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櫻回京城的那天,謝牧梓給留了言。

　[一路平安。]

　已經迫近十月底，京城步秋天，氣溫驟降。下飛機的一瞬,凜冽的寒風拂于面上，鉆進骨子里。

　乍然從港城溫暖的氛圍中離，季櫻輕輕打了個寒。直至一件沾著男人溫熱溫的喜歡外套從后搭在肩上,傅景深牽著朝車前走去。

　坐上車,季櫻低頭看著手機。

　回到京城，再看他發來的消息,季櫻還有種恍如隔世的覺。

　似乎在港城的浮華,都只是匆匆一場夢。

　直到頭頂傳來一聲冷呵，覺到男人的視線從手機屏幕一掃而過，季櫻順勢就摁滅屏幕。

　傅景深看了眼自己的手機。

　緩緩問：“他怎麼不和我發？”

　季櫻：“……”

　試圖揭過這個話題：“可能隨手一發吧。”

　好在下一秒，于婉清的消息便跳出來，自幫結束了話題。

　于婉清問什麼時候回家看一看。

　季櫻想起,或許要先陪傅景深,回一趟傅家老宅，于是將日子推到了次日。

　晚上,傅宅。

　傅宅是一貫的冷清空曠，傅老爺子坐于廳前,見上許久未見的季櫻,臉上頓時綻出一個笑來。

　季櫻知道傅景深和傅老一定有話要說,不聲地隨著阿姨去廚房幫著拿水果。

　傅景深目從背影收回,低頭斟茶。

　傅老接過茶,吹了吹熱氣，冷嗤道：“你這一回來，那個逆子可高興死了。”

　傅景深赴港的這段日子,集團事務直接給了傅遠。快活了大半輩子的傅遠，驟然接手這麼大一攤子，天天想方設法地找老爺子訴苦。

　傅老搖搖頭。他年輕時未能好好管教傅遠，養出這麼一個紈绔出來。

　傅景深垂眼，表疏淡。

　“原本，或許不會這麼快。”

　傅老爺子沉默，角漸漸平，表凌厲起來。他雖遠在京城，但港城的風聲自也瞞不過他。

　就在前幾天，季天澤給他打來了電話，要給謝凌一點小小的教訓。

　但謝凌畢竟是他曾經的兒媳，兩家既然已經結親，事就不能做得太難看，故而季天澤先禮后兵，提前知會了他一聲。

　“謝凌啊，”傅老爺子抿了口茶，嘆息一聲：“我說過的話，就從沒放在心上。”

　年輕的謝凌沉穩低調，唯有那雙黑沉的瞳仁里，會有不符合氣質的鋒芒，他并不喜。

　當將懷孕的化驗單，遞至他面前時，傅老有想過墮胎的可能。

　港城謝家二房這樣的門楣，又豈能和傅家相配。

　他能有無數種方法，讓這個婚事不了。

　傅遠得知結果時，漫不經心地說：“您不一直想要個孫子嗎？這不就來了。”

　當時，夫人離世幾年，兒傅佩又即將遠嫁，兒子是個混不吝的紈绔。

　傅老對著化驗單，看了許久。為著這個還未臨世的孩子，到底心，最終，他同意了傅遠和謝凌這樁注定不負責任的婚姻。

　他的孫子，他會親自教導，也會給他最好的家室，配最好的孩。

　婚后，謝凌就漸漸暴了掩飾不住的野心。傅老眼看著枉顧倫理，不擇手段的地套利，曾明里暗里敲打過多次。

　初始，還會因為他的話而收斂，但后續，謝凌離京回港，他也鞭長莫及。

　卻不曾想，在謝家那樣的名利場，原本尚有良知的謝凌，到底還是變這幅唯利是圖的模樣，連最后的人都幾近泯滅。

　傅老爺子長嘆口氣，向來清明的眼染上些許疲憊，他看向眼前清冷沉穩的孫子。

　回憶起傅景深小時也曾問他，為什麼從不見爸爸媽媽，是不是他哪里做得不夠好。

　只是漸漸的，他也不問了，變得愈發沉默寡言。

　傅老自便對景深嚴加管束。他繼承了傅遠和謝凌的聰明，什麼事都能做到最好，最是他的驕傲。只是他到底沒帶過孩子，景深從不找他談心。

　“以前的事，”傅景深修長手指叉在一起，低聲開口，“我都知道了。”

　“哐當”一聲，傅老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神有些可怕：“謝凌和你說什麼了？”

　傅景深垂眼，幾不可見地搖頭。

　看向老人，坦誠地說：“爺爺，謝謝您。”

　傅老長吐出一口氣，萬千緒涌現，忽地不知如何面對這個孫子。

　他們所有人，都虧欠他的。

　“現在所有的果，都是謝凌種下的因。”傅老爺子沉聲道：“你不必有心理負擔，對于，你已經仁至義盡。”

　“而且，謝凌這次惹到了季家。”

　“天澤上雖沒說什麼，心里不知多膈應，畢竟謝凌這般，明晃晃地打了季家的臉，季家略施懲戒也是在理之中。”

