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來姑娘你邊,是表姑親自同我說的,”戚小秋輕聲細語同沈輕稚說了跟瑞瀾的關系,然后繼續道,“咱們一同在坤和宮聽課,我同你雖未親近,但也知道你極好相,因此心中并未如此抵,于我來說,伺候姑娘和留在尚宮局,其實并無不同。”
“既然表姑開了口,那我便來了,”戚小秋道,“就這麼簡單。”
有些事原本就是極為簡單的,并未有那麼多彎彎繞繞,有那麼多暗算詭計,戚小秋給沈輕稚做宮,不過是上面安排罷了。
沈輕稚同眉目含笑的戚小秋對視一眼,兩人相視一笑。
“是啊,許多事就是這麼簡單。”
沈輕稚把手中平安如意結打上最后一個扣,然后把輕輕放到戚小秋手心中。
“但你來了我邊,我便要讓你過得比尚宮局更好,”沈輕稚眉眼彎彎,“這也是給瑞瀾姑姑面子,對嗎?”
戚小秋覺得嚨有些哽塞,深吸口氣,悶悶嗯了一聲:“是。”
沈輕稚仰頭看向外面天。
半月過去,此時已是三月中旬,春日的暖在一陣又一陣的和煦景里越發耀眼,枝頭的新綠已經染了整個長信宮,姹紫嫣紅的花兒迎風搖曳,彰顯著自己嫵的姿。
春日盎然,柳亸鶯,自是人間三月天。
沈輕稚微微合了合眼眸,突然問:“小秋,春衫可曾送來?”
戚小秋道:“按姑娘的份例,春衫有兩套繡花羅,兩套略薄一些的絹衫,前兩日尚宮局織繡所的姑姑就來問了姑娘的尺寸,這幾日應當就能送到。”
作為侍寢宮,們的份例是沒得選的。
花樣全憑尚宮局織繡所來定,只能給什麼穿什麼,沒有多的余地。
即便沒有那日帝后太子一家三口的和樂佳話,沈輕稚也會選那時送出荷包,為的就是今日。
沈輕稚聽了戚小秋的話,微微閉了閉眼睛,似是在盤桓什麼,又似有萬千思緒,最終卻還是緩緩睜開雙眸。
在那雙深邃的桃花目中,此刻多了讓人無法忽視的堅定。
下定了決心。
戚小秋坐在邊,一針一線做著繡活,瞥見這一抹目后,心中一,隨即卻又放松下來。
無論姑娘做什麼決定,都是對的,只要跟在姑娘邊,陪伴著一步一步向前走便是了。
沈輕稚問過春衫沒兩日,尚宮局果然把裳送到了。
這一次是由織繡所的大宮親自送來的裳,一來便拜見了沈輕稚,先同沈輕稚寒暄兩句,才笑瞇瞇道:“柳姑姑早就聽說姑娘若天仙,今日一見簡直驚為天人,總覺得傳聞都太庸俗,未說出姑娘三分麗。”
這話說得可太聽了,沈輕稚抿一笑,臉上泛起的紅暈:“姐姐折煞我也。”
那大宮今歲二十五六歲的模樣,一看便是織繡姑姑邊的紅人,單只看上的綠羅翠竹春衫,就知在織繡所地位不低。
沈輕稚也很客氣,讓戚小秋備好茶水,這才在明間落座,同大宮道:“姐姐莫要太過拘謹,坐下說話。”
這大宮卻未坐,對后的小宮們一揮手,宮們便捧著裳上前,一一給沈輕稚介紹。
“姑娘,您年輕,穿鮮的裳最好看,但姑娘又長得太過麗,若是裳太過艷麗,反而會本末倒置,讓人無法一眼便看到姑娘的,如此一來,柳姑姑思忖再三,還是給姑娘做了四的春衫。”
沈輕稚的份例就這麼多,即便尚宮局想要結,也不能逾制,只能在份例之賣個好。
這四春衫,兩套羅皆用了團花羅,一件月白,一件鵝黃,都很清淡,并不如何張揚,但團花羅質地輕,上面的團花暗紋卻流溢彩,春日一照,端是熠熠生輝。
素雅嫻靜,卻又出耀眼。
沈輕稚只看一眼,便知道尚宮局是頗用了心思的。
份例是定死的,料子也都一般無二,但選什麼,什麼花紋,甚至由手和生手來做,做出來的品都天差地別。
如今擺在沈輕稚面前的,無一不是品。
大宮見沈輕稚眉眼間的笑意更濃,便也跟著笑:“姑娘往后還有大日子,總是這麼素凈倒也不,正巧嶺南進貢一批水紅絹帛,用來做廣繡衫最是麗,姑姑便讓織繡宮給做了迎春繡樣,給姑娘趕制出一水紅迎春絹衫,姑娘瞧瞧可喜歡?”
絹衫要做兩,一水紅的,另一則是竹綠的。
尤其是水紅這件非常致,里面還給配了水紅輕羅中,外面是縹緲似仙的外衫,中略淺,外衫更艷,兩相搭配,自是有縹緲若仙的嫵風。
這一裳,無論是還是繡紋,都同沈輕稚的明眉眼搭配得恰到好。
這一看便是專門為做的裳,特地為某一日準備的,沈輕稚聰慧過人,一眼便看出端倪。
看到這一新,沈輕稚抿一笑:“多謝柳姑姑惦念我,如此隆重,讓我倒不知要如何謝。”
大宮見一眼既明,本不用旁人多說一句廢話,心中不由嘆姑姑的英明,連忙道:“哪里要姑娘謝,這都是咱們的本分,只盼著姑娘以后榮華富貴,可過得舒心些才好。”
“裳都送到,我也不多叨擾姑娘,若是有什麼要的活計,姑娘讓小秋知會一聲便是,姑姑定能給安排妥當。”
如此說著,這就要領人離開,戚小秋不用沈輕稚吩咐,忙跟了上去,親昵拉著大宮的手,親親熱熱送出了春景苑。
這裳一到,沈輕稚便知路要開始走了。
果然,不過平靜兩日之后,坤和宮便來了懿旨。
太子殿下因憂心陛下病,又于國事忙碌,因此夜難深寐,白日神不濟,實在憂思過重。
皇后娘娘憂心太子殿下,不讓兒子如此殫竭慮,特地安排侍寢宮前去毓慶宮侍奉,不為侍寢,只為溫言語,紅袖添香,太子殿下一片憂思。
如今圣上重病,幾不能愈,下面所有臣公宗室,便不能行喜悅歡慶之事。
對于太子和皇子們來說,自是連讓宮人侍寢都不可。
但不侍寢,也得有人照料太子起居,勸太子不要太過傷懷焦心。
這一道懿旨,自然落在了太子殿下中意的沈輕稚上。
純卉即便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駁回皇后懿旨,是,春景苑一貫由純卉遞送名錄給毓慶宮,但這只是因原來的春景苑并不重要。
現在,蕭煜搬到了毓慶宮,了太子殿下,那麼他就是未來的儲君。
以后的一切,都要提前考慮了。
沈輕稚此刻正跪在明間的地毯上,聽著敬事房的中監宣讀懿旨。
“……宮沈氏溫,以寬上心。”
沈輕稚姿綽約,脊背直,待到懿旨讀完,長長一拜,輕聲道:“輕稚自當謹遵懿旨,不負娘娘厚。”
一聲落地,自不回頭。
弘治二十四年春,宮人沈輕稚奉皇后懿命,侍太子于毓慶宮。
恰是春暖花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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