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落,診室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安靜到，只能聽見周中鋒那跟風箱一樣的呼吸聲，沒錯,從開始的平靜，到最后呼啦呼啦的那種。

　在這安靜的診室，格外大聲。

　像是，整個屋子都只有他的呼吸聲。

　周中鋒像是陷呆滯了一樣,一言不發,整個人都沉默下去。

　還是姜舒蘭先反應過來,“謝謝你,羅大夫。”

　羅玉秋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呆住的周中鋒，忍不住笑著搖搖頭,朝著姜舒蘭叮囑。

　“你還在頭三個月，有孕吐反應是正常的，回去盡量不要勞累,多休息。

　尤其是腰部之間，不要用力。

　另外，吃食方面,準備一些有營養的,魚都行，像海島這邊的海貨，對孕婦極好，你平常可以多吃一點魚蝦之類的。”

　姜舒蘭點頭,“我知道的,羅大夫。”

　羅玉秋言又止,“另外——”

　“羅大夫你說。”

　“你頭三個月于胎兒發育的重要時期,建議你們——”

　輕咳一聲，到底也是年輕的姑娘，也有些不好意思，而且這叮囑的人還是之前給自己看中的心儀對象。

　這就更奇怪了。

　但是，沒辦法，這種事代孕婦沒用。

　能不能做到，全看孕婦的丈夫。

　羅玉秋心一橫，直接朝著男方道，“周中鋒，頭三個月止房事，記住了嗎？”

　周中鋒，“……”

　周中鋒，“……”

　“嗯——”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嗯了一聲。

　這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

　這讓羅玉秋有些不滿意，這些臭男人們就是這樣，一點都不知道諒孕婦。

　皺眉，拉著姜舒蘭的手，細細叮囑，“男方我說了，方這邊，你記住了，不管對方在怎麼請求，如果對方敢用強的，你就直接去婦工會舉報他。”

　“姜同志，你記住了，頭三個月，誰都沒有你和寶寶重要。”

　姜舒蘭紅著臉，點頭答應，“羅大夫，你放心，不會的。”

　這般樣子，羅玉秋怎麼放心啊！

　一張芙蓉面，宛若涂上了上好的胭脂，黛眉杏眼，瓊鼻櫻，無一不著好看。

　甚至，羅玉秋懷疑，有些人的漂亮，就是因為懷孕才能彰顯得出來。

　在姜舒蘭上就更明顯了，若說之前是清麗的梔子花，如今卻像是一朵即將盛開的桃，清麗中著幾分艷嫵。

　羅玉秋覺得，就姜舒蘭這樣的，都不一定能把持得住。

　更別說這種臭男人了。

　羅玉秋想了想，叮囑道，“你這樣——”

　“不如回去就分房睡。”

　在看來，房事這種事，哪里比得上孕婦和孩子。

　姜舒蘭有些窘，下意識地去看向周中鋒。

　周中鋒輕咳一聲，“羅大夫，我們夫妻之間的房事，不用您掛心了，我這邊一定會注意的。”

　“另外，我家舒蘭這種，需要開藥嗎？”

　“吐得厲害，而且聞不得味。”

　這話記，果然轉移了羅玉秋的注意力。

　“孕吐是正常反應，聞不得味也正常，吃不了的話，你回去多給弄一點海鮮青菜之類，看喜歡什麼，酸辣口按照喜歡的來。”

　“至于，藥到是不必了，目前我聽音兒還正常，如果孕婦下面有見紅在來找我。”

　周中鋒點頭，“那有什麼不能吃的嗎？”

　語氣有幾分張。

　這——

　羅玉秋意外地看著他，報數，“活化瘀的都不能吃，紅花，當歸，藤都最好不用，海鮮類的可以多吃些魚和蝦海帶淡菜，但是螃蟹比較寒涼，也盡量，另外，蜂也喝，不然到時候孩子頭太，不生。”

　“對了，你家要是有條件的話，去訂點，再不濟牛羊也行，回去每天給孕婦煮一碗喝。”

　周中鋒也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了一個小本本。

　一一記錄。

　“蛋鴨蛋鵝蛋，可以吃嗎？”

　周中鋒記完，又再次問道。

　“可以，鵝蛋后期可以多吃點，清胎毒。”

