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烏雪昭懷孕的日子過得著實悠閑。

一轉眼就到了冬月,肚子里的孩子都有八個多月大了。

果然像太醫所說，這一胎懷得很順。

除了偶爾有些腳腫，幾乎沒有什麼不適。

冬月天兒冷,坤寧宮里卻溫暖如春，暖閣里還有炭盆小火爐，爐上煨著一壺水和省外進貢來的福橘。

冰天雪地里，從宮外傳來一道暖意融融的好消息。

萬老夫人遞了表進宮。

一則問候皇后，二則告訴烏雪昭，萬家和朱家定親了,已經納了彩，因萬錦元明年二月還要參加鄉試,二三月肯定騰不出時間門來辦婚事。

婚期定在明年五月。

靈月念完萬老夫人的進表，笑道：“這可好了,明年五月又有喜糖吃了。”

烏雪昭笑著送了一瓣橘子到里。

靈溪從外面提了一籮銀屑炭進來，往爐子里添炭火，笑著接話：“明年可不止五月有喜糖，沒準兒七月也有。”

前兒靈溪出了一趟宮，想必是回了一趟烏家的。

烏雪昭便問：“家里有什麼喜事？”

靈溪笑道：“娘娘,婉瑩姑可能懷孕了，要是真懷上，估著這會兒有兩個多月了。”

靈月嘖嘖稱奇：“……那的確是大喜事。”

親這麼久,到現在才懷上，可不容易。

烏雪昭微微一笑，了手,靠在引枕上看書。

靈溪、靈月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起來，說烏婉瑩都能懷上孕，說明和陳家,都在一點點在變好。

這話倒是不錯。

烏婉瑩自打陳家奪爵之后，和陳家人撒潑鬧了一通。又借烏家的人，為陳煒峰找到了一位好老師，在陳家的地位水漲船高。

加上家里長輩催生，小夫妻扭扭的，這孩子就要上了。

月事一向準。

連著兩月沒來，就知道，多半是有了。

回娘家一趟，晦地提了兩句，靈溪恰好過去問候烏老夫人，聽了兩耳朵。

這也不是大事，靈溪就沒特地和烏雪昭說。

這會子靈月提起來，才順說了出來。

窗外忽然飄雪。

靈月出去一趟，進來時笑著說：“娘娘，下雪了，奴婢去花園里摘幾支梅花回來，好不好？”

烏雪昭讓去。

靈月才應聲出去不久，皇帝來了。

桓崇郁挑簾子進來，帶進來一雪意，融進寡冷眉眼里，越發冷。

屋里暖意一熏，頓時溫和許多。

“皇上。”

烏雪昭起，想為他大氅。

鄭喜過來說：“娘娘別，奴婢來。”

桓崇郁由得鄭喜伺候，也跟烏雪昭說：“朕上冷，你坐著。”

靈溪扶著烏雪昭坐下。

桓崇郁在爐邊，將子烘暖和了，才坐到烏雪昭邊。

他雖不說話。

烏雪昭卻能覺到他的心……下個月就要生了。一手著肚子，一手握了握桓崇郁的手。

桓崇郁反扣住的手，問：“今天鬧了你嗎？”

肚皮正好鼓起來一個小拳頭。

烏雪昭笑：“本來沒鬧，現在醒了，要鬧了。”

桓崇郁手了，那小拳頭又收了回去。

每次都這樣。

皇后就可以，他一過去，這孩子就躲起來。

還沒出娘胎。

就怕他。

倒也好。

若是頑皮的小子，總得有人治得住才好。

桓崇郁微垂眼。

烏雪昭不知丈夫在想什麼，肚子就又被踢了一下。

幸好踢得不重。

總歸是不舒服的。

鄭喜看著皇后肚子里不老實的孩子，心說，小龍子快點出來吧！

這麼好脾氣的娘，還折騰呢。

夫妻兩個，說了會子宮里的年節上的事，半個時辰也就過去了。

靈月正好摘了梅花回來瓶。

鄭喜才說，花園里的梅花開得真好，如小小的彩云團子綴著枝頭。

盛福來了，請皇帝回乾清宮。

三司會審薛家的結果出來了，卷宗、奏疏都呈到了前殿。

桓崇郁從烏雪昭這里，順便拿了個福橘走。托在掌心里，也不吃，一路把玩著，回了乾清宮。

薛家的事，和之前外面人預料的沒太大差別。抄家問斬，奴仆發賣，再有涉事的薛家旁支、姻親和員，按律理。

一藤蔓上不知道牽扯出多只瓜。

這次會審，幾乎掀翻了半個江浙。

三司主審現在就等著皇帝落朱批，好發落這些人。

桓崇郁過去看卷宗，厚厚的幾摞，都還只是涉事的主要員。

看了足足半個時辰，才看完。

一些不干不干凈帶泥的小魚小蝦，都是地方上遞進京的卷宗，就不到他來過眼。

他讓鄭喜過目。

鄭喜拿起卷宗掃了一遍，目忽停頓片刻，又繼續看下去。

最后合上卷宗，挑了些要的說。

旁的都沒什麼。

只一點，鄭喜道：“皇上，這里頭有個蘇州宋家，奴婢要是沒記錯，謝指揮使好像就是蘇州人，這個宋家……”

