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下午, 姜崢被祖父過去之后，俞嫣正想去練舞室練一會兒舞，石綠快步穿過庭院往這邊來。俞嫣瞧著翩飛的角, 就知道肯定是出什麼事了。

　“老壽星醒了！”石綠稟話。

　俞嫣愣了一下。

　姜家這位高壽的老祖宗已是耄耋老人。俞嫣和姜崢的婚期正是因為老壽星的一摔, 而匆忙提前。老祖宗自那一摔, 直接臥床不起，每日大部分時候都昏睡著，府里人都心知肚明老人家沒幾日可活。

　按理說，作為新婦, 俞嫣早該過去拜見。也正因為老祖宗況實在不太好，需要靜養，所以俞嫣嫁過來半個月一直未過去看。

　石綠說的“醒了”, 顯然是老人家好起來了。如今，俞嫣倒是應該過去看請安。俞嫣也沒等姜崢回來，自己往太那邊去問候。心里想著老人家病著，未必愿意見, 許是讓嬤嬤來招待。如此也沒什麼不好，俞嫣也樂得清靜。

　姜家如今五世同堂, 今兒個不晚輩過來看老人家，不過正如俞嫣所想, 老人家邊的杜嬤嬤笑著將人招待了, 都沒讓人進去打擾老人家。不過俞嫣卻被破例領了進去。

　出乎俞嫣的預料, 老人家沒在屋里, 反而坐在后院的花園中一條長長的石凳上，愜意地著花園里郁郁蔥蔥的花草。

　“老祖宗, 六郎媳婦過來了。”杜嬤嬤提高音量稟話。

　老壽星緩慢地抬起頭過來。俞嫣福了福，規矩地喊了聲：“太。”

　琢磨著剛剛杜嬤嬤和老人家說話提高了音量, 也不知道自己這一聲稱呼有沒有被聽見。

　老人家盯著俞嫣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哦”了一聲，說：“青序的媳婦兒，過來坐。”

　聲音很小，帶著遲暮的蒼老。

　俞嫣走過去，在邊坐下，怕老人家聽不清，提高音量說話：“太氣很好，子骨會康健起來的！”

　老人家瞇著眼睛笑，一頭發白如皚雪，更將慈善的眉眼襯出幾許和。朝俞嫣出手來，俞嫣趕忙手去握。

　老人家看了杜嬤嬤一眼，杜嬤嬤趕忙將盒子捧上來。

　“人老了，沒喝到敬茶，也沒給你改口禮。”

　俞嫣趕忙說：“等太好些了，我再給您敬茶。”

　老人家笑笑，著手將盒子打開，里面是一只碧綠的鐲子。作慢吞吞地將這個鐲子親自戴在俞嫣的手腕上，慈聲說：“這是我出嫁的時候，我的母親給我的。”

　“太……”俞嫣有點驚訝，這有些太貴重了。

　“我未嫁時與家人和睦，出嫁后與夫君琴瑟和鳴，如今子孫滿堂晚輩又孝順，又高壽了的老壽星。”笑得慈眉善目，緩慢的三言兩句總結這一輩子。說：“我這輩子也算福氣不淺，希把這份福氣給你。”

　俞嫣著腕上沉甸甸的鐲子，誠聲：“謝謝太……”

　姜崢趕過來的時候，剛穿過月門，就看見太和俞嫣挨著坐在一起，太靠著俞嫣的肩膀睡著了。

　他走過去，俞嫣像找到了救星一樣，著他。低聲音：“麻……”

　為了不吵醒太，俞嫣一不地坐在這兒，雙早就麻了。僵麻之后仍舊不敢，越發難得要命。

　姜崢彎腰，小心翼翼地將太抱起來。懷中重量是那樣輕，姜崢皺眉了太一眼，才輕手輕腳地將人抱回屋子。

　將太安頓好，他又向杜嬤嬤詢問了太的況，然后才走出去。

　俞嫣蹙著眉，輕輕敲自己的。還不敢太用力，免得麻得不了，只這樣小力氣的一點點緩解。

　姜崢在邊坐下，在俞嫣哼哼唧唧的聲音里，把的搭在他的上，作輕地幫捶著。

　“輕點輕點……”俞嫣難得五擰在一起。

　姜崢無奈地笑笑，道：“你也是，和杜嬤嬤說一聲就是了。”

　俞嫣沉默了一會兒，才嘀嘀咕咕：“陪太說說話看看花，好不容易睡著的，不想把吵醒了……”

　姜崢了一眼俞嫣手腕上的鐲子。他收回目，繼續著俞嫣的。

　大太太趕過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姜崢將俞嫣的放在他上的一幕。

　大太太腳步生生頓住，快速后退，躲在了月門后。跟在后的侍想開口，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讓們都閉。重新轉過頭，盯著石凳上的一雙人。眼睛一眨不眨，仔細去瞧兒子的神。眼中驚奇與探究之后，是帶著笑的了然。

