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春以為葉清月是急著拿酒，才吃這麼快，便對老闆說道：「老闆，我先把碗端回去，待會給您送來。」

老闆做生意，大多是附近的人。

有些在店裏吃不完，或有事的，就會連碗一起端走，回頭吃完了再送來。

「行。」老闆擺擺手，他認得丁春。

說來也是個可憐的，爹不是個東西，娘重病，大哥還在牢裏蹲著，十幾歲的小姑娘扛起了整個家。

和老闆說好，丁春端著碗往外走。

葉清月跟著在附近複雜的街道小巷七拐八拐，來到位於僻靜小巷深，一戶矮小平房前。

門口用磚頭搭建了簡易的灶臺，上面擺著一個陶罐，半開的口子往外散出苦的藥味。

丁春一手端碗，一手在脖子了，扯出線，下頭掛著一把黃銅鑰匙。

拿鑰匙打開木門上的小鎖，側開吱呀作響的門，鑽進了線昏暗的屋子裏。

葉清月跟著進屋，有些意外。

在葉家時，因為葉老頭等人的苛刻，四口人住在一間房。

好在房間還算大，家裏件雖然得滿滿當當，但也能整齊放好。

丁春家的房子，比在葉家時還慘。

屋面積估不到十平，放了床和櫃后，就顯得有些擁了。

牆角還掛著布簾，圍了個半圈。

此時布簾紮起來，出後面靠牆的暗紅腳盆，和蓋著木板的痰盂，估計那就是充當廁所的地方，平時用來洗、解手的。

看得出來，屋子的主人有努力在收拾屋的東西，但因為屋子實在太小，仍是顯得臃腫雜。

床上還放著一個小木桌，丁春將涼麵碗放到那上面，應該是吃飯的地方。

畢竟屋已經放不下桌椅了。

「姐姐，你的酒。」

丁春從角落蔽位置，拿出了葉清月的背簍。

又從兜里掏幣，一併遞給葉清月，「這個是涼麵錢，糧票我家沒有了，等下次我再……」

「涼麵是我請你吃的，不用給錢。」

葉清月沒接錢，只是拿回背簍，確認了一下那瓶酒。

丁春聞言，視線下意識掃過狹窄的屋子，忍不住道：「姐姐，你不會是看我家窮，才想請我吃吧？真不用，我娘教過我，咱家雖然窮，但骨氣不窮，靠自己的雙手就能吃飽。」

所以，從不佔人便宜。

「我今天臨時有事，讓你帶東西先走，白等我好一會，請你吃涼麵是為了還這個人，不是出於同。」

葉清月對丁春的觀好了幾分，雖然是個認死理的姑娘，但有骨氣不是壞事。

不過，混跡黑市，想在灰地帶掙錢養家，有骨氣是不行的，學會變通，腦袋瓜靈活些，才有機會出頭。

聽葉清月這麼說，丁春想了想，覺得對，才把錢小心地揣回兜里。

「你是第一次在黑市做易吧？」

葉清月轉移話題。

丁春瞪大眼睛：「你咋知道？」

葉清月：「……」你不會覺得你藏得很好？..

「黑市的老油條子，有哪個會把客戶帶到自己家裏？也不怕被人出賣，轉頭就舉報，一鍋端了。」

葉清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丁春聞言，頓時慌了，趕抓住葉清月的手：「姐姐，你、你可不能舉報我，咱、咱倆也算過命的了吧？呃……好像只有我欠你一條命。」

那日如果不是葉清月把救走，早被紅袖章逮住了。

丁春想哭了，糟糕，自己理虧啊！

努力忍著眼淚，咬咬牙道：「姐姐，你如果舉報我，我到了紅袖章那，肯定說你也在黑市買東西，大家魚死網破，誰也討不到好的。」

又話鋒一轉：「可你留著我，咱倆以後繼續易，我記著你救過我的，給你便宜點，大家互惠互利，不是更好嗎？」

沒想到自己兩句話，就把丁春嚇得一頓小叭叭，又是威脅，又是討好，還一臉快哭的表。

葉清月覺自己就像話故事裏的惡毒巫婆，專嚇唬純潔善良的，然後在一旁桀桀怪笑。

「我只是提醒你，沒說要舉報你。」

葉清月輕咳一聲，可不是那種怪阿姨人設。

「真的？」丁春半信半疑。

葉清月反問：「你這反應，覺得我舉報你更好？」

丁春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第一眼看到姐姐你的時候，就覺得你是好人，你別舉報我啊。」

這純粹說瞎話。

丁春之所以選葉清月當第一位客戶，是看瘦弱，又是的。

估著葉清月要不是個好的，自己也能打得過，這單生意穩了。

可沒想到，一腳踢中了整個黑市最的鐵板。

這話丁春也不敢跟葉清月講，怕漂亮姐姐惱怒。

「放心吧，我要是想舉報你，也不會讓你看到我的臉了。」

葉清月沒有再逗丁春，「聊正事吧，我想在你這裏買些服子，還有布料。」

分家時，雖然分到了一些票，但布票很，肯定不夠買三口人穿的。

丁春聽葉清月說不會舉報自己，也鬆了口氣，跟著正經起來。

「你要啥樣的？我記一下。」

丁春翻出鉛筆和舊報紙，記下葉清月的要求，還有尺寸。

在報紙上一陣寫寫算算，道：「姐姐，服裝布料都是俏貨，不便宜，三套服子，就得一百塊，有瑕疵的布料，一尺也得三四塊，好看的要貴幾錢。」

「加起來要一百七十六塊錢，我已經給你抹零了。」

丁春報價很實誠，這個中間商賺的差價，都沒超過十塊錢。

葉清月的心算能力不錯，默算后便知丁春沒報高價，乾脆地點頭：「好，定金多？」

「能一次結清嗎？」

丁春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姐姐，你現在也知道我住哪了，我也跑不掉的。」

現在真的太缺錢了。

昨晚去醫院看娘時，記憶中那張眉眼溫婉的臉，不知何時沒了蹤跡。

留下的，只有被病魔摧殘，蠟黃枯瘦，寫滿滄桑的面容。

唯一不變的，是那倔強的脾氣。

「小春，娘不治了，咱們出院吧，就算再拖下去，娘也沒幾年好活，不能為了貪這幾年的，就把你的青春耗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