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奴婢打好地鋪,桓崇郁真就睡地上了。

就在床邊。

夜里烏雪昭有任何靜，他都是第一個察覺到的人。

鄭喜和靈月雙雙退下，誰都不敢說話。

這消息要是傳出去,外面又不知道該怎麼傳帝后的事。

其實呢，皇帝也不過是疼自己的妻子而已。

夜漸漸深了。

烏雪昭躺在床榻上,一側腦袋,就能看到床底下的桓崇郁。

睡不著,忍不住問：“皇上，您睡了嗎？”

桓崇郁閉著眼。

沒回答。

烏雪昭心里擔心他涼。

他不說話,今晚肯定睡不著的。

又喊了一聲：“崇郁,真的睡著了？”

桓崇郁輕彎角，緩緩睜開眼。

雙臂從錦被里拿出來，枕在腦后。

扭頭看過來,說：“沒睡。”

烏雪昭抿了抿角,小聲抱怨：“沒睡您還不答？”

就等著喊第二句呢。

烏雪昭說：“還是讓人把羅漢床搬近一點，您睡床上。”

真害怕他生病……

生病也沒什麼大不了。

誰不生點兒小病。

但就是不想看到皇帝不適。

桓崇郁沒答應。

這個時辰了。

再驚人搬羅漢床,未免點眼。

他讓烏雪昭安心睡。

烏雪昭只好又躺下去。

但還是放不下心，微微嘆了口氣。

桓崇郁枕著胳膊，閉眸淡淡地問：“還是習慣了為夫抱著你睡？”

“……”

那也沒有。

肚子大了,兩人抱在一，還真不多舒服。

最后,烏雪昭窩在暖和的被子里。

睡之前,聽見桓崇郁說：“自己好好睡。”稍頓片刻,聲音低啞了些：“朕抱著你……難。”

烏雪昭原沒想到那事上。

隔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丈夫為什麼難……

臉驀地一紅，起了半個子,訝然朝床邊看去，皇帝的雙臂已經收進了被子里，是真的想睡了。

烏雪昭又躺下。

心也靜了，拉上錦被，好好地睡了。

翌日。

烏雪昭就讓人搬了一張羅漢床到旁邊。

后面的幾日，桓崇郁過來都是睡在烏雪昭床榻的旁邊。

太醫們聽說皇帝天天去坤寧宮，忍不住更頻繁地給皇后診脈。

娘娘肚子大了，皇帝可不能胡來。

……然后整個太醫院才放了心。

沒有胡來。

那張羅漢床，也沒有藏住。

不過太醫院的還算嚴實，一時半刻，倒也沒流傳出去。

這日難得不刮邪風，還出了太。

靈溪出來請示出宮之事。

這就要去萬家下賞了。

原是早就計劃好的事，烏雪昭知道了也就罷了，用過早膳，去了一趟太妃宮里。

皇帝無事不去太后、太妃宮中。

太妃們雖也不要求帝后常常去請安盡孝，但烏雪昭也不好太長時間不去，眼見肚子大了，再不去，年前是不大會過去了，趁著還好走，到底得去一趟。

兩位太妃本來還打算去看烏雪昭的。

沒料到親自來了，說不該。

靜太妃生過孩子，當時又不得寵，不過是意外懷了龍嗣而已，過得十分艱難。

知道子懷孕不易。

拉著烏雪昭的手，很嚴肅地說：“皇后以后不要過來了，請安什麼時候都，你自己的子要！”

烏雪昭微欠說：“……是，臣妾知道了。”

賀太妃笑笑：“你這孩子就是老實。宮里又沒旁人，要是悶了，差個人過來一趟，本宮和靜太妃出門走走，順道去坤寧宮里看一看你又有何妨。”

如此，也不落人話柄。

靜太妃附和道：“就是就是。”

烏雪昭淺淺一笑。

說了一會兒話。

烏雪昭也就回坤寧宮了。

靈月扶著烏雪昭坐下，小心地問：“娘娘，太后那邊，咱們還要去嗎？”

三司會審薛家，太后病重雖在休養。

但并沒說不見客。

這時候皇后于于理都該去侍疾。

烏雪昭懷了子，不去也無妨。

但探一下，總該要的。

烏雪昭說：“等皇上回來再說。”

拿起了針線，給孩子做肚兜。

桓崇郁在乾清宮里，聽鄭喜說：“娘娘去了一趟慈寧宮，給太妃請安。”

眉頭就皺了。

鄭喜趕說：“估著娘娘年前也就去這一次了，天氣好，出去散散步也是好的。這會兒娘娘好好兒地回坤寧宮了，沒什麼意外。”

