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桓崇郁將自己傷的消息瞞了下來。

所以烏雪昭在坤寧宮里并沒聽說。

等到晚上,桓崇郁故意去得很晚。但沒想到，烏雪昭還在等他。他自如下裳，在自己的羅漢床上躺下,用被子將紗布遮住。

問怎麼還沒睡。

烏雪昭倚在枕頭上，瞧著桓崇郁,說：“睡不著，想等您回來一起。”

桓崇郁今晚安靜。

掀開被子,就躺了進去。

烏雪昭也沒發現異常,覺得不早了，皇帝肯定累了，也給自己蓋好被子,喚人進來剪了一雙大紅的蠟燭,閉眸睡了。

桓崇郁接連幾日都回得晚。

原是瞞得住的。

有一晚上,烏雪昭躺下之后又了起了,他怕摔了，過來扶，傷的手，就藏不住了。

烏雪昭一下子就看到了桓崇郁手背上的紗布。

抓住他的手,仔細端詳,仰臉，蹙著眉問：“您怎麼傷了？要嗎？”說完就覺得自己傻，能不嚴重嗎……只怕都好幾天了！

桓崇郁握著的雙肩安,將安在床榻上，說：“朕沒事。”

烏雪昭一心疼，都忘了自己要起床干什麼。

抓著桓崇郁的手，打破砂鍋問到底：“您還沒告訴我，怎麼傷的？”

桓崇郁不想騙。

也真的只是小傷,他便告訴，是太后砸的。

烏雪昭眼睛頓時氣得紅了，問皇帝：“因為我，您才特地去一趟仁壽宮？”

桓崇郁只是扶著躺下，讓快點睡覺。

烏雪昭懊悔得很。

早知道就不和皇上提那事了，不孝就不孝。留千古罵名又如何，史書能被后人看到的時候，他們死都死了，還管后人罵什麼！

桓崇郁捧著的臉頰，親的瓣，低聲道：“朕以后也不會去了。”用深暗的眼眸看著，抓著的手，讓他的心跳。

這樣心疼他。

實在引他|。

烏雪昭掌心著皇帝心口，到一陣強力的跳。

咚、咚、咚、咚。

仿佛也察覺到了皇帝的心意。

許久沒有做夫妻之事……也沒有在他面前袒自己的，人有些。

不大好意思地收回手，乖乖地躺下了。

然后在被子里，用漆黑的水潤雙眸，看著皇帝，說：“您也早點睡。”

桓崇郁給烏雪昭整了整被子，才赤著腳，回到羅漢床上。

夫妻兩人一夜無夢。

烏雪昭早起時，神、氣都很好。

不過眉眼里顯然有事。

想到皇帝手上的傷，心里還是有些悶悶的。

外面的戲臺子已經搭起來了。

烏雪昭聽到靜，問怎麼回事。

靈月笑說著說：“鄭公公為娘娘請了戲班子進宮，還請了人陪娘娘聽戲。”

烏雪昭也是久不見宮外的人，又聽說朱清玥和茵姐兒都來了，自然歡喜。

淺笑問道：“們什麼時候進宮？”

靈月說快了。

這才話音落下，外面宮婢過來稟道，眷小姐們要進來給請安了。

烏雪昭梳完妝，去正殿的廳里面見們。

以永寧侯夫人為首，請皇后的安。

烏雪昭不見永寧侯老夫人，問永寧侯夫人：“老夫人怎麼沒來？”

永寧侯夫人說，老夫人年紀上來，天冷容易有個頭疼腦熱，就不大出門。

烏雪昭一想也是，永寧侯老夫人雖然一直神矍鑠，到底年紀大了。扭頭就吩咐了宮婢給些補藥侯夫人帶回去。

閑話敘過，旦角登場，眾人席。

烏雪昭左右手，分別坐著茵姐兒和朱清玥。

其余眷坐在們左右更遠，或者后排。

茵姐兒量又見長，眼看都要趕上烏雪昭了，人也更瘦，這會兒秋天了秋膘，不然兩頰半點兒不見。

湊到烏雪昭耳邊，小聲說閑話：“姐姐，婉瑩姑說，陳姑爺明年也要準備下場考秀才呢。婉瑩姑還問我爹，姑爺不。我爹實話實說說，姑爺估計考不上……陳家又飛狗跳了一晚上。”

說完笑了兩聲。

烏雪昭淺彎了一下角。

陳家底子不薄，只要路子不走錯，哪怕跌跌撞撞艱難些，一家人也不會過得很差。

烏雪昭又和朱清玥說了會兒話。

左右都有耳朵，也只晦地問朱清玥，在家紅做得怎麼樣。

朱清玥雖是笑著答，人卻有些懶懶的沒神，笑著說：“天冷，難以凝神，做得不好。”

烏雪昭拍了拍朱清玥的手背。

緣分這個事，強求不來。

朱清玥抿了抿，勉力一笑。

后面坐的萬老夫人，見烏雪昭這般親近朱清玥，沉思了片刻。后面坐的朱夫人，是這里面和皇后最不親近的一個，與萬老夫人對視一眼，笑了笑，閑話起來。

兩人倒是說得投機。

朱夫人一時高興，了口風：“……您家七郎，我家老爺也夸贊過。”

