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看到王府的門,烏雪昭就知道，哪里是永寧侯老夫人請過去侍疾。

是天子要見了。

黑燈瞎火的，鄭喜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自然也是喬裝過后的模樣,像哪家的大管家似的,走到馬車邊，親自扶烏雪昭下車,低聲笑著說：“……主子還沒來，奴婢先過來這里打點，姑娘且先進去等著。”

烏雪昭應了聲，隨鄭喜進去了。

鄭喜打發了人在外面伺候,他親自進來添蠟燭什麼的,一面兒輕手輕腳地做事，一面兒說：“莊上遠,主子也是臨時起意過來散散心，也怕姑娘路上折騰,就接了姑娘來王府里頭。”

這周圍早清理過了,不走出去一條街,都不怎麼瞧得見活人。

烏雪昭自己斟茶。

鄭喜連忙小跑過來，說：“奴婢來。”又關心地問：“恐怕奴婢接姑娘接的不是時候，不知姑娘用過晚膳沒有？”

這個時候,皇上應該已經用過膳了。

若不說實話，一會兒著的就是自己的肚子。

烏雪昭如實道：“只吃了幾口就出來了。”

鄭喜又笑：“可巧,皇上也沒來得及吃，姑娘陪主子皇上一起用飯。”

順手就把茶遞了過去。

皇上也沒吃？

烏雪昭微點頭以示謝意，接了茶，捧在手里,不及喝下去，輕聲一問：“皇上怎麼也沒來得及吃？”

鄭喜道：“惱著了，吃不下。姑娘多寬寬皇上的心。”

烏雪昭倒是輕了下。

不過，心里并不知道該怎麼寬帝王之心。

若說是不舒服，太醫的效力比強。若說心里不舒服，鄭喜比強。

也不知，究竟怎麼就惱了。

鄭喜又怕烏雪昭著，還是著人先端了些點心上來，說：“府里頭來不及做，就近在外頭買的，試過毒了，姑娘將就先吃吃。”

桌上是必馨齋的點心，香味兒俱全。

烏家大節上，才會提前去排隊買回來。

從挑好鋪子到買好點心送進來，鄭喜著實費了心，可不是他里說的什麼將就吃吃。

雖是沾著天子的，烏雪昭還是道：“您費心了。”

鄭喜熨帖地一笑。

難為他在這點小事上花費的功夫，烏雪昭都瞧了出來，客氣道：“沒費什麼心，姑娘喜歡吃就。”

又暗想著，若是姑娘也能這麼覺到皇上的心意，皇上可不就不惱了。

不過他若開口明明白白說穿，也就沒什麼意思。

烏雪昭不知鄭喜所想。

用象牙筷子夾了一顆夾心棗吃，這棗里頭不知裹的什麼，外面香甜，里面還有糯糯的味兒，是必馨齋的招牌甜點。

吃著吃著，心里還是覺得不妥，正放下了筷子，開口要問：“大人，皇上是為著……”為著什麼惱。

話沒說完，外頭傳來了腳步聲。

烏雪昭想說的也就都咽到了肚子里。

桓崇郁走了進來，后面跟著盛福。

鄭喜先欠了：“皇上。”

桓崇郁卻沒看他，一進來目就落到烏雪昭上，見也要起，走過去淡聲道：“坐下。”

烏雪昭跟著桓崇郁一同坐下。

盛福也就過來稟了鄭喜：“飯菜才將好，隨時能送上來。”

皇上和烏姑娘只怕都得發躁了。

鄭喜喊徒弟人趕把菜都抬進來。

這廂宮人們布完菜，也就都退下了，連鄭喜也沒在跟前伺候，只在廊下候著。

烏雪昭和天子一塊兒同桌用膳。

烏家就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宮里更嚴苛才是。

便沒有發出丁點兒聲音。

席間，天子也不怎麼說話。

烏雪昭想起鄭喜說皇上最近正惱，想來定是為著什麼事，惱急了。臉上雖不顯怒意，但和之前幾次見面相比，似是要覺得氣氛冷肅了些。

在沉默中，烏雪昭略吃了一小碗，就放下了碗筷。

吃得多也長得多，這才夏天就開始長了，秋膘的時候還不知道要怎麼長。

能吃，便吃些。

桓崇郁才吃到一半，見這就不吃了，開口問：“不合胃口？”

烏雪昭搖頭，道：“菜肴很味。”

桓崇郁著象牙筷，皺眉問：“那怎麼不吃了？”

烏雪昭了，溫聲說：“臣吃飽了。”