　傅景深并不意外地嗯了聲。

　謝凌今后如何，再與他無關，他不主出手，已經是顧念著最后一臉面。

　季櫻在廚房里，手中的葡萄都洗了三遍。直到廳不再傳來約約的談話聲，才從廚房出去。

　晚飯后，應傅老爺子的邀請，季櫻隨傅景深留宿老宅。雖說婚后來傅宅的次數不，但卻從未在此留宿。

　諾大的老宅，極其空，連傭人走路都輕手輕腳的。

　“你在這里住了多久啊？”

　飯后，季櫻隨著傅景深來到后院散步。秋意漸濃，之前蔥郁的櫻花樹蕭條了許多，在涼風的吹拂下，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

　“到我年。”傅景深答：“那年，爺爺送了我半山別墅，我也上大學住了校。”

　季櫻腳步一頓，反應半晌，想起半山別墅的作用——

　這不是他們真正的婚房嗎？

　傅景深第一次帶回的地方也是那里。

　“年就準備婚房了？”季櫻漂亮的眼睛現出震驚的神。

　那時候才幾歲？上小學？

　傅景深戲謔地看一眼，修長手指和十指相扣。

　“這不是，留著娶你。”

　季櫻從鼻尖輕哼一聲。

　才不信這種鬼話。

　說起來，這個人就是見起意。不然豈能這麼多年，連見一面都不曾。

　“我才不信。”

　傅景深停頓腳步，側頭，眼中閃爍著細碎笑意，彎腰稍稍近。

　“櫻花從小就知道，要嫁給我嗎？”

　季櫻朝他看了看。

　自是從懂事開始，就有懵懂的印象了。但家里人從不提，自也不會天想著這種事。

　索實話道：“我知道你，但我沒覺得一定會嫁給你。”

　傅景深挑眉，卻也沒不高興，安靜地聽說下去。

　季櫻抬起卷翹眼睫，朝他看去一眼。

　輕輕呢喃：“萬一遇見喜歡的，我當然會…”

　眼看著傅景深黑眸微微瞇起，季櫻自己心虛地消了音。

　什麼啊…讓說自己又玩不起。

　靜默兩秒，季櫻抬眼，烏黑瞳仁倒映著他清俊的面龐。

　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季櫻甕聲問：“那你呢，一直都認定要娶我嗎。”

　傅景深直視躲閃的眼眸，不假思索：“嗯。”

　季櫻有些錯愕。

　認定要娶，所以直到二十七歲，還沒給只言片語？

　他就是這樣娶的嗎…

　傅景深彎，但笑不語。

　他自是不會說實話。

　出生于這樣的家庭，他怎會對婚姻有所期待。

　但既然是老爺子定下的婚約，他定會遵守。不論婚后有沒有，他都會盡到應盡的責任。

　季櫻不知他在想什麼，但對上男人深邃的眼。和初見面時的拒人千里之外，完全不同。

　是一種實實在在的寵溺和溫。

　心尖像是有糖劃開，季櫻纖長的眼睫微，角漾起甜的笑意。

　說話間，二人來到鯉魚池前，被老爺子喂得胖胖的鯉魚察覺到人來，快速擺尾往遠游。

　對五歲的季櫻來說，有半人高的水池，如今也不過淺淺的一小塊。

　“論起來，”季櫻撒下一把魚食，道：“還要多謝三哥當年出手相救。”

　那次落水，在后來的許多年里，都了季櫻揮之不去的夢魘。

　傅景深看著塘中爭食的紅鯉，輕掐細白的面頰，從間溢出一聲笑。

　“我救我老婆，你謝什麼。”

　不遠，傅老爺子站在二樓的窗臺前，看著院中連影子都疊在一起的二人，長吐口氣，角欣地彎起。

　晚上，季櫻留宿在傅景深原來住的臥室。

　和家里的裝修完全不同，男人年時期住過的臥房，書架上擺放著麻麻的書籍，整間臥室都是黑白灰的調。

　除此之外，這件臥室里，還收藏著限量版的籃球，板，球鞋，模型。而這些直到現在，都一直未曾丟下。

　極年的地方，讓季櫻仿佛陷一個異次元。

　“我還沒見過你年輕時候長什麼樣。”季櫻手了書架上的模型，不自覺道。

　這話直接讓傅景深側頭看向，黑眸微瞇地挑出重點：“年輕時候？”

　季櫻作一頓，心中咯噔一跳。

　“我的意思是。”結著說：“呃，年時期。”

　卻不知傅景深是什麼腦回路，面無表地反問。

　“所以傅太太，喜歡年？”

　季櫻：“……”

　覺得他是在胡攪蠻纏，輕輕打了個哈欠，不聲轉移話題，“我先去洗澡了。”

　誰知，還沒走出一步，便被人從后面攬住腰肢，按在懷里。

　男人氣息清淺地拂過耳畔，“前方柜的第二層，有我高中時候的校服。”

　季櫻眸微微睜大，還沒能明白他的用意。

　下一秒，聽見傅景深說：“傅太太不是想看我年輕的樣子嗎。”

　他刻意加重了“年輕”二字。

　季櫻聽得心口驟跳了一拍。

　“我穿給你看。”

　季櫻：“……！”

　他喝多了嗎？

　只不過男人下一句話，讓徹底定在原地，耳燙得緋紅。

　“希在床上，也能給傅太太年般的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