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虛觀死去的幾位同門土為安, 謝景淵的傷也徹底痊愈了。

　黎明，天還未亮，謝景淵就聽到窗外有鳥，是顧嘉凌的聲音。

　因為顧嘉凌太吵, 蘇妙妙越發往他的窩里鉆。

　那是能隨便鉆的地方？

　謝景淵一手將拎了出來。

　蘇妙妙抗議地看著他, 碧藍的眸子盛滿了不高興。

　謝景淵將放到地上，用眼神示意去床底下藏好。

　等蘇妙妙的尾也沒床底, 謝景淵打開窗戶, 在一樹枝上發現了顧嘉凌的影, 寶藍的一小團。

　面對顧嘉凌的原形, 謝景淵的耐心會好一點，面無表地問：“一早就來聒噪，何事？”

　顧嘉凌飛過來, 落在他的窗臺上，小聲口吐人言：“道長，蘇妙妙說今日你要帶去鎮子上挑選新窩, 我也要去，我也要謝禮。”

　謝景淵：“你想要什麼？”

　顧嘉凌歪著球腦袋想了一會兒：“不知道，我還沒逛過人間的集市，到了那邊看看有什麼好東西吧。”

　謝景淵：“好東西都貴，你的謝禮價錢不能超過五十文。”

　顧嘉凌：“蘇妙妙也一樣？”

　謝景淵：“嗯。”

　蘇妙妙需要的只是一塊兒漂亮的團罩面，哪怕看上綢緞, 以鎮上的綢緞質地，五十文也足夠買一塊兒小小的緞料。

　顧嘉凌滿意了：“那咱們什麼時候出發？”

　謝景淵看看天，道：“半個時辰后。”

　顧嘉凌就撲騰翅膀飛走了, 他的鳥窩搭在清虛觀主殿院子中的一棵老榆樹上。

　他一走, 蘇妙妙就從床底出來了, 對著窗邊的男人嫌棄道：“五十文能買什麼漂亮窩？”

　小時候在人間生活過一段時間，知道大概的價。

　謝景淵：“夠給你買一塊兒漂亮罩面。”

　蘇妙妙瞪圓了一雙貓眼：“我要的是新窩，才不是罩面！那個團邦邦的，睡在上面一點都不舒服！”

　的人聲甜，讓人聽見，還以為有個貌子在他房間里撒。

　謝景淵關好窗，布下隔音的靈力結界。

　再看看蹲坐在書桌上仰頭與他對峙的貓，謝景淵疑問：“那你想要什麼樣的新窩？”

　蘇妙妙已經等他兌現承諾等了好幾天了，當然也幻想了無數次心儀的窩，張口就來：“我想要一張富家小姐用的那種拔步床，這樣我原形、人形都可以睡。要翅木打造的，我喜歡翅木的香氣。床上最好多鑲嵌一些珠寶，什麼的都要，紗帳我會去綢緞莊挑，包括被褥等面料。”

　謝景淵：……

　不提珠寶，一張翅木打造的拔步床，都要百兩白銀，若追求雕刻工藝，一千兩也未必買得起。

　清虛觀雖然有百姓供奉，可也時常要接濟百姓，如今存銀不過十幾兩罷了。

　面對蘇妙妙期待憧憬的眼睛，謝景淵直言道：“太貴了，我沒有那麼多銀子。”

　蘇妙妙失地低下腦袋：“可我就想要那樣的漂亮窩。”

　謝景淵：“……你最近晚上都在我的床上睡，買那種床也用不上。”

　蘇妙妙：“可我白天只能躺在你的床底下，睡涼冰冰的地板。”

　謝景淵想起在觀里各個角落曬太、睡覺的影，連屋頂的瓦片都不嫌涼也不嫌硌得慌，現在倒是嫌棄地板了。

　可是，要求再高，是他親口承諾要送一個漂亮的新窩。

　沉默片刻，謝景淵與商量道：“如果你愿意等，我可以給你做一個供你原睡覺的小型拔步床。”

