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則進宮的時候, 閣都已經把商議好的折子，遞到宣帝跟前了。宣帝正靠著寬大的座椅，頭疼得著太, 翻看過折子，有些許遲疑，“竟這麼嚴重, 劉卿手里的人還不夠？”

　被點了名的劉榮趕忙上前, 他也是冒雨進的宮，形容狼狽, 上了也顧不得。他是順天府尹, 正三品的員，要是放在地方, 也是說一不二的存在。但京地位高, 卻也難做，什麼都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哪里出了紕，連瞞都沒法子瞞。

　他回話道, “回陛下，此次塌山，與以往皆有不同, 損失異常慘重，地山搖，被掩庶民，數以千計。請陛下明鑒。”

　宣帝把折子丟回桌上，有些惱怒，“你還敢跟朕說這些？！暴雨也不止今年一年下，年年有之, 何故今年折損如此之巨？你這個順天府尹，可有事前做好防范？！”

　“微臣有罪！”劉榮被訓斥得汗涔涔，顧不得臉面，一下子跪了下去。他都不敢喊冤了。

　張元看了眼劉榮，也覺得有些古怪。劉榮這個人，雖說本事不見得比旁人勝出多，但行事最是小心謹慎，可能沒什麼功勞，但也不會有什麼大錯。且宣帝也說得對，雨也不是今年才下的，以往年年都下，比這大的，也不是沒有，按說早該有防范，何故掩埋下去那麼多人？

　這麼大的紕，實在不該出現在劉榮的手上。

　但他一時，又想不出哪里不對，只得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當務之急，在于置好災。西山位于京郊，離城甚近，如若不穩，怕是會搖城防。”

　宣帝對張元的話，聽了進去，點點頭，正松開，讓他才命陸則重整的三大營前去救災，話還沒說出口，殿外又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侍匆匆進來，手中捧著一封漉漉的急件，連干都來不及干，撲通跪了下去，急聲道，“陛下，保定府急報。”

　急件呈到跟前，宣帝展開看了一眼，臉大變。讓侍遞給張元，張元掃過一眼，更是剎那變。

　“微臣呈陛下急報：……子時地大震，聲響如雷，民廬舍、村落寺觀崩倒殆盡，塌如平地，城中死傷以萬計……安肅、容城二城最甚，有地裂渠之狀……”

　折子很快傳到陸則手里，他迅速一眼掃過，眸中劃過一了然。難怪西山會塌山，保定位于西，京城數日大雨，山本就不穩，再加上保定地，才導致西山塌山。又因西山離得近，消息傳得快，而保定府哪怕是急件，遞到陛下跟前，也要幾個時辰。

　保定的事一出，西山的災，便立即顯得有些無足輕重了。

　保定府外西北為大同、宣府二鎮，又設紫荊關、倒馬關，是扼制蒙古南下的重要關口，翊衛京師，自古便是重地之一。保定如有閃失，順天府就危在旦夕了。

　當然，保定的況，比西山好就好在，保定本是有兵力的。像紫荊關、倒馬關，還有保定的幾個衛所，都留有不兵力。但問題就在于，保定實在重要，雖大同宣府有陸勤在，但萬一呢……

　萬一蒙古趁南下，宣同失守，那可就是直驅南下，劍指順天府了。

　宣帝沉著臉，片刻后，終于開口，“保定為重，既明，朕想派你去保定，你可愿意？”

　陸則沒有遲疑，“微臣領命。”

　張元看了眼陸則，他也沒別的法子了，跟西山比，肯定是保定重要。他遲疑著開口，“那西山的災？”

　宣帝扶額，“劉榮，朕命你戴罪立功，你可做得到？”

　有這樣的機會，劉榮自然想，問題是他手里沒人，就算去了西山救災，也是白去。但他今晚已經惹了帝怒了，再推辭的話，不說頭上這頂烏紗帽，就連命，都難保了，為今之計，也只有著頭皮應下來。他正準備開口，卻聽一人在他之前開了口。

　開口之人是周盛。

　“微臣想舉薦一人，可協助劉大人。”

　周盛一開口，眾人都有些驚訝看過去，連張元都朝他看了一眼。一年之前，周盛還不過是吏部的一名主事，普普通通，辦事倒是勤勉，但也不算出眾，像宣帝這樣不怎麼管事的，對他沒什麼印象。直到其周云娥被封為太子側妃，皇帝才閣擬折子，提他做了吏部郎中。

　然后就是胡庸父子的案子，吏部不員，下獄的下獄，撤職的撤職，去了一大批，周盛以前不過一個小嘍啰，沒參與其中，又有個兒被封了太子側妃，是數沒被牽連的之一。

　閣一看，周盛這些年辦的差事，也評得上穩重二字，只是有些不知變通。這樣的人，以前自然是不適合在吏部，不過剛辦了這樣的案子，這樣不懂變通的，反而了合適的。再加上他算皇親國戚，自然就被挑了出來。