可能和謝秉期有點淵源。

謝秉期帝王重用。

他的背景，皇帝和皇帝邊的近侍，自然都清楚。

桓崇郁淡淡地道：“等他自己來找朕。”

鄭喜：“是。”

鄭喜這頭離了皇帝跟前，就去見了謝秉期，把宋家的卷宗抄了一份，遞給他看。

“謝指揮使，雜家要沒記錯，似乎與你比鄰而居的人家，也姓宋吧？”

謝秉期拿著那份卷宗，斷眉冷擰。

陷了沉思。

鄭喜一笑：“喲，還真是你家鄰居啊？”

謝秉期抬起眼，折好卷宗，納懷中。

走之前，說：“多謝。”

鄭喜嘿嘿一笑。

也轉去皇帝跟前當差了。

謝秉期帶著卷宗，回了一趟鎮司衙門，找到親近的兄弟，囑托他：“小六，幫我跑一趟蘇州。”

小六就是謝秉期的小尾。

整個鎮司衙門里，他誰也不服，只服謝秉期，當即道：“這沒問題啊。”松了松筋骨，開玩笑說：“都好久沒派我出過遠門了，這回我就在外面過年咯，老大你可別想我。”

謝秉期瞧著小六，說：“是私事。”

小六一愣，“私事？”

老大還有私事？

謝秉期看著小六上的服，說：“不能穿這去。”

“！”

小六作利索，很快收拾行囊，換了便服，帶著任務和包袱上路了。

謝秉期低著頭，在鎮司衙署的公房中，將宋家卷宗的發皺。

謝家與宋家比鄰而居三十載，宋家照拂他頗多。

依他對宋家人的了解。

絕不會牽扯進外戚弄權的事里。

可從出事到現在，宋家沒有派人來京求他。

連宋芙也沒有。

謝秉期哂笑。

宋芙，不用這樣吧。

他謝秉期還沒冷到那個地步。

至對還沒有。

哪怕看在宋家從前照顧過他的份上。

讓他還宋家一個清白。

他會推辭麼？

想起子的笑靨。

謝秉期邊擒著冷笑。

最好不是嫌他手臟，才寧死都不肯來求他。

他真的會殺人。

-

臘月間門，京城里大雪不停。

烏雪昭估著正月前后生產。

萬家、烏家人惦記著這事兒，遞了表，想進宮探皇后。

烏雪昭準了。

萬家和朱家親事了，朱清玥不便再出門，也不能親自告訴烏雪昭，婚事怎麼的。

萬老夫人這回就細細地說給烏雪昭聽。

笑著說：“……那日進宮和朱夫人聊得來，我回去就自作主張，到朱家去提了親。沒想到朱家竟就答應了。”

絕口不提萬錦元自己的意思。

烏雪昭大抵也猜到，這門親事，估著萬錦元自己倒未必那麼中意。但以朱清玥的才貌，想必他們夫妻二人以后也會很恩和睦。

烏老夫人和荊氏，也跟烏雪昭說了說家里的事。

這頭一件大事，就是茵姐兒的婚事。

荊氏笑道：“林二夫人的侄，旁的沒什麼，一等一的好。”所以才拘了茵姐兒在家里做紅，不許隨意出門了。

烏雪昭問道：“怎麼個好法兒？”

荊氏想了想，道：“這郎君隨了他的娘，人很爽朗，做事卻耐心細致，還是個大小事能自己拿主意的人。”

準妹夫如此，烏雪昭也很滿意。

茵姐兒活潑跳，脾氣也急，但不是不通達理的人，和這樣的夫婿，倒是很般配。

到底是親娘。

給自己的掌上明珠挑夫婿，那也是一等一的挑剔，難怪能選到這樣的人。

烏雪昭溫和地笑著說：“本宮就等著吃茵姐兒的喜酒了。”

荊氏大喜。

娘娘這、這是要在茵姐兒親的時候，回烏家省親嗎？

連烏老夫人也頗覺驚喜。

萬老夫人則在閑話間門，又提起永寧侯府郎君明年開春也要婚了。

明年是個吉祥年，好事一籮筐。

許是談多了喜事，還沒到過年的時候，大家臉上都喜氣盈盈。

烏雪昭眉眼含笑，忽然間門覺得肚子一痛，眉頭蹙了起來。

眾人察覺變了臉，慌忙問道：“娘娘怎麼了？”

烏雪昭捂著肚子說：“……疼。”

和之前偶爾的細微疼痛不一樣，這回疼得有些厲害，一陣兒一陣兒的。

烏老夫人連忙起，大聲說：“要生了！娘娘要生了！”

坤寧宮里管事的姑姑，和大太監早做好了準備，連忙太醫，請皇帝過來。

靈月靈溪去床上鋪褥子。

坤寧宮里忙而不。

烏雪昭躺在床上，滿頭大汗。

的孩子，要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