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桓崇郁理完政務就過來了,一進來就說：“都免禮。”

鄭喜擱好墊，讓桓崇郁和烏雪昭在羅漢床上對坐。

“出去。”

桓崇郁自打進屋，眼睛就鎖在烏雪昭上,但話是對鄭喜說的。

鄭喜倒也很懂事,一轉就出去,悄默聲地把廊下伺候的人都打發走了。

就跟伺候小夫妻新婚夜的老媽媽似的。

烏雪昭淺抿，笑著說：“鄭公公才問臣吃什麼,說廚房里有長壽面。”

但今日并不是生辰，要過子時才是。

桓崇郁也想到了這點,就說：“長壽面過子時再吃。”

烏雪昭一思索，卷起手里的線，素白的手纏了好幾圈細細的紅,麻利地收拾好,一溜放進笸籮里。

溫聲道：“可您明早還要回宮,子時是不是太晚了。”

料理政務,又忙到現在。

這般熬著，豈不傷？

桓崇郁手的下,輕彎角，說：“現在就開始心疼朕？早了。”

以后進了宮，便知道,他平日比這會子忙多了。

那些老臣，比鄭喜和謝秉期都難對付十倍。

城府深沉如他，都有氣到的時候。

烏雪昭臉頰微暈著緋紅,下意識想解釋。

可一想想,皇上又沒說錯。

索不再說了。

桓崇郁道：“陪朕用晚膳。”

烏雪昭說好。

也快了，著急早些做完鞋，馬不停蹄忙活了一天,眼睛很累，脖子也酸了。

鄭喜能掐會算似的，不等桓崇郁吩咐，敲敲門問：“皇上，要用膳嗎？”

“送進來。”

尋常的一句話，桓崇郁語氣里，帶著清淺難察覺的笑意。

這是心愉悅的狀態。

鄭喜猜到，皇上說這句話時，必然也是瞧著烏姑娘在。

擺完了飯菜。

鄭喜退出去，角邊也掛著笑。

他是沒親的福分了，瞧著皇上和烏姑娘如膠似漆、你儂我儂，他這心里也不知怎的似有暖流一般。烏姑娘那般純善可喜，帝王邊也終于有個真正可心的人了。

真他這做奴婢的高興。

今晚本是平常的一頓晚膳。

因兩人都惦記著子時之后的長壽面，都只吃了五六分飽。

飯菜撤下時，倒剩余了不。

桓崇郁看著烏雪昭跟前剩下的大半盤菜，挑眉道：“下不為例。”

不然還給開小灶。

烏雪昭乖巧，皇帝這麼說，竟也不辯駁，老老實實應承了。

燭溫，紅帳飄香。

兩人洗漱后，躺在床上等子時。

不知為何，這般躺著，竟只想靜靜地，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說。

聽著彼此的呼吸。

烏雪昭凝神，暗暗細數流逝的更。

臨近子時。

烏雪昭睜開眼眸，側頭瞧了一眼枕邊人，見桓崇郁面目平靜，呼吸均勻，似安穩睡去，不忍打擾。

更滴答，烏雪昭探出腦袋看了一眼。

離生辰也不過差了一盞茶的功夫而已。

罷了，長壽面就不吃了。

難得的是帝王這份陪的心意。

烏雪昭起，悄悄剪了蠟燭，重新躺下。

才掀了被子，還沒進去，就被一條有力的胳膊，抱住了腰。

黑暗之中，冷不丁聽見一道輕緩含淡笑的聲音：“朕的雪昭，十七了。”

嚇得子像蝦似的彈了彈。

還忍不住驚了一聲。

嗓子溫細膩，這一聲有些氣。

“皇上，您還沒睡著？”

烏雪昭住男人橫在腰間的胳膊，問道。

桓崇郁閉眸，低啞嗓音含著些許沙啞：“沒。”

雖是倦了。

但帝王金口玉言，說了陪過生辰。

怎能食言。

“躺下。”

桓崇郁抱著。

烏雪昭側躺下去，只能看的見一張屬于男人的冷冽廓，要離得很近，才堪堪看清，帝王高的鼻梁，和薄薄的。

他的大掌還在腰上。

問：“想要什麼禮？”

賞賜不過是些俗。

若想要，不必挑生辰，便是平常日子，也就給了。

卻不知自己想要什麼。

烏雪昭想了半天，也不知能找帝王要些什麼。

想起鄭喜提過的，他的寵，好奇問道：“您到底養的什麼寵？”

桓崇郁睜開眼，挑著眉尾問：“你想要這個？”微頓片刻，輕哼出一段鼻息，說：“不是不能送，朕擔心你害怕。”

皇上都說可怕，那肯定會怕的。

心里都開始張了。

烏雪昭抿了抿說：“不要。”

桓崇郁淡笑道：“那就等你有機會親眼看的時候，朕再告訴你養了什麼。”

寵也不能算作禮。

烏雪昭也想不到要什麼了。

桓崇郁知為難，便道：“朕許你一個承諾，如何？”