　“好了，已經不麻了。”俞嫣將自己的從姜崢上放下來。四張，生怕被下人瞧見。

　躲在月門后的大太太趕忙又往后藏了藏。

　“太需要靜養，邊沒有太多下人。這里也不會有閑雜人。”姜崢溫聲道。

　月門后的大太太聽著兒子的聲音，努力從兒子的語氣里拉出幾分溫意。

　有嗎？有一點吧？又好像沒有。兒子說話好像一直是這樣溫潤和善的腔調？

　大太太有點不準了。重新悄悄探頭過去，冷不丁看見姜崢正握著俞嫣的手，將俞嫣纖細的指端送在角親了親。

　大太太的眼睛瞬時瞪大。有狼追一樣，轉快步離開，提踮腳，生怕發出聲音來。瞧這樣，跟在后面的幾個侍亦是做賊一樣張不已，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個個踮著腳跟離開。

　這是看見了不該看見的一幕，所謂非禮勿視，大太太可不想被正親熱的小夫妻知道看見了。再說了，這小夫妻接下來要是繼續親別的地方，呆著豈不是更尷尬。

　實則……

　“你干什麼呀？”俞嫣也嚇了一跳，將手從姜崢的掌中掙開，搭放在上。

　姜崢瞧著俞嫣為了不吵醒太，雙麻了也不愿意挪。他心里既有些，又有些心疼。

　握著俞嫣的手輕輕親一親這舉，姜崢一時之間也說不好自己是出于為人夫的獎賞心態還是心疼哄人。

　理論上是前者，可當他真的吻了俞嫣細白的指端，看著紅著臉回手，又低下頭角慢慢勾起一抹笑。姜崢著俞嫣長長的眼睫慢慢垂下去，的眼睫好像在他的心上刷了一下。

　姜崢瞼目。

　其實，是后者吧。

　姜崢站起，溫聲道：“太一時半會醒不過來，我們回去吧。”

　俞嫣站起，整理了一下子，跟姜崢離開。離開前，回頭向葳蕤的花園，認真道：“太會好起來的。”

　姜崢抬眼，著認真的眉眼。他笑笑，溫聲附和：“會的。”

　兩個人剛回去，小廝青葉急匆匆地趕過來尋姜崢。

　青葉之前一直跟在姜崢邊，姜崢請婚假時，邊沒什麼要事，他便直接將青葉放回老家，讓他回去探親，前天才回來。

　姜崢去室換了外出袍。經過俞嫣邊的時候，道：“我要出去一趟。許半夜才能回來，不必等我。”

　俞嫣皺眉：“又是應酬？”

　說是應酬，還不是吃吃喝喝，外加吹拉彈唱人作伴？俞嫣始終有一點擔心——再這麼應酬下去，姜崢要被太子之流帶壞了。

　不過姜崢今日出去卻不是與太子一起。

　姜崢解釋：“要招待寧族、河麗族和溫塔的來者。”

　俞嫣倒是知道來了不數民族的人。本是因政事，正好借著給太后賀壽的理由，帶著賀禮大張旗鼓而來。聽說來了不人，且有些族中份尊貴的。寧族和河麗族一直安分，溫塔那地方天高皇帝遠，近些年越來越不安分了，沒讓圣上犯難。如今三族一起來京賀壽，誰知道暗地里是不是有什麼打算。

　俞嫣暫時不想這些，猶豫了一下，才別扭地勸：“對自己好些，別讓自己太不自在。”

　姜崢微笑著頷首。

　姜崢出了府，坐上馬車往赴宴地去。路上經過一座窄橋，馬車的速度慢下來。顯然是對面遇到了人，兩方總有一方需要避讓。姜崢的馬車稍微停頓了一下，便繼續前行。顯然是對面遇到的馬車選擇退后避讓。

　馬車駛下拱橋，姜崢抬手，指背略掀垂簾往外了一眼，便收回目。

　他看見了避讓的馬車，知道了對方是誰。

　很巧，正好是上一任鴻臚寺卿，盧興思。也就是姜崢如今補的缺。

　都說姜崢運氣好。幾個數民族來京賀壽時，盧興思犯了事，而這個時候是鴻臚寺最缺不得人的時候，所以他才會直接坐在這個位子。縱使功名在，從仕的起點就是這個位子，不可謂不夸張。

　姜崢微笑守禮地對所有向他賀喜的人道謝。實則，這鴻臚寺卿可不是他撿來的。而是他自己挑的。

　盧興思在這個時候犯事降職，更不是巧合。當然了，姜崢毫無愧疚之意。他并沒有做惡意陷害之事，只是早早掌握了盧興思賄的罪證，在這個恰當的時機，借旁人之手將盧興思犯的罪狀抖落出來。

　鴻臚寺平日清閑，唯有番邦來賓等來朝時才會忙碌。這個時候，也是最好的立功機會。

　他既不會滿足于區區卿的位子，也并不想一直留在鴻臚寺。只不過是借著幾個數民族來朝的機會，拿這個位子當踏板罷了。

　正如被他掌握了把柄的朝臣，也遠不止一個盧興思。甚至不僅朝臣，不管是世家侯爵還是宮里的皇家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