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张大人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他口起伏不定,大吼一声:“去!把那个逆子给我抓回来!家法伺候!”
丫鬟们被他吼得抖如糠筛,嚅喏答道:“公子他……他随着顾大人一起走了……”
张大人眼眶裂,“老夫不是说过,不许他出府门半步吗!你们都把老夫的话当耳旁风了?”
“老爷息怒,奴婢们看您允了公子送行顾大人,还以为公子的足已解了……”
张大人听罢,气得翻起了白眼,“混账!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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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巷尾的茶馆里,热闹非凡。
一名普通的中年男子,酒足饭饱之后,神地看向众人,道:“你们听说了么,皇子为了筹措军费,四奔走,终于得到了第一笔募捐!”
众人一听,登时来了神。
“当真!?如今要打仗了,人人自危,是谁这么大方?”
男子狡黠一笑,道:“张家!”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其中一人道:“谁不知道,世家大族狼狈为,如今北疆都打仗了,他们还在这儿清福!怎么可能捐钱出力?”
那男子道:“哎,这你就不懂了吧!你可知,张大人的儿子,是那新任户部尚书的得力助手!张大人为了儿子的前程,可不得好好支持户部嘛!”
这么一说,众人还是将信将疑。
此时,来添茶的小二道:“这位客说得没错!那日我外出送茶,恰好路过张府门口,正好看见张家公子送顾大人出来,下人抬着两个厚重的箱子,其中一个箱子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开了!那金元宝哗啦啦就滚出来了!”
小二说得神飞舞,他用两只手比划着,“那金元宝,有这么大一个!我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啊!”
小二说得绘声绘,让众人也吊足了胃口,他们也想看看,那一地金子是个什么景象啊!
就在百姓们津津乐道之时,太傅府却坐不住了。
宋太傅自下朝回来,就面铁青地冲进了书房,下人们见到他这般面,谁也不敢上前招惹,便只得去请宋云舒过来。
宋云舒是宋太傅的独,一贯秀外慧中,府中大大小小的事,都由说了算。
宋云舒走到书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道:“爹?”
宋太傅没吱声。
宋云舒吸了口气,语气温:“我进来了?”
说罢,便手推开了门。
宋太傅正在气头上,见到来,便敛了敛神,道:“你怎么来了?”
宋云舒笑了笑,道:“听说爹没有用午膳,儿特意过来看看,您可是体不适?”
宋云舒说着,便走上前来,为宋太傅添了点茶。
宋太傅不悦地开口:“无妨……就是被那个老匹夫气着了。”
宋云舒心思飞转,问道:“爹,您指的是……张大人?”
宋太傅怒哼一声,“除了他,还有谁。”
宋云舒知道,自己的父亲一贯沉稳冷静,被气这样,也是罕见。
“听说张大人第一个募捐了军费,儿还以为是谣言,难不是真的?”
宋太傅一听,面更差,道:“不错!这老匹夫之前还对我说,自己绝对不可能帮皇子筹措军费,这话出口还不到日,他便大张旗鼓地将银子给了出去,这不是言而无信么?”
宋云舒有些意外,道:“帮皇子筹措军费,可不是小事,应该不是一时兴起,若他早有准备投皇子,又何必特意对爹提及此事?”
宋太傅幽声道:“依老夫看,他就是为了麻痹我们,好占得一个先机。”
事到如今,谁都知道,皇子筹钱是举步维艰,谁第一个相帮,便能赚得皇子的青睐。
宋云舒听罢,沉思片刻,道:“爹,张家好歹也是四大世家之一,儿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倒戈,站在皇子一边?”
宋太傅道:“就算是四大世家之一,也不过是末流之辈罢了。只怕他早有野心,想颠覆我们其他家!”“他等了那么久,等到这么好的投诚机会,怎会错过?”
宋太傅越说越气,手里的茶杯攥得紧紧的。
宋云舒若有所思,低声道:“若真是如此,那便也说得通了……他儿子如今在户部尚书手下任职,若是皇子顺利筹到了军费,那边意味着顾青昀能坐稳户部尚书之位,到时候,张家不但得了皇子的信任,更是一只脚迈了户部……如此划算的买卖,换了是我,也会做的。”
宋太傅面沉得难看,他道:“云舒,你可知最气人的是什么?”
“今日下朝,老夫到那个老匹夫,我质问他为何要出尔反尔,谁知,他竟说那笔银子是他儿子还给顾青昀的!张家什么财力老夫会不知道?怎么可能找顾青昀一介知府借钱?简直是荒谬至极!”
宋太傅说完,气得脸都绿了。
宋云舒安道:“也许张大人不想与您当场撕破脸,这才想出了这般搪塞之词,张家资助皇子已定局……只是,接下来,我们要如何是好?”
宋云舒这话,倒让宋太傅清醒了几分,他敛了敛中的怒气,道:“你的意思是?”
宋云舒低声道:“爹,陛下这些年里,明里暗里都在敲打世家,如今寒门兴起,世家地位不保是迟早的事,我们要不要也像张家一样,早做打算?”
