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到了大角村姐姐姐夫家里，把要開珍珠養廠的事告訴了姐姐秦棉，秦棉聽了之后，又是迷茫，又是震驚。

　“珍珠這玩意能干嘛？”

　“好看是好吃，誰要啊？又不能吃……”

　“你去沙灘邊上撿幾個漂亮貝殼串起來也好看，這珍珠還要養那麼久，浪費功夫呢，你養出來誰要啊？拿來當服扣子嗎？”秦棉是山里出來的妹子，以前可沒見過什麼珍珠，人家地主婆里，戴的藏的都是些金銀玉石，什麼金手鐲啊金豆子啊，哪有什麼珍珠。

　過去那麼多年，大家都穿得簡樸，人臉上不化妝，脖子上手腕上什麼首飾都不給戴，除了文藝演員外，戴這些地主婆的東西是要挨批評的。

　“珍珠可以做耳環戴在耳朵上，還能做項鏈，手鏈，戒指……還能磨珍珠，珍珠的用可大了。”

　秦棉搖搖頭：“珍珠有那麼好？能有金子好？人家家里有金子也不敢戴出來。”

　“現在就有人敢戴出來了，現在經濟政策變了，很多人手上都有錢了，城里的人都在穿打扮上下功夫。”

　“那你這些珍珠養出來，人家穿金戴銀的，為什麼要買你這個珍珠？”

　秦棉搖搖頭：“我聽人家阿石說過，珍珠久了是會變黃的，再麗再漂亮的珍珠都會失去澤，阿妹你知不知道一個詞做人老珠黃啊？這珍珠哪里比得上黃金，黃金過再多年都是那樣。”

　“我看那些有錢的人，都愿意買金子回去，戴在上又好看，又能長長久久的保存著，留給下一代。”

　“姐，珍珠漂亮啊，珍珠是會變老，人也會遲暮，挑一串漂亮的珍珠陪著自己一起變老不是正好嗎？”秦笑笑道：“姐，你沒去過廣城，你不知道，現在廣城街上多了不外國人，外國人可喜歡珍珠了，在他們國家很追捧珍珠，尤其是歐洲那邊，因為他們那邊不產珍珠，咱們兩廣這邊海域養珍珠最好。”

　“咱們養出來的珍珠，不說賺國人手里的錢吧，一定要把外國人手里的錢賺回來。”

　“現在外國人來咱們這里投資辦廠，是想賺咱們的錢，咱們也要賺他們的錢。”

　“真的呀？”秦棉原本覺得這個珍珠沒什麼用，但是妹妹言之鑿鑿說外國人很喜歡珍珠，將來養出來的珍珠一定能賣得出手，如果能把珍珠廠辦好，們就能發財了。

　“姐，我這兩年在外讀書，不一定經常在島上，你幫我管著養廠，等養廠的收益出來了，我給你分紅，現在世道變了，咱們得多掙點錢，你跟姐夫能在島上安逸過日子，但是明年娟娟和景華也要考大學了，他們兩人的績，肯定能考個好大學，以后到了大學，多得是花銷，也得為他們攢攢錢。”

　“可不是麼，這兩孩子如今也這麼大了，馬上要考大學了，等他們讀完書出來，那就要結婚家了，咱家里也應該給他們多攢點聘禮嫁妝。”

　想到家里的大兒和二兒子，秦棉心里面的確也想多攢攢錢，自己是個山里妹子，隨隨便便就嫁了，可是自己的兒，想給多準備點嫁妝，以后在夫家更有底氣。

　兒子景華也是，他得要娶媳婦兒，現在娶媳婦兒要買四大件，也聽幾個從廣城回來的說了，現在那邊要開始流行新東西了，什麼冰箱，洗機，還有進口的彩電，這些都要大幾百上千呢。

　指不定以后結婚，男方家里就要買齊這些東西，要不然人家孩子不愿意嫁。

　嫁兒也要多陪嫁些東西，陪嫁個洗機過去，家里方便又不用手洗服……更何況現在金銀首飾又可以戴出來，可以打金手鐲金耳環金項鏈，給兒攢一套金首飾當箱底。

　孩子他們爸爸當老師，一個月工資不多，補補的，也攢不下多錢，以后要給孩子們攢彩電大件，現在這樣本就攢不出來。

　這麼一想后，秦棉的心思也活了，也不是個膽小的，妹妹說現在外面的世道變了，們也應該跟上社會的變化。

　“阿妹啊，你說的這麼珍珠養廠，要怎麼弄？”

　“我出錢投資，還跟咱們這里的珍珠試驗站合作了，人家的研究員會來指導咱們養珍珠，我這邊也寫好了方案，阿姐，我還打算找阿石，讓他跟著我一起養珍珠……”

　秦把自己的開養廠計劃方案給秦棉看，秦棉搖了搖手，自我懷疑道：“你阿姐我怎麼看得懂，我又不懂什麼文化？人家指導員來教導什麼養珍珠，我學得會麼？別到時把阿妹你的事搞砸了……”

　“你放心，有人家試驗站的科研人員定時來檢查記錄珍珠母貝生長養況，不會出大問題的，再說了——”秦笑著看向姐姐：“阿姐，你邊還有個大智囊姐夫啊，你看不懂，他看得懂，讓姐夫教你不就得了。”

　秦棉迷迷頓頓的點了點頭，反正妹妹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秦姐妹倆一起去找了阿石，阿石聽說了養珍珠的事，眼珠子閃了閃，沒有立刻答應。

　“是跟人家試驗站的合作，放心吧，沒什麼問題。”

　“這是一個賺錢的機會，你姐姐的病要去醫院治，這些都需要錢。”

