊攤，結果急腸胃炎上吐下瀉了一個星期，正逢好不容易接到個客戶，可客戶又在另一個區，一邊肚子疼一邊還要來回跑去送資料、通，就為了挽留這麼一個律師費只有五千塊的客戶，大冷天，風里來雨里去……”

　！！！

　錢恒竟然還有這種故事？？？這麼落魄？？？聽起來怎麼這麼不真實？

　“但聽包銳說，老板你好像從職業最初開始就非常鮮亮麗啊？”

　錢恒笑了笑，語氣十分淡然，就像不是在講自己的事：“那是我裝的好。幸好沒被我爸爸經濟制裁的時候提前買了一套最貴的西裝。”

　“其實過的快捉襟見肘了，但是每天我都穿之前早買好的西裝，不論什麼天氣，不論見什麼樣的客戶，我都西裝示人，保持最完的狀態。律師要呈現的是最職業和專業的姿態。并且不論多困難，別人輕視你沒關系，你自己一定要重視你自己。因為如果連你自己都不能尊重自己，能指誰尊重你？”

　“可惜當時我跟著的帶教律師為此看我很不順眼，覺得我天西裝革履，是家里有錢的小開，做律師是為了裝玩票，天給我穿小鞋，故意攔截客戶提供給我的重要信息，或者瞞一些事實和證據，讓我為此差點輸掉好幾個訴訟。”

　瑤十分意外，完全想象不到，錢恒竟然遇到過這種事。

　“這是一家大律所，名字我不想再提，在全國規模很大，也有很多分支機構。我滿懷憧憬進去，卻發現很多律師把力分散到斗里，辦公室政-治浸了工作。很多資深律師，把力放在拉幫結派和打異己上，而不是想著怎麼提高業務能力和專業水平。”錢恒的聲音平靜，“那時候我就發誓，不要再進這種公司化運作的大律所了，與其變這種律師，不如自己創立一個品化的小所，人員簡，但足夠團結，團隊有凝聚力，指哪打哪，能把每個人的專業能力發揮到極限。”

　瑤突然意識到，所以這是為什麼君恒部氣氛總是這麼好的原因。這是同事之間除了科打諢卻從沒有爾虞我詐的原因。這是錢恒從來毫無保留地把專業知識分給自己，甚至愿意花時間從法理的層面提點自己的原因。

　因為錢恒就是這樣一個人，專業而坦，雖然上從不饒人，但心比任何人都干凈澄澈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