　周中鋒還想在問些什麼，姜舒蘭拽了下他，朝著羅玉秋不好意思道，“羅大夫，你先去看下一個病人吧，我們回去會注意的。”

　羅玉秋松了一口氣，病房外面來了一個孩子，捂著肚子，也不知道咋回事。

　姜舒蘭這一開口，也好跟著攆人。

　不然，真不好開口。

　等出了衛生室，周中鋒皺眉，“舒蘭，我還沒問完？”

　跟小孩兒一樣，對于姜舒蘭把他提前拽出來的事，十分不滿意。

　姜舒蘭努努，“周中鋒，周團長，你可是偵察兵出生，你沒看到門口有個小孩兒捂著肚子等大夫呢？”

　小孩兒一個人來的，沒大人帶著。

　周中鋒，“……”

　他還真沒看到。

　按理說，他不該犯這種低級的錯誤。

　可是，偏偏就犯了這種致命的錯誤。

　“舒蘭，我——”

　“嗯？”

　“我有點高興，但是我又好張。”

　姜舒蘭，“……”

　從未想過，這種話會從周中鋒里面說出來。

　周中鋒會張，那比太打東邊出來還讓人驚訝好嗎？

　姜舒蘭拉著他手，放在自己小肚子上，“是因為寶寶嗎？”

　拉著對方手的時候，驚然發現，周中鋒向來溫熱的那一雙手。

　此刻竟然是冰涼的，還帶著幾分汗意。

　甚至，姜舒蘭在拉著他的時候，他還往后了下。

　怕自己的態度，引起姜舒蘭的誤會。

　周中鋒輕輕地了下姜舒蘭的肚子，聲音低沉嘶啞，“舒蘭，我、”

　“我會努力當好一個爸爸，也會努力當好一個丈夫。”

　太突然了，幸福來得太突然了。

　他有些回不過神。

　姜舒蘭沖著他笑了笑，很是溫，“肯定會的，周中鋒，你肯定會是一個很好的父親。”

　因為他是一個很好的丈夫。

　所以在姜舒蘭看來，對方以后做一個好父親，并不難。

　一路上，兩人是步行回去的。

　“舒蘭？”記

　“嗯？”

　“我當爸爸了。”

　“舒蘭？”

　“嗯？”

　“我當爸爸了。”

　當第十遍的時候。

　在好脾氣的姜舒蘭也忍不住了，“周中鋒，咱們鎮定點好嗎？你不止現在會當爸爸，以后還會當我們很多孩子的爸爸，所以，不要再問我了，好不好？”

　周中鋒，“……”

　好半晌。

　他低垂著眉眼，帶著幾分委屈，“舒蘭，是不是有孩子了，你就不喜歡我了，只是喜歡孩子了？”

　姜舒蘭，“……”

　姜舒蘭微微一笑，“周中鋒，我覺得比起有孩子這件事，更重要的是，要給雙方父母長輩通知，你說是嗎？”

　還有周中鋒升職的事，也要一并告訴對方。

　這話一說，果然轉移了周中鋒的注意力。

　“確實，這兩件事都要說，而且我估計寄出去的東西，也快到了。”

　頓了頓，“舒蘭，你還走得了嗎？我們一起去總機話務室？”

　語氣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姜舒蘭忍不住嘆了口氣，“周中鋒，我是懷孕了，我不是得了絕癥，你不必這樣的。”

　這般小心翼翼的樣子，都有些不習慣。

　“不許胡說。”

　上一秒還小心翼翼的周中鋒，下一秒，就直接皺眉，“孕婦言無忌，你以后不許說這種話了。”

　一路上因為這個小曲。

　周中鋒一下子安靜了下去，姜舒蘭還有些不習慣。

　等到了總機話務室后，這邊在排隊打電話。

　等了十分鐘左右，到姜舒蘭他們了，周中鋒領著進去，“公社電話，還記得嗎？”

　姜舒蘭，“公社電話？”

　“我們大隊公社嗎？”

　周中鋒點頭。

　“那我記不住了。”

　周中鋒嘆了口氣，過了一會，索了一會，電話嘟嘟嘟響了足足半分鐘，轉接都轉接了三次。

　“我找公社于主任，或者是蔣秀珍蔣同志。”