桓崇郁往碗里一瞧。

這才吃了多，廊前鸚鵡都比吃得多。

不過天還熱著，胃口不佳也實屬正常，何況飯前又吃了些甜的。

桓崇郁胃口也一般，沒吃多大會兒，也放了碗筷，眼瞧著比平日里吃得些。

這會子已經不早，才吃的晚膳，若早早睡，必然不克化。

鄭喜吩咐人收拾碗筷時，提醒道：“皇上，您和烏姑娘不如去園子里消消食兒。凈房燒好水，還得會兒功夫。”

桓崇郁抬步去了，烏雪昭跟上。

鄭喜提著盛福送過來的一盞犀牛角燈，走在前面領路。

黑燈瞎火，什麼景也看不著，蟬鳴蛙，聲聲不止，聒噪得很。

鄭喜瞧著前頭小山丘上的亭子，說：“皇上，烏姑娘，前去坐著歇歇吧！”

桓崇郁頷首。

烏雪昭跟在他側，略落后他半步。

登小山丘的亭子，要上幾級臺階。

桓崇郁踩上去一只腳，轉了個，展長臂要扶烏雪昭。

烏雪昭本來站得穩，偏巧越扶越不穩，手才搭上去，腳下略崴了下。

幸好桓崇郁眼疾手快，把給抱住，才沒摔著。

鄭喜提了燈籠往下半步，把路照得更亮，驚心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烏雪昭站穩了子，說：“不干公公的事，是我自己摔的。”

摔的時候，似乎還聽見了什麼響。

一耳朵，掉了一只耳墜子。

烏雪昭輕聲說：“皇上，臣丟了一只耳墜。”

桓崇郁吩咐鄭喜：“給找找。”

牽著烏雪昭要上亭子去坐。

鄭喜提燈找了半天，都不見蹤影，純粹在草叢里喂蚊子去了。

烏雪昭不忍，就跟桓崇郁說：“皇上，銀墜子也不值什麼錢，讓公公別找了。”

銀的？

許多宦之家的丫鬟都不帶銀飾了。

桓崇郁微微皺眉：“烏家沒給你置辦金翠耳墜？”

烏雪昭不疾不徐解釋道：“置辦了。姊妹們有的，我都有。只是臣自己偶爾喜歡戴素凈些的。”

短短兩句對話，鄭喜的心跟著提起又落下。

他還以為烏家這般舍不得為烏雪昭花銀子，所以這才在打賞宮人時，格外“規矩”。

那也摳搜得太不是時候了。

幸好不是。

看來就只是烏姑娘自己沒那份邀寵的心思。

眼瞧著十幾家的貴里頭，帝王心里頭牽掛的只這一個，偏倒還毫不知。

夜濃稠，燥熱。

桓崇郁嫌外面蟲鳴蛙煩人，起吩咐回程。

鄭喜提燈開路。

走了一段路，烏雪昭的額頭上出了薄薄的汗，子松泛不。

才將也和天子說上了話，的膽子也跟著大了些，等到回了房，索直接問：“皇上似有煩心事？”

桓崇郁轉看過來，擰了擰的臉，斂眸問：“知道是什麼事嗎？”

帝王所惱，鄭喜既能跟說，多半不牽扯朝堂政事。

若為私事，以對天子的了解，哪里會知道？

甚至連天子養了什麼寵都不知道。

烏雪昭搖了搖頭。

桓崇郁輕哂。

鄭喜在外面喊道：“皇上，凈房里已預備好了。”

桓崇郁便牽著烏雪昭一起過去，作很霸道。

這措手不及的，“哎”了一聲，紅著臉喚道：“皇上……”

桓崇郁將手指攥得更，勾著角低聲道：“去了你就知道朕惱什麼了。”

聽到這話，烏雪昭也就不掙扎了。

凈房里面造了個大浴池，豎著的高腳燈照亮屋子，燭映在清澈的水面上，似鋪了一層柿的輕鮫紗。

烏雪昭還是頭一次在這麼大的池子里沐浴，不敢下去。

桓崇郁直接掐|腰把人從岸上抱下來，一齊墜水中。

烏雪昭本能地勾著男人的脖子，在他上。

三魂不定，|息重之際，就聽男人在耳畔噴薄著熱息，啞聲發問：“多日不見，可曾想朕？”

呼吸初定。

烏雪昭微微松手，抬起頭，男人眉如墨勾，高鼻薄，一雙冷淡又倨傲的眼眸，含著|追索而來，似要將灼穿。

鬼使神差地點了頭，輕答了一聲：“想。”

桓崇郁翹了翹角，著的下，俯吻過去。

烏雪昭輕揚頰，迎了上去。

桓崇郁手扯下了上的那層遮掩，烏雪昭齒張開，頓時被他堵住了所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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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回了宮。

盛福看著天子眉宇間的神，直咋舌，私底下跟鄭喜夸耀：“師傅，這就強中自有強中手。”

比起哄皇上，他師傅只能排第二。

鄭喜哼笑一聲，神清氣爽地去當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