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喜一下子就聽得懂其中，便說：“原是這麼回事。”

想當年，他也是被家里人賣了到宮里凈做太監的。

但那都過去很多年，他其實早不記得當初的心了，也沒多傷。

烏雪昭卻微抿角。

這些疾苦事，沒見到、聽到就算了，過了心，總覺有些不落忍。

“再遲就看不到夕下山了。”

桓崇郁沒去聽婦人說什麼，看了眼天，起拍了拍烏雪昭的肩。

烏雪昭牽著他的手起來。

大娘頭一次見這般好看的郎君和小娘子，背著背簍多看了兩眼，小娘子雖是子發髻，可與小郎君卻不似兄妹關系。在外販賣也不是沒見過，妻子男扮裝和丈夫出游的都有。

肩而過，烏雪昭和對視一眼。

那大娘也是樸實的人，臉上掛著笑，不由自主口而出：“夫人和你夫君真般配。”

烏雪昭啞然，夫妻？

還以為，旁人看著他們似兄妹……

大娘原只是一面之緣的路人，也不必細細跟解釋他們的關系。

烏雪昭沖大娘溫溫一笑，準備上山。

烏雪昭轉過，天子已經上了石階。

……不知大娘那話，他是否聽見。

反正也只是陌生人，皇上應該也不會計較，如此想著，凝了神思，跟上去。

鄭喜留了人收拾東西，自己也快步跟上。

心里悄悄嘀咕。

皇上看著對一切瑣事漠不關心，心里什麼都考量著。

那大娘說的話，皇上既不見怪，就是縱著的。

皇上倒是越來越縱著烏姑娘。

禮節上的事，越發的肆意了。

上山途中，上下都有行人。

烏雪昭有意和桓崇郁保持著距離，也不同他手牽手，至多是扶一扶他的胳膊。

梳著發髻，顯然不是嫁了人的婦人。

和他太親，夫妻不像夫妻，兄妹不像兄妹。

走過一稍陡峭狹窄些的地方，行人三兩。

桓崇郁依舊朝烏雪昭出手，烏雪昭沒回應，手提著子，側了，往旁邊走，說：“……我自己能走。”

桓崇郁便收了手。

烏雪昭到底還是登山了，子本也謹慎，作慢。

桓崇郁看不過眼，站在面前，低聲道：“既不讓扶，夫君背你？”

烏雪昭紅著耳廓，駐足抬眸。

他還是聽到了大娘說的話。

桓崇郁見作大，怕了，扶了扶的胳膊，垂眼凝視著問：“娘子要扶還是背？”

他們倆之間門的眼神作，怎麼也不像兄妹。

不如就當他們是平常的小夫妻，而是他的妻子。

烏雪昭抓住了桓崇郁的胳膊，邁著步子，說：“……還是扶吧。山路不平，萬一一起摔了，您疼我也疼。”

二人姿態親地爬上了山。

他們來得晚，到了山頂上，太正要下山，金漫在云層，夕似墜云海。

這樣的地方，許是真有過佛普照的時刻。

鄭喜跟上來，額頭上是薄薄的汗。

但他有些功夫在，卻不見，看眼前景象好，便道：“合該祈個愿。”

他們挑了個安靜、俯瞰百里的地方。

烏雪昭閉上眼，雙手合十。

桓崇郁沒對上天祈愿。

他想要的，從來都能得到，包括皇位。

而想要的，只要不是什麼虛妄之愿，他也能讓得到。

桓崇郁側眸，看著白皙平靜又虔誠的面容，輕聲提醒：“人間門凡俗愿，告訴朕就是了。”

烏雪昭睜開眼，轉眸一笑：“雖是凡俗愿，也并非每一樣您都能替臣實現。還是求菩薩吧。”

桓崇郁淡淡一笑。

看來所祈是些常人常祈的，康健平安一類不的愿了。

那他的確不能替實現。

天不早了。

鄭喜過來說：“主子，姑娘，該下山了。夜里山上也涼。”

一行人下了山。

鄭喜給烏雪昭和桓崇郁找了落腳地方，在一間門酒樓，只有他們。

再回去太折騰，今夜就在這里落腳。

謝秉期還在原站著。

他們走時，他是什麼樣，他現在還是什麼樣子，一頭發都沒變。

鄭喜用了晚膳，出來找謝秉期，說：“得了，你也休息吧。多虧了姑娘，哄得皇上高興，否則你以為就這麼罰一罰你就夠了？”

想得。

謝秉期眼神稍，臉終于有了點變化。

除了眉上刀疤有點兒邪，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死人臉。

鄭喜忍不住打趣謝秉期：“你說你這樣子，人家怎麼瞧得上你？雜家要是的，也不肯嫁個死人哪。沒事兒笑笑，多給雜家點兒好臉瞧。”

謝秉期眼神更冷幾分，冷冷吐出一個字：“滾。”

鄭喜一笑。

這翻臉比翻書還快，上回在阜寺還求他來著。

這會兒讓他滾。

罷了，謝秉期也不是個能開玩笑的人。

點到即止。

鄭喜搖著頭走了。

謝秉期仍舊半天沒。

不知站了幾個時辰，麻了。

要不也不可能容忍鄭喜在他面前提起，還全須全尾地離開。

夜幕降臨。

烏雪昭和桓崇郁一起在房中用晚膳。

見吃得，好似胃口不佳，桓崇郁問道：“白日吃過的團子，還想吃嗎？”

大娘不是說，再也沒有了？

這會兒上哪兒去找？

烏雪昭著天子。

桓崇郁給鄭喜遞了個眼神。

鄭喜連忙去了。

心里暗暗改了白天得出的結果，皇上何止是對姑娘的每一句話上心，那是對姑娘的每一個眼神、皺眉的作都上心，簡直寵上了天。

鄭喜辦事利索。

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就找到了那戶人家，花了點錢，把人帶到酒樓的廚房，去給烏雪昭現做野三味兒的團子吃。

小廚娘把東西端上來的時候，桓崇郁不在。

眼睛還是紅的，聲音也啞，想來不被繼父賣掉，平日在家的日子也不好過。

雙手捧著盤子，放到烏雪昭跟前，放穩當了，噗通一聲跪下，道：“謝謝夫人，謝謝夫人，謝謝夫人。”

烏雪昭扶起來，問道：“你繼父答應放了你？”

小廚娘抹著眼淚，點頭說：“您家管家給了繼父一些錢。”雖還是把賣了，但是至不用嫁給五十歲的男人，已經十分知足，恩戴德。

烏雪昭聲安：“從今以后就好了。”

鄭喜會給找個莊子或者別院，做些能做的活計，以后安生過日子不問題。

小廚娘哭過后，又忍不住笑了笑。

重獲新生，很難不喜悅。

很快，聽到一陣腳步聲，知道是男主人家的要回來的了，不能再多說話了，要避嫌。

小廚娘慌忙抹了眼淚，趕地說：“奴婢不知道怎麼報答夫人和您夫君，希夫人同您夫君，白頭偕老。奴婢回去之后，為你們供長生牌位。”

就退下了。

桓崇郁進來時，只聽到了“牌位”兩個字。

皺了眉，問道：“剛才跟你說什麼？”

烏雪昭解釋道：“說為我們供長生牌位。”

桓崇郁長眉這才舒展。

許是登山累了，夜里兩人困意來得早。

桓崇郁問過，明日還想做些什麼，便闔了眼眸，似要睡著。

烏雪昭打了個哈切，雙眸水蒙蒙的，來不及答，也困得睡了。

迷糊間門，習慣地掐了掐日子。

壬寅年，九月九日。

娘子，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