萬老夫人也不知道自己孫子的名聲，怎麼傳到朱大人耳朵里的。

朱大人可是明年會試的改卷老師之一。

怕自己過分熱，顯得小家子氣，也怕惹出閑話。

只好笑了朱清玥一眼，誠心夸贊道：“您家小娘子的賢淑，萬家也早有耳聞，家里眷小子，都仰慕小娘子。”其余涉及兩家前朝老爺們的話，就不多說了。

朱夫人一下子聽出了些意思，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好一陣思量。

一出《紫釵記》唱了好幾折。

烏雪昭久坐不得。

聽了兩折，就不再聽了。

眾人見皇后乏了，也就都自覺告退。

靈溪走了人走，回來的時候，和烏雪昭笑著說：“娘娘，萬老夫人和朱夫人走的時候相談甚歡。”

“是嗎？”

烏雪昭著實意外……還以為兩家做親之事要黃了，這又有苗頭了？

靈月進來，笑嘻嘻說：“娘娘，看戲的時候，朱夫人還提起了萬七爺，萬老夫人也一直盯著朱姑娘瞧呢。”

烏雪昭忍俊不。

萬七表哥和朱清玥兩人之間，不知怎麼沒，兩家長輩倒是看對了眼。

倒也好。

依他們倆的格，父母之命妁之言一對兒，也必然相敬如賓、相濡以沫。

是對佳。

這邊戲臺子撤了。

乾清宮那頭也聽到了消息。

鄭喜說給皇帝聽：“娘娘和們說了好一會兒話，笑了好多回。”

桓崇郁依舊批著折子，輕抬長眉，邊帶著一抹笑。

賞了鄭喜大紅袍。

鄭喜寵若驚：“奴婢用不著。”

一年才產一十多斤的東西，他怎麼能用呢！

桓崇郁淡淡道：“賞你就收著。”

鄭喜忙說是，了賞賜，笑著道：“皇上，奴婢以后一定在娘娘的事上更盡心，讓娘娘更高興。”

桓崇郁笑了一聲。

是贊鄭喜會辦事。

鄭喜也很用，得空離殿，跑去搜羅哄人開心的事和小玩意兒。

坤寧宮這頭。

來了個不不速之客。

太后派了心腹嬤嬤過來。

不必說……肯定是窮途末路，來找烏雪昭幫忙請求了。

烏雪昭并沒見。

人還在偏殿等著。

鄭喜搜羅了一只會飛的“鳥”兒來之后，看到坤寧宮偏殿里站著太后宮里的人，打眼瞧了瞧。眼一眨，到了烏雪昭跟前，把“鳥兒”獻了上去。

靈月收了鳥，撥弄給烏雪昭瞧。

竹骨架和紙糊的鳥，一尾，就在天上飛了起來。

烏雪昭看著鳥笑了笑，問鄭喜：“皇上忙嗎？”

鄭喜說：“忙著呢。”

“不過皇上再忙也惦記娘娘，奴婢過來送這小玩意兒給您。”

靈月把鳥撿起來，擱在烏雪昭掌心。

烏雪昭撥了撥鳥兒的翅膀，垂眸，溫聲問鄭喜：“皇上若想拒絕人，會怎麼做？”

鄭喜眼神一定，琢磨了片刻，欠笑著說：“皇上拒絕人啊……讓人去死。”

那也一樣好了。

烏雪昭“嗯”了一聲，吩咐鄭喜：“仁壽宮的人，你替本宮打發走。”

鄭喜笑臉應下一聲，轉出了門，臉就黑了下來，去見了太后的心腹，替烏雪昭把人打發了。

扭頭就去皇帝跟前告了狀，太后竟紆尊降貴去找皇后了。

強弩之末而已。

桓崇郁倒不擔心太后的還敢沖到坤寧宮去，把皇后怎麼樣。

不過以防萬一，還是換了仁壽宮的守衛，了太后的足。

末了，又問鄭喜一句：“皇后有沒有說什麼話？”

鄭喜說了一句話。

桓崇郁愣然抬頭。

隨即勾著角笑了笑。

他的皇后什麼時候也學會說狠話了？

鄭喜湊過去笑道：“娘娘這是記恨太后傷了您的手。”

桓崇郁停下筆，了手腕。

半晌，才輕笑說：“……朕知道。”

又是一年九月九，重佳節。

皇帝出了孝，便帶著大臣，去萬壽山上祭祀。

烏雪昭肚子大了，不便出行，就在宮里休息。

一時興起，把琥珀珠子翻出來戴著。

還拿今年生辰，桓崇郁送給的印章，在紙上印著玩兒。

還記得生辰那天。

他說，以后每年都為雕一枚。

烏雪昭當時收了印，說：“……臣妾要活久一點。”

笑他一眼。

靠在桓崇郁懷里，說：“就可以多收一枚您的印。”多擁有一些和他有關的東西。

想著想著，烏雪昭困了，躺在床上睡著了。

桓崇郁回來的時候，脖子上還帶著一顆明的珠子。

他手去拿起來，想分辨是琉璃還是琥珀，驚醒了烏雪昭，睜開眼，將醒未醒地握住桓崇郁的手，含糊地說：“皇上……您扯我的琥珀珠干什麼？”

桓崇郁還沒換冕服，神也閑得十分莊重。

坐在邊，問：“怎麼想起戴這個？”

烏雪昭眼神還有些迷蒙，小聲地說：“一直帶著，去莊子上我也帶著的……”

去莊子上？

桓崇郁想起下旨前夕，準備帶去莊子的三個包袱……不怔然。

落在臉頰上的眸，越發溫，似要將人溺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