烏雪昭眉心一跳。

這就是空白圣旨，隨自己去填的意思？

這禮太貴重了。

不敢要。

桓崇郁覺到的忐忑，替做了決定：“就這樣定了。”

那好吧！

就聽您的好了。

烏雪昭默認收下這份禮，省得左右為難。

該睡了。

烏雪昭正想斂了心緒，準備安然睡。

桓崇郁說：“朕也許個愿。”

“？”

烏雪昭訝然問：“今天也是您的生辰？”

“不是。”

不是生辰，就是想找許個愿。

烏雪昭只好道：“您說吧，想許什麼愿。”

反正只是愿，若是做不到的事，送不起的禮，也怪不得了。

桓崇郁在腰上了，故意弄得上發，才微微切齒道：“以后惱了，你嗔罵、掐打朕，怎麼發脾氣都好，別冷落朕。”

烏雪昭愧疚道：“對不起，是臣惹您不高興了。”

桓崇郁抱了，淡淡地道：“朕不怕不高興，朕只是不想你不高興。”

這話說的烏雪昭心頭微酸。

冷落他時，自己不也在另一番冷落，心里也是難過的。

烏雪昭勾著桓崇郁的脖子，朝他懷里撲過去，聲道：“臣明白。”

再不冷落您了。

也不冷落自己。

一下子被帶香的子撞了個滿懷，桓崇郁低聲輕笑。

這便算是撒了？

那日后可還有的學。

“您笑什麼？”

烏雪昭問的茫然。

桓崇郁順著的脊柱，一點點探上去，了脖頸，在耳邊呵氣：“你說呢？”

兩都敏|。

烏雪昭子驟然一瑟，往他懷中得越發近。

桓崇郁翻了個。

兩人姿態徹底變了。

烏雪昭躺著，輕推他的膛，問道：“……皇上，您明早不回宮了嗎？”

“回。”

桓崇郁俯吻下去，氣息灼熱，之后便什麼也不答了，雙手與掌心相對，挲轉圜，直至十指相扣。

翌日，烏雪昭果然睡到日上三竿。

帝王早就離去了，側邊的床鋪已經冷涼。

起來之后，太監過來伺候洗漱。

鄭喜端上來一碗長壽面，說：“皇上命令留給您吃的。”

旁邊是一只空碗。

看來是他吃了。

雖不同時，卻算是陪吃過了長壽面。

鄭喜還捧上來一只木匣子，打開之后，里面全是翡翠珠玉，還有釵環一類。

他笑道：“也是皇上讓留給您的，隨意在庫房里撿的幾件，姑娘先湊合著使用。”

烏雪昭看那翡翠的水頭，還有金釵的工藝，當然知道“湊合”不得。

至眼下，還不能戴在人前。

“放著吧。”

要先吃長壽面。

鄭喜把東西擱在了一旁。

烏雪昭安安靜靜地用完了一碗長壽面。

鄭喜說：“也快到午膳時候了，姑娘不如再吃些？”

烏雪昭有些飽了，想到桓崇郁說過的話，沖鄭喜點了點頭。

就再多吃一點兒。

在王府里待到祈福快結束，烏雪昭給天子做的鞋子也完工了。

很給男人做鞋。

和宮里的用針線沒得比，很素凈的一雙黑靴。

好在很合腳。

桓崇郁試了之后，覺得很舒適。

還把烏雪昭弱無骨的手放在他的大掌里，滿目憐惜地了，曼聲道：“朕的尺寸，你倒是記得清楚。”

量過的呀，怎麼會不記得。

窗外日落西山。

烏雪昭起，道：“皇上，臣該回家了。”

桓崇郁緘默不語。

仍牽著的手，那雙為他做鞋的手。

良久，才答應：“朕讓太妃的車駕送你回去，你不必再另做遮掩。”

這就是一切都安排妥當了的意思。

烏雪昭點點頭。

桓崇郁也跟著起來，先一步走出去，送上馬車。

烏雪昭慢了一步，還在原地未。

桓崇郁站在隔扇后面，金的芒過隔扇，落在他側頰，眸斂起時含些許風流，極淡的笑：“舍不得朕？”

心口無端跳了跳。

烏雪昭紅著臉走過去，出門檻。

桓崇郁凝視纖瘦的背影，落后了些腳步，克制住眼眸中深幽的。

然后才目無波瀾地送上馬車。

鄭喜隨行，心里嘆息，這是何苦哉。

不若早一對鴛鴦，日日纏綿嬉戲豈不很好？

車馬遠行。

桓崇郁也坐馬車低調回宮。

兩輛馬車，背道而馳，相距越來越遠。

烏雪昭摟著一匣子的首飾，在車里出神。

彩云易散，琉璃易碎，聽人說好之，大多不長久。

不知日后會如何，心里卻明白，眼下便是最好的時候。

沒旁人，沒紛擾。

只有和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