　阿石看向眼前這個漂亮的人，腦海里又浮現出姐姐和的面容，雖然讓他老老實實地在村子里待著，可他心里卻是不甘心，不甘心就這麼在村子里窮下去。

　最終他點了點頭：“我答應你。”

　阿石回到家里，沉默了半天后，還是把這件事告訴了，卻挨了的一頓罵：“誰讓你再去那些東西，那些是好東西嗎？小心又給家里惹上禍，如今好不容易才摘了帽子，萬一你又給戴上了……”

　“，你讓我試試吧，今年跟以前不一樣了，以后您多去大隊里聽聽收音機，聽聽咱們國家的新聞，還有很多從廣城回來的人，他們都說外面不一樣了。”

　“以后咱們家一定能過上好日子。”

　*

　秦還打算再多找幾個人幫忙，如果是瓊州島的本地人就更好了，方便跟那些個村民和漁船打道：“符大嬸子家最近怎麼樣了？”

　“家出事了。”一提到符大嬸子家，秦棉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兒夢蘭差點喝農藥沒了，幸好當時被嫂子看見了，送到醫院把人救了回來。”

　“嫁的那個周元方當真不是個好東西，考上了個大專，在城里找了另外個人，那人生了個兒子，還打了結婚證，夢蘭跟兒青青被丟在村里……夢蘭跟哥哥去學校找他，還被那邊的人辱了一頓，回來之后沒想開，差點就帶著兒……符大嬸子現在天天在家對著兒外孫抹眼淚。”

　“我等會兒去看看。”知青回城拋妻棄子的多不勝數，沒想到這事也落在了符大嬸子家。

　秦去符大嬸子家敲了敲門，符大嬸子正在折菜，見了十分高興：“小秦妹子啊，你又過來探姐姐姐夫啊？”

　秦打量符大嬸子，發現對方的頭發白了一大半。

　跟符大嬸子聊了幾句。

　“咱家夢蘭的事你也聽說了吧，哎，我也是勸了，不知道該怎麼勸，小秦，你年輕，又有文化，幫我勸勸夢蘭吧。”

　“男人走了就走了，這日子總要過下去。”

　秦走進了符家，夢蘭這個年紀輕輕才二十來歲的姑娘一臉慘白憔悴地躺在床上，臉上神呆滯，旁邊躺著個一歲多的小孩。

　秦抱著那個小孩哄了哄，一聽到自己兒的聲音，夢蘭的眼淚就流了下來，“秦姐姐，你說我要怎麼活下去，周元方他不要我們母了，他在外面有人了，還說我不要臉勾引他……”

　“我媽沒跟我說，我也知道，村里人好些人都在背地里笑我，說我不要臉不知去勾搭人家城里的知青，現在被人家糟蹋個破鞋也是活該。”

　“我害得我爹我媽丟臉了……”夢蘭哽咽說著，里語無倫次，最近的事給的打擊大大了，跟哥哥去周元方的學校找他理論，可和哥哥都是島上出生的，土生土長待在村子里，從來都沒有去過外面。

　外面的世界太不一樣了，他們戰戰兢兢地看著城市里的那些新鮮事，什麼也不敢，什麼也不敢問，里說的土話，外面的人家都聽不懂。

　到了周元方的學校里，更是遭到了無數的冷眼，人家那邊是鮮亮麗的學生，燙了頭發，穿著高級服，而全上下土里土氣的，又黑又丑，穿得邋遢，上不得臺面，跟一時髦打扮的周元方比起來，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那邊的學生嘲笑癩哈（）蟆吃天鵝。

　“周元方，這就是你鄉下的土媳婦？”

　“這種你也挑的上？”

　“也真的是太不挑了。”

　……

　那些話如同噩夢一樣縈繞在的耳邊，閉上眼睛，就能看見那些人高高在上的臉和諷刺的話，夢蘭多麼后悔啊，就應該一輩子都不出島，就應該安守本分，踏踏實實找個本地的男人嫁了，才不會讓哥哥跟一起辱。

　在城里的鏡子里看見了自己有多麼邋遢，用自己的眼睛親眼看見了哥哥在城里人面前的卑微和小心翼翼，不僅是學校學生的嘲笑，還有列車員的冷眼，服務員的嫌惡不耐煩……

　夢蘭捂著自己的耳朵痛哭流涕，想捂住自己的耳朵眼睛，但是那些畫面和聲音仍然會浮起來。

　“秦姐，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我帶著兒下去了，也免得拖累我爹我媽。”

　秦抬手替了眼淚，“你可別說這些話，對不起你的男人不會因為這些話而傷，只有疼你的爹媽才會為你傷心難過。”

　“讓嬸子聽見了，這不是拿刀在的心嗎？”

　“夢蘭，你要好好活下去，你要活得彩，你想不被人家嘲笑，那就得自己變得強大。”

　夢蘭淚眼朦朧看著眼前的秦，秦姐姐比那天見到過的學生更加漂亮艷麗，從來不會嘲笑，還會溫的跟說話。

　“秦姐姐，我也想變你這樣的……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在癡心妄想？”夢蘭自嘲地笑了笑：“我是個鄉下的土姑娘，又丑又難看，怎麼能攀得上城里人，我又沒有文化……”

　“你看我手上。”秦將一只手到的面前。

　夢蘭看見那只雪白的手掌在的面前攤開，掌心里放著一個閃閃的金珠子，窗戶外的照了進來，赤金的珠子反出耀眼的芒。

　太漂亮了。

　的眼前就像是出現了一道金。

　“你看見這顆金的珍珠沒有？”

　“看見了。”

　“喜歡嗎？”

　“喜歡。”

　“想不想跟著你秦姐姐養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