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音自然不是弱堪憐的小花兒, 麗卻堅韌，許多時候比任何人都冷靜，更舍得開、拋得下。

　綏帝最初的確想將好好珍藏, 為遮風擋雨, 給提供所需的一切。好比多年前那朵被兄弟肆意采摘下，還放到他面前□□取笑的花兒，他不想讓再重蹈覆轍。

　但實際上，甚麼都不用, 既不希冀父兄如微沫的虛假意，也無需金屋貯藏, 小心翼翼供養。

　與其說綏帝擔心想陪伴，不如說是, 他需要陪著自己。

　保持把腦袋擱在南音肩上的姿勢，綏帝抱得不不松, 又含糊從間嗯了聲。

　南音偏首觀他神，實在有些捉不定，但也不希先生陷焦灼不安的緒，在看來, 那實在沒有必要。

　眨了眨眼，“先生若真覺得如此，擔心伴我的時候太了，那便把我栓在邊罷。”

　“反正，我也逃不開先生的手掌心。”

　栓在邊，聽起來確實是個不錯的選項。

　綏帝想起曾經在渾中囂過的，更過激的想法, 不由看向了南音。

　全然不覺自己說出了甚麼了不得的東西, 像是玩笑般, 漫無邊際地假想，“上朝時也讓我變臣子旁聽，議事時就待在書房的隔間，外出辦差也拎著，嗯……”

　說著說著，自己微微笑起來，“連喧喧，我都未帶得這麼勤呢。”

　回頭對上綏帝眼神，南音因那其中的若有所思怔住，心想先生不會把這話當真了罷，忙抬手在他面前小小晃了下，“我開玩笑的呀。”

　“是麼？”

　南音連連點頭，轉移話題，“何況先生有一點說的不對。”

　綏帝依然看著，等回答。

　“便說陪十年的問題，其實也不一定。”南音輕聲，“誰先誰后，這種問題只有上蒼才知曉。于我而言，在如今能夠和先生相伴的時日中好好度過，就已足夠了。”

　相比于綏帝的急迫和擔憂，的想法看似安穩，滿足于現況，實際又何嘗不是時刻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難免顯得悲觀。

　綏帝聽了出來，握住手腕的手稍稍用力。

　力道過大，讓南音吃痛，微蹙了眉尖。但甚麼都沒說，只是順著他的力道，讓手指他掌中，慢慢的，十指相握，眉眼彎彎道：“所以，趁著如今年華正好，該開心些，就不要過多為今后無法確定的事而到急迫了。”

　“只要先生愿意，我會一直陪伴在你邊。”

　這是南音對綏帝許下的承諾。

　……

　南音被崔太后的人喚去后，綏帝對著滿桌的奏疏久久出神，輕薄宣紙被風吹落在地，發出嘩嘩聲響也未曾引起他的注意。

　全英，無聲撿起紙張，瞥見上面的“婚詔”三字，知道這是近日幾位大人和陛下爭執不斷的事。方才慕娘子在此時，他也約聽到了這些字眼。

　準備將它好好放回書桌，綏帝道：“燒了。”

　“……陛下？”全英詫異，他可知道陛下為這張婚詔，沉眉思索了幾夜，鄭大人和太后娘娘等人相繼來勸，陛下都沒放棄過這個想法。

　綏帝未對他解釋，隨意打開一本奏折，瞥了兩眼丟到一旁，起道：“傳禮部尚書王知節午后進宮。”

　全英登時明了幾分，領命而去，出門剛巧撞著去復命的林錫，“林統領，許久不見。”

　林錫著實忙得腳不沾地，他管轄的衛另設詔獄，有查案刑之權，不過目前接手的案子還很。饒是如此，已經能從他周肅殺的氣勢覺到，他如今沾手的都非同小可，涉及命之事已是尋常。

　見了全英，林錫還是出笑容，“怎了？”

　這也不是甚麼值得對林錫保守的，全英道：“陛下傳禮部王尚書。”

　禮部。林錫會意，低聲音道：“快了？”

　“都籌備兩月了，你說呢？”

　林錫恍然，他這陣子忙得日夜顛倒，本不知過去幾時，聞言角抿直，隨后又上揚眉梢，“不愧是陛下。”

　作為綏帝最的心腹，林錫和全英二人，可以說是見證了他們陛下對慕娘子從初識到深深迷的全過程。本以為只是尋常對人的喜罷了，誰能想到，陛下會為慕娘子做到這地步呢。

　林錫捫心自問，他在陛下的位置，是不可能做到這地步的。

　看來接下來朝堂要有一陣了。林錫如此想，很快斂了心緒，和全英作別，進門復命去。

　當日午后，禮部尚書王知節奉命進宮，詫異地發現，除了他，還有十余名員同時召而來。

　眾人彼此暗地打量了下，發現都是“自己人”。

　這個所謂的自己人，是指在朝堂上完全忠于綏帝的一批員，凡是他的命令，都會無條件服從。論類別，其中史臺占了半數，畢竟這是第一個被綏帝大刀闊斧改過的機構，七都為天子舌。

　但王知節的存在，還是他們稍稍吃了一驚。

　王知節出王氏，雖然只是旁支庶出，但畢竟還是王家人。何況，王氏剛出了那樁事，被陛下小懲大誡了番，沒想到他也在其。

　各自攏袖拱手，有序拜見綏帝。

　眾人以為，陛下傳自己來是有天大的事要商議，指不定涉及朝堂地方勢力更迭。但綏帝一開口，所有人都出驚訝和不贊之，隨著他的話語和吩咐，眉頭慢慢凝起，出沉思模樣。

　不得不說，綏帝口才也極好，條分縷析，不論是講道理，還是摻以利，都把他們漸漸說服了。

　這場小議事持續了整整一個多時辰，眾人各自領命離開時，天邊已有昏黃霞。

　王知節慢慢步下臺階，忽然問：“明日是甚麼天氣？”