　大的不能做，并非謝景淵怕浪費時間，而是那麼奢侈的床太扎眼，一看又是給子睡的，放在觀里不合適。

　蘇妙妙：“寶石呢？”

　謝景淵：“目前沒有，不過我會慢慢收集，只要收集到了，回來就給你嵌在床上。”

　蘇妙妙：“翅木？”

　謝景淵：“太貴了，后山有些老榆樹，花紋與翅木相似，如何？”

　蘇妙妙覺得不如何，可清虛觀這麼窮，連謝景淵這個觀主的房間都寒酸無比，只能將就。

　“行吧，今天先去挑被褥面料，還要買棉花。”

　以前沒條件，蘇妙妙會往窩里墊樹葉，現在有人供養，蘇妙妙當然要墊白白的棉花。

　蘇妙妙離開后，謝景淵翻出自己的錢袋。

　每個道士都有些私產，謝景淵也不例外，不過，堂堂清虛觀觀主的私房錢，也才幾兩碎銀而已。

　.

　天亮了，玄靈將謝景淵的早飯端了過來。

　徐守跟著他吃饅頭，蘇妙妙懶洋洋地窩在窗臺上，顧嘉凌站在架上，默默地看著。

　徐守問他們：“你們怎麼不吃？”

　據他所知，這兩天一貓一鳥都沒有去附近山林覓食。

　顧嘉凌：“聽說鎮上有酒樓，我要去酒樓吃。”

　蘇妙妙附和地甩了甩尾。

　像他們這種修煉的妖，吃一頓飽的能頂兩三天，雖然這會兒有點了，卻想留著肚子去吃人類烹飪出來的葷菜。

　徐守：……

　走廊里響起腳步聲，聽起來很是沉重。

　三妖都看向門口。

　來人是孫師叔，之所以腳步沉重，是因為他懷里抱著一團曬干后卷鋪蓋的九尾狐皮。

　狐貍的原形并不大，可修煉千年的九尾狐，那狐皮攤平了可以把清虛觀的主殿都鋪滿。

　孫師叔得到謝景淵的允許后，推門而，對里面三妖圍著謝景淵的這一幕已經司空見慣了，直接說正事：“景淵啊，這次咱們清虛觀的損失大，好幾面墻都坍塌了，主殿屋脊也毀了大半，包括很多地面、門窗，也都要請工匠來休整。觀里銀錢不多，我想著，你既然要下山，不如走遠點，去府城把這狐皮賣了吧，能多換一些銀子。”

　三只千年大妖，鷹妖的被祖師爺拍了渣，一點利用價值都沒了。

　蟒蛇全都可藥，孫師叔決定拿來煉制丹藥，道士與普通百姓都可以用。

　只有九尾狐的狐皮，適合拿去換錢。

　孫師叔的話音剛落，蘇妙妙與顧嘉凌的視線就同時落到了謝景淵臉上。

　謝景淵先回答孫師叔：“既然要去府城，來回來去可能要一個月，這段時間觀里就勞煩師叔了。”

　孫師叔：“分之事，你盡管安心下山。”

　放下狐皮，孫師叔走了。

　顧嘉凌飛到狐皮鋪蓋上，聲音里全是笑：“道長，這張狐皮能賣不銀子吧？”

　蘇妙妙：“肯定能，人類最喜歡白狐皮了，九尾狐尾那麼多，每條都能拿去做一條大圍脖兒，一條都能賣上百兩。”

　這話其實大半是推測，徐守見多識廣，解釋道：“千年九尾狐的皮可以對普通妖邪起到震懾作用，使之不敢靠近，所以單一條尾，遇到合適的買家，千兩銀子也賣得。”

　徐守只是一本正經地闡述一件事實，等他說完，就見蘇妙妙的貓臉、顧嘉凌的鳥臉都出了笑容。

　徐守：“……狐皮屬于清虛觀，你們休要貪念。”

　蘇妙妙跳下窗臺，來到謝景淵邊，不停地拿頭蹭他的小：“我不管，道長答應了要送我一張漂亮的拔步床。”

　顧嘉凌也飛到了桌子上，被蘇妙妙打了岔，他好奇問：“拔步床是什麼床？”