　薦他做吏部右侍郎的折子，是張元經手的。他自然也有自己的私心，為著胡庸父子的案子，他們把陛下和太子得罪得不輕，他作為閣首輔，當然不能和謝紀那般什麼都不顧，便只當妥協了。

　不過，周盛自升任以來，一直老老實實的，既不招搖，也不張狂，張元對他的印象，倒是不差。

　宣帝自然要給周盛面子，頓了頓，道，“噢，周卿說說看。”

　周盛便低眉順目，拱手上前，“微臣所薦之人，是鑾儀衛副指揮使魏戟。”

　此言一出，殿霎時一靜。

　幾個月之前，鑾儀衛還是京中炙手可熱的存在，但自從胡庸倒臺，鑾儀衛已經了一艘破船。今天都察院一榔頭，明天大理寺一鋤子，隔三差五，就以各種理由去抓人，且還都是正當理由。

　畢竟跟著胡庸干事的，手上多有點不干凈。其中最被針對的，當然是魏戟了，他是胡庸的心腹，但他最為狡猾，不知為何，都察院和大理寺，至今都沒抓到他的辮子。

　鑾儀衛了一艘破船，船上的人，人人自危，但老話又說，破船還有三千釘。

　張元聽到“魏戟”，下意識想反對，但片刻后，回過神來，卻又覺得，周盛能提到魏戟，簡直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一來，戴罪立功，魏戟和其部下，必然竭盡所能。二來，魏戟其人，確實有幾分本事的，而鑾儀衛恰恰是能用且不會影響大局的一支隊伍。

　他唯一擔心的是，陛下用了魏戟后，順勢提出要讓胡庸起復。

　宣帝倒沒想到胡庸，他半夜被吵醒，本就心里煩得厲害，連頭都是痛的。一個戴罪立功是立，兩個戴罪立功也是立，他是皇帝，當然不能說手里沒合適的人用了，只當自己寬容大度。

　且西山的事，怎麼比得過保定重要。

　宣帝擺了擺手，開口，“就這麼辦。閣擬旨，西山災，由劉榮以戴罪之主辦，鑾儀衛副指揮使魏戟從旁協助。保定府地，陸則領三大營前去。”

　陸則、劉榮等人上前領命，張元遲了一步，也就把話咽了下去，只是狐疑看了一眼周盛。

　但周盛也規規矩矩立著，微微佝僂著背，看不出什麼端倪。

　眾人出宮，雨還在下，但天邊已經出一的天了。陸則先去了一趟營地，才回到府里，天還沒徹底亮，但立雪堂里眾人卻都已經起了。

　江晚芙正坐在窗戶下，已經帶人把行李收拾好了，但也睡不著，思緒紛，索便纖云拿了紙筆來，抄起經書來，一筆一劃，抄得很虔誠，只當給西山災的百姓祈福了。雨還在下個不停，紛嘈雜的聲音里，聽到仆婦的聲音，就知道是陸則回來了，急急忙忙起朝外走。

　到門口的時候，正趕上陸則從庭院里走來。常寧給他撐著傘，但也沒頂什麼用。

　江晚芙上前迎他，到他的肩膀和袖子都是的，二話不說推他進屋換裳。“夫君，你先去換裳，已經準備好了。”

　陸則也沒急著說什麼，進屋換了干凈清爽的裳，手里又被塞了杯姜茶，他喝過一口，看到桌上抄到一半的經書，已經寫了有幾頁了，娟秀的字跡，他皺了皺眉，“你沒睡？”

　江晚芙也沒撒謊，輕輕點頭，“嗯，睡不著，你不回來，我心里慌得厲害。”

　陸則手，江晚芙就很自然地把手遞了過去，兩人的手握在一起。男人的手很大，且很暖和，指腹有些許糙的繭，是習武留下的。

　他握住的手，順勢拉起來，帶到床邊，抱到床上，拉過錦衾，蓋到兩人上。帳子也落了下來，那副才換上不久的，蔥綠繡蘭草蟋蟀圖的紗帳，將兩人與外界隔絕開來。

　模糊的雨聲里，陸則的聲音和下來，“閉眼，睡一會兒。有什麼事，等天亮了再說。”

　江晚芙小聲地應了一聲，有點睡不著，雨聲太大了，眼前總是劃過那些倒塌的房屋之類的畫面，有些目驚心。陸則沒回來的時候，就一直在想，是個共能力有些過于強的人，很容易被這些緒所影響。但很快，一只溫暖干燥的手掌，蓋住了的眼睛。

　“睡吧，我在。”聽到陸則沉穩的聲音。

　江晚芙乖乖應了一聲，“嗯”。握住陸則另一只手，終于漸漸有了睡意。

　雨還在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停。但屋里已經安靜下來了，不管是睡著了的江晚芙，還是清醒著的陸則，都無比珍惜著這一刻難得的安寧。

　作者有話要說：謝在2021-09-19 23:47:32~2021-09-21 23:21:1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的小天使哦~

　謝灌溉營養的小天使：節節 19瓶；關鴻子 10瓶；小白菜. 5瓶；胖胖胖胖胖大海 2瓶；e、41728601 1瓶；

　非常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