　這話一落。

　在一旁等待的姜舒蘭，頓時瞪大了眼睛。

　沒想到，對方竟然直接把電話打到了他們公社大隊部去了。

　上島了之后，不是沒想過，給公社大隊部打電話。

　只是當初走得太急，都沒記大隊部的電話號碼。

　這才寫信回去的，不過，在寫信里面有問過電話號碼。

　只是，可惜姜舒蘭一連著信寄回去了三封了，家里都沒給任何回信。

　這會，看到周中鋒直接電話到了，他們老家。

　怎麼能不驚訝呢！

　三分鐘后。

　那邊傳來了一陣悉的聲音，“是周中鋒嗎？”

　“是我。”周中鋒輕咳一聲，“舒蘭想跟你說兩句話，我把電話給了。”

　話落，直接扯著電話線，把話筒遞給了姜舒蘭。

　其實，姜舒蘭這會拿著話筒的時候，有些懵，了一下，聽到那邊一陣悉的嗓音，“舒蘭？”

　是——大嫂的聲音。

　姜舒蘭聲音瞬間有些哽咽，“大嫂。”

　太想念的親人了。

　嫁人之后，就再也沒有聽過他們的聲音，再記也沒有聽過家里的任何消息。

　“噯，是我。”

　蔣秀珍的聲音也跟著哽咽起來，“舒蘭，你，你在那邊還好嗎？”

　姜舒蘭有一肚子的話，到了邊卻不知道怎麼說。

　是個只報平安不說苦的格，了話筒，低聲道，“這邊很好，有吃不完的海貨，也沒有人在嘲笑我是嫁不出去的姑娘，周中鋒也對我很好——”

　語氣頓了頓，聲音帶著幾分哭腔，“就是，就是這里很好，可是，沒有你們。”

　這是每一個遠嫁的姑娘，最思念，也是最惋惜的事。

　那邊的蔣秀珍也繃不住了，“舒蘭，舒蘭，你聽我說，你乖一點，不要哭，都嫁人了，是個大人了，家里人不是故意不給你回信的。”

　“你的每一封信，家里都收到了，只是——”蔣秀珍捂著話筒，低了嗓音，“只是，鄭向東你知道的，他屢次上門要你的地址，我們才不敢給你寄信。”

　因為在公社上班，郵局又有親戚，所以每次姜舒蘭的信，能夠直接到他們手里。

　沒讓鄭向東得去。

　但是，但凡是他們給姜舒蘭寄一次信，對方就像是總鬣狗一樣，聞著味，就能尋到地方。

　他們本不敢給舒蘭回信啊！

　再次聽到鄭向東的名字時，姜舒蘭有些恍惚，海島的日子太過安逸了。

　安逸到，甚至都快忘記鄭向東了。

　“舒蘭？”

　“你還在聽嗎？”

　姜舒蘭的長久沉默，讓蔣秀珍有些擔憂。

　“瞧我，跟你提這種晦氣事做什麼？”

　“舒蘭，你打電話過來，肯定是有重要的事吧？”

　姜舒蘭的手地被周中鋒握著，這讓多了幾分安全。

　點頭，“是，大嫂，我準備跟你說，我——”

　“我懷孕了。”

　這話一落。

　電話那頭瞬間安靜下來。

　接著，蔣秀珍就是一陣狂喜，“舒蘭，你說你懷孕了？”

　像是一個老母親一樣，一遍又一遍地和姜舒蘭確認。

　待姜舒蘭再次回答后。

　蔣秀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這是好事，這是好事，我們家舒蘭也要當母親了。”

　語氣里面，說不出的欣。

　“不行，我回去，我要回去和爹娘說一聲，尤其是娘，天天吃不好睡不著，就擔心你懷孕了沒有，這下好了，娘可以不用擔心了。”

　姜舒蘭輕輕地嗯了一聲，“大嫂，我這邊都很好，你回去別讓爹娘擔心。”

　那邊蔣秀珍也沉默了，半晌才道，“舒蘭，你有什麼想吃的嗎？”

　“大醬，東北大米，野魚干？”

　對方提起東北大米的時候，姜舒蘭輕輕地咽了下口水，但是卻沒說。

　因為不方便。

　家里既然躲著鄭向東，不敢寄信，這東西自然也是不方便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