“那倒未必。”宋太傅肃然道:“只要二皇子能得太子之位,我世家荣耀,便能继续绵延。”
“说句大不敬的话,二皇子若得不到太子之位呢?”宋云舒眼神清明,定定地看着宋太傅,“爹,之前,二皇子有世家拥护、有户部倚仗,权和钱都牢牢把持在手中,可如今呢?关玮已被拿下,张家又反戈一击,日后,只怕会有更多人,转而投到皇子名下,若真如此,我们便会孤立无援!等陛下和皇子理完军费之事,回过神来,只怕第一个对我们开刀!”
宋太傅听了宋云舒的话,心里也沉了几分。
就算他再坚守世家荣耀,可宣帝任用新人,大半武将出寒微,满军功是凭借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地位难以撼动;反观朝中,不世家子弟贪图乐,故步自封,而寒门子弟却满腔热,然奋进……种种变迁,之前他便看见了,只不过不愿承认罢了。
宋太傅闷声坐着,久久不语。
宋云舒又道:“爹,如今的京城,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暗涌,若是不找一块稳妥的浮木,只怕我宋家也会被卷漩涡,不得善终……”
宋太傅知道宋云舒说的有理,只得长叹一声,道:“云舒,依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宋云舒想了一会儿,道:“如今的势,不过就是二选一,若按儿的意思,爹应该约见皇子,主动为筹措军费之事,尽一份力。”
宋太傅一愣,他蹙眉道:“这样一来,岂不是等于转投皇子么?”
宋云舒笑了笑,道:“那倒未必。”
“爹爹出资之时,只需说明,咱们宋家是为了支持边境将士、守护大金百姓,其他示好的话,无需多说。若他们能顺利度过难关,我们再示好不迟……”
“二皇子也好,皇子也罢,我们宋家要长青,不应该看谁出世家,而要看谁能在这场角逐中胜出,不是么?”
宋太傅听了,茅塞顿开,但思量了片刻,他又道:“可是,此时若是帮了皇子,只怕皇后那边……”
宋云舒淡定答道:“就算皇后那边问起来,首当其冲也是张家,我们不过是因为张家捐了银子,实在难敌悠悠众口,所以才象征地捐了些……皇后就算不悦,也不至于此时对我们动手,毕竟,二皇子要上位,还不了爹爹的扶持。”
“好!好!”宋太傅听完宋云舒的话,终于出了笑容,道:“此计进可攻退可守,实在妙哉!你不愧是爹的好儿!”
宋云舒莞尔,“爹,如今可有胃口用膳了?”
-
夜之后,顾青昀来到了如意酒。
如意酒的天字号雅间,已被皇子包了下来,作为两人见面的地点。
顾青昀趁着夜,上了二,皇子已等候多时了。
“承之,你来得正好。”皇子将手中一张信纸递给顾青昀,道:“立恒来信了。”
顾青昀点了下头,手接过信纸,默读起来。
皇子道:“立恒已到了北疆,势比之前了解到的更加危急,鞑族叛军已在冰城外嚣了两日,随时便要破城而,立恒两日前才到达冰城,此时此刻,只怕已开战了。”
北疆的信件送到京城,怎么也要一两日,如今他们看到的,已是两日前的消息了。
顾青昀沉片刻,道:“如今的军粮能撑多久?”
皇子摇了摇头,道:“若是只有北征军,尚能撑一段时日,但万一鞑族久攻不退,我们要追加人马的话,自然花费更甚。”
一提到花费,顾青昀问道:“殿下,派出去的人……况如何了?”
皇子笑了笑,道:“按照你的要求,我安排了两百个人,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散播张家卷快一事,如今,只怕连岁孩都知道了。”
“听闻张大人四解释,可却没人信他,如今已气病了,接下来,就看谁先按捺不住了。”
顾青昀“嗯”了一声,又道:“希这办法能奏效,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顾青昀说罢,看向雅间窗外,窗外灯火闪烁,恍若一条星河,从京城一直蜿蜒至南方……也不知怎么样了。
与此同时,南下的马车里,睡了两日的人,才醒来不久。
马车之中,翠珍和明珠一言不发地坐着,连大气也不敢出。
阿水有心安苏玉音,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闭紧了。
车厢内安静得诡异,所有人都知道,这位主儿如今在发的边缘。
阮梓义轻咳了下,道:“夫人,你也别生气……承之这么做,也有他的苦衷,如今京城局势混乱,唯有回到江南,才能护你周全。”
苏玉音靠在车壁上,面无表地看着晃动的车帘,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
翠珍极见到苏玉音这般,忍不住道:“小姐,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听姑爷的话将您带走!您还是骂奴婢吧!千万别气坏了子!”
苏玉音平日里都是神采奕奕,众人看到如今这般黯然的样子,实在于心不忍。
明珠一咬牙,道:“小姐,若您想回京,咱们这就回去!这些护卫都是姑爷的人,也一定会听小姐的!”
苏玉音缓缓回眸,声音清冷——
“不回京城,直接下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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