　蘇妙妙：“一種特別漂亮的床，一條狐尾就能買了。”

　顧嘉凌：“那我也要拔步床，現在道觀有空房了，正好分一間給我。”

　見蘇妙妙用腦頂蹭道長的左，顧嘉凌就飛下去，用腦袋蹭道長的右。

　道觀有空房，是因為有道士死了，謝景淵本來因為顧嘉凌的無心之言沉了臉，此時面對兩顆不同大小卻一樣圓滾滾的腦袋，就又生不出氣來了。

　他看向徐守：“你想添置什麼嗎？”

　徐守搖搖頭：“能跟隨道長修煉，已經是我的大造化。”

　謝景淵想，等用狐皮換了銀子，他做主給徐守買點什麼吧。

　.

　吃過早飯，謝景淵與同門們道別，帶著三妖下了山。

　徐守耐心地跟著謝景淵，顧嘉凌在天上飛來飛去，蘇妙妙犯懶，跳到徐守背上。

　徐守朝呲牙。

　蘇妙妙心中一，順勢跳到謝景淵的肩頭。

　徐守：……

　“道長冷吧，我拿尾給你當圍脖。”

　蘇妙妙窺視著謝景淵的表，一邊找借口一邊把尾纏了過去，才不管現在是不是初夏。

　茸茸的貓尾得很，謝景淵冷聲道：“拿開。”

　蘇妙妙迅速收回尾，本來還想跳下去，等了會兒發現謝景淵沒有攆，蘇妙妙就放心地團在他的肩窩。

　徐守：“不得在道長上放肆，下來，我背你。”

　蘇妙妙轉個方向，拿同樣圓滾滾的貓屁./對著他。

　徐守恨恨地別開眼。

　顧嘉凌在前面飛了一圈回來，見蘇妙妙這麼舒服，他也想落到謝景淵的肩膀上。

　可他還沒有靠近，謝景淵后背上的劍突然冒出一截。

　顧嘉凌不得不停住，在半空抱怨：“道長為什麼肯扛著？明明我比輕。”

　謝景淵：“你太吵。”

　顧嘉凌：……

　下了山，往南走五里地就是陳仙鎮。

　謝景淵要去租賃馬車，讓三妖留在原地看守狐皮。

　蘇妙妙：“我跟道長一起去。”

　謝景淵看看肩膀上的貓，提要求：“進鎮后不得開口。”

　蘇妙妙點點頭，沒事還不喜歡說話呢。

　正想要求同行的顧嘉凌聽了，直接把話咽了回去，不許他開口，不如殺了他。

　至于徐守，他知道自己的外形容易令一些百姓懼怕，本不會提這種無理要求。

　就這樣，謝景淵留下一狗一鳥，帶著蘇妙妙走向鎮子。

　顧嘉凌站在樹枝上，看著他們的背影，對徐守道：“我還是覺得道長對蘇妙妙更好。”

　徐守垂下兩只耳朵，懶得聽。

　鎮上。

　這邊的百姓幾乎都認得謝景淵，看到他都熱地打招呼。

　“道長來買東西嗎？”

　“哎，道長怎麼把貓帶出來了，這貓真乖！”

　“道長的貓好漂亮啊，可以讓我一下嗎？”

　蘇妙妙瞅瞅說話的小姑娘，歪過腦袋，悄悄對著謝景淵的耳朵道：“我只是住在清虛觀，才不是道長的貓，也不想給。”

　的貓蹭到了謝景淵的脖子，再用這種的聲音說話，謝景淵就到一種陌生的悸，穿，直至骨髓。

　他心不在焉地“嗯”了聲。

　蘇妙妙滿意了，剛要起腦袋，忽然看到一個包子鋪，有餡兒的大包子，聞起來特別香！

　繼續與謝景淵咬耳朵：“道長，我要吃包。”

　謝景淵下意識地走了過去。

　“要，六個包，分三份裝。”

　“包？”

　“嗯，送人。”

　攤主恍然大悟，他就說呢，清虛觀的道士們可不吃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