桓崇郁臉才好看了一些，又讓鄭喜說說坤寧宮里別的事。

包括烏雪昭吃了什麼、喝了什麼，太醫診平安脈怎麼說。

他都要知道。

鄭喜就在旁邊絮絮叨叨。

桓崇郁一邊批折子一邊聽。

他沒聽出什麼不妥，臉也就沒什麼波瀾。

鄭喜忖度著說：“皇上，娘娘好倒是好，不過娘娘現在有了子，去哪兒都不方便，很多事也不便做了。日復一日這般，倒是有些無聊。”

烏雪昭現在刻刀不能，復雜的針線活兒也不能做。

樂趣的確很。

桓崇郁放下折子，問鄭喜：“你有什麼好點子？”

鄭喜笑：“挑個好的戲班子，再召幾個有眼力見的人進宮陪娘娘看看戲，說說話，時間也就好打發了。”

戲班子好找。

主要是有眼力見兒的人。

桓崇郁淡聲說：“你去辦。”

鄭喜最擅長了，笑道：“奴婢遵命。”

去安排了戲班子幾日后進宮，就在坤寧宮搭臺唱戲。

又召了永寧侯府、萬老夫人、朱家母和烏家人進宮作陪。

烏雪昭并不知道桓崇郁為安排的戲班子。

等到夜里他過來，只問他要不要去太后那里探。

按理說，該去一趟。

但怕牽扯到他的政事，也不好貿然過去。

桓崇郁沒想過讓烏雪昭去看太后。

還沒準備睡。

他側躺在床上，摟著烏雪昭，看著從被子里留出來的一顆烏黑腦袋，手了的頭頂，說：“不去。”

烏雪昭抬眼瞧著桓崇郁：“一次也不去？”

知道……外面有人說皇上忤逆先帝，不孝嫡母。

皇上當然不流言左右，卻不希旁人說皇上不好，一個字也不要。如果在后宮多做一點小事，難聽的聲音點兒，沒什麼要。

桓崇郁一看烏雪昭垂下去的眼睛，問：“怕人指責？”

抬起下，說：“太后最近正發瘋，你去若傷著了……得不償失。”這個得不償失，說得不簡單，帶著點兒帝王的狠勁兒。

烏雪昭想一想，倒也是。

聽說太后最近在宮里砸東西，萬一傷了，皇上恐怕會做更過分、更嗜的事，名聲更不好聽。

這就與的意愿，背道而馳。

桓崇郁不想憂思過多，就跟聊另外的話題：“朕不在的時候，覺得無聊嗎？”

烏雪昭愣一下，搖搖頭，笑道：“給孩子做肚兜兒都做不過來。”

桓崇郁知道，也就是做一做肚兜。

大著肚子，也不能做別的事。

他捧著烏雪昭的臉，親了親，蜻蜓點水的一下。

夫妻二人本來話也不多，抱在一起，烏雪昭看一看他的手指，發現指頭上還有點兒墨跡沒洗掉，笑他心。桓崇郁覺得烏雪昭頭發很香，嗅了嗅，由得笑他。

翌日有早朝。

桓崇郁天不亮就走了，下早朝的時候，天也就剛剛亮，估著烏雪昭都沒睡醒。

回乾清宮換了裳。

桓崇郁略想了想，吩咐鄭喜：“去仁壽宮。”

鄭喜立刻備了龍輦。

桓崇郁去探了一下太后。

太后躺在床上，形容枯槁……三司會審，心里大概有數，薛家會抄家滅族，最好的下場，也不過是充教坊司或者流放。

薛家幾乎要被斬草除。

一個失去的希的人，也會失去理智。

桓崇郁在仁壽宮也就待了一刻鐘，出來時，手腕流了。

太后拿瓷砸的。

鄭喜面凜然地讓人快點請太醫。

桓崇郁臉冷淡，似不覺疼。

這點兒疼，對他來說的確也不算什麼。

回了乾清宮。

太醫過來為皇帝包扎傷口，與此同時，大臣們就在殿坐著，和皇帝商議政事。

殿一貫的安靜。

安靜之中，還蔓延著淡淡的腥味兒。

那是皇帝的。

太醫走后，鄭喜也就跟著出去了。

大臣們陸續出來。

鄭喜沖著他們某些人冷笑……太后要是還撐的住，恨不得弒君！這樣的太后，還要帝后去孝順嗎？

一些員，面訕訕。

皇帝縱然手腕狠辣，但太后竟損傷龍，是有些過分了。

鄭喜甩完臉，再進殿去伺候時，皇帝正用左手批折子。

他跟皇帝說了殿外員們的反應，特地道：“……娘娘就是不去太后那邊，也不會再落人口實。”

桓崇郁隨意地“嗯”了一聲。

鄭喜瞧著皇帝那看似漫不經心的樣子，笑了笑。

帝王之，靜水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