　“晚霞行千里。”長隨抬首隨意瞧了眼，“應是個大晴天罷。”

　“是了，是這個道理。”王知節喃喃有聲。

　希明日，朝上諸位同僚的心也一樣晴朗才是。

　**

　翌日，天高云淡，日麗風清。

　上早朝的員們穿過大殿前的廣場，同相的同僚頭接耳說話，步伐都較為輕快。大約從半個月前起，陛下恢復早朝后心就一直比較好，堪稱和悅，即便有人犯了極為明顯的錯，都能得其寬容以待。

　王氏牽扯到了江南道一帶的案子，起初他們還以為陛下會拿出對待盧家的雷霆之勢，俱是嚴陣以待，沒想到陛下是口中重重拿起，手里輕輕放下，都是些不痛不的懲罰。

　不人便在想，看來陛下知道前陣子同世家鬧得太僵，影響到了朝政，終于決定暫緩了。

　這是好事，在大部分人看來，亦是明智之舉。

　照常議過一些國事，費了小半個時辰，殿只余小聲議論之際，忽有一名史上前，高聲道：“臣有一事啟奏。”

　綏帝頷首。

　“先皇馭龍賓天之際，我朝對朝綱不穩，對外兵禍頻發，以至人心，民生不安。思往日東突厥來犯，常使先皇夜不能寐，若非陛下駕親征，邊疆黎民百姓仍無安穩之日，我大綏有今日富足安定之日，全賴陛下龍威……”吹捧了綏帝好一陣，讓其他人聽得暗地好笑之際，史終于表本意，“陛下登基三載有余，側侍奉之人卻至今無一。臣每思及此，便捶床搗枕，難以安眠。陛下為國為民宵旰食，以至如今仍孤苦伶仃……”

　說著，他竟當真抹淚兩三顆，“請陛下憐惜臣等，早日娶妻立后，既安臣等之心，也使江山社稷，后繼有人。”

　言下之意是：陛下，臣要催婚啦！

　不知之人聽得一愣一愣的，再看上首的綏帝，竟難得沒有面不虞。

　要知道陛下登基的第一年，就有人提過這事了，往后幾乎每隔一兩月，便會有臣子上諫，哪個不是被陛下以別的事由駁斥了一頓。時日久了，他們也就明白，陛下是暫時不想立后納妃呢。

　正好那會兒有幾樁大事，百忙得不可開，再加上綏帝抵得明顯，此事就幾度不了了之。

　不是沒人記得此事，是想尋個好時機啊。

　綏帝沉一聲，“依卿之見，可有推舉？”

　眾人雙目幾乎噌得亮起，謝天，謝地，陛下竟肯商議這事了！

　不待那史答話，立刻有七八人爭先恐后地站出列，一聲聲“臣諫言”說得高有力。

　當然，那位永延軒娘娘之事，知道的人不在數，但這是娶妻立后，自不可相提并論。

　群臣七八舌，金鑾殿立刻變得鬧哄哄，便是和市井百姓吵鬧也沒甚麼兩樣。

　終于有人拔得頭籌，還道：“臣早有準備！”

　他從懷中取出奏本，得意洋洋地說自己一直把這本折子揣在懷里，就等哪天陛下想通，隨時可以提出建議。

　第一位是已致仕的威烈大將軍的孫，據聞此行事極肖其祖父，且雷厲風行，正合綏帝的風格。

　有人嗤他，“此年前便與劉國公家的公子定親，你消息已過時了！”

　上奏之人不疾不徐，繼續念出第二人，仍是立刻就被人指出不妥之。

　接連說了五六人，都被以不同的名義否決，接下來，這人頓了頓，聲調忽變，高聲道：“慕家二娘子，其父慕懷林，今任……”

　殿議論聲霎時間都小了許多，知人忍不住抬眼看向綏帝，便見陛下似目中都多了贊許之意。

　先前還連連出聲駁斥的幾人，對著這明顯出、家世都極不符的慕二娘子，卻連連夸贊起來，又是贊此天姿國、德才兼備，又是夸其伯父慕懷樟年輕有為。

　總之列舉了一堆優點，最后總結道：臣看這位就很適合！

　綏帝出意之，出聲道：“難得卿等與朕心有靈犀，實不相瞞，朕早有此意。”

　忠君如王知節，都不由默默翻了個白眼，您那是早有此意嗎，您是讓禮部暗地里把一切都準備好了，來告知他們罷了。

　虧得那被挑中做戲的員演技卓絕，竟還出驚喜的神，連說君臣腹心相照、心有靈犀。

　其余在旁觀朝堂的員算是看明白了，這哪兒是心有靈犀，分明是一唱一和。

　陛下早就安排好了這一出，特意唱戲給他們看，把他們全都當傻子呢！

　事自不可能如此順利，明白過來的大臣們立刻出聲反駁，知曉這位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倒也沒說甚麼難聽話，只揪住了一點，份太低。

　朝堂上如同捅了馬蜂窩，又好似往熱油鍋立滴了一滴水，幾乎所有人都躁起來，和綏帝安排好的員，就這點吵得不可開，臉都紅了起來。

　作者有話說：

　哈！沒想到罷，今天居然更新啦！

　我也沒想到，大概是叭哈哈！_

　啵啵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