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前吏部孫侍郎家的大公子被人發現橫尸在一條污水里。隨即短短的五天之中，數名曾經屬于妥協派的前員家人被殺。

　這些人的家里人當然向府報了案，可是無論是京城的順天府衙還是刑部，在與北胡人攻防死戰的大背景下，的確沒人顧得上這樣的案子，不過是幾個主和主逃的犯家人罷了，如今立的事千頭萬緒，大家手頭的事還忙得四腳朝天呢，誰樂意去替這種被皇帝砍了腦袋的犯家屬張正義？刑部的差們甚至有一種錯覺，這是不是四方樓暗地里下的狠手？

　老百姓倒是對此沒什麼同，如今眼看著京城一點點的逐漸支撐住，形勢似乎在向著對于大梁更加有利的方向發展，軍民戰勝北胡人的士氣越發高漲。那些曾經作為妥協派求和派的前員們更不招人待見，這些人命案偶爾給他們添點茶余飯后的談資罷了，而在百姓口中的，往往還是這樣的話：

　“呸！還說什麼和北胡人談和割地賠款什麼的，這些人就改死！”

　“就是就是，幸虧皇上英明，要我說啊，這些人不但該殺，而且應該誅九族！”

　“說不定就是哪位英雄好漢替天行道……”

　道德是一種社會的原則，但過頭的道德就會形一種神暴力，尤其是在這個一人犯法株連九族是人人視作理所應當的古代，尤其是在戰爭烽火燃燒在京城城頭上的時候，更容易讓人的思想向極端化發展。

　家里死了人的前員家庭哭天搶地，更多曾經在妥協派求和派隊伍里站隊的犯家眷們卻是膽戰心驚人人自危，瞧這局面，家里有人莫名其妙的被人弄死……那可就真是白死了！

　在這樣的況下，一些看上去很神的人開始了和這些家族進行悄悄地勾兌。

　“事兒已經很明白了，除了咱們自己，沒有人會幫咱們。今兒個著孫家楊家，明天就會有更多的人沖著咱們來。至于打完了仗更別想了！北胡人殺進城來是屠城，若是大梁打贏了，按著咱們那位萬歲爺的子秋后算賬是一定的，到時候就算他不主說，肯定也會有那些想借機上位的大臣們拿各位開刀，用各位的撐起自己的烏紗，別說誅九族，誅三族試問諸位得了不了？左右是個死，為今之計只有橫下一條心……”

　像諸如此類在某些暗角落里的聲音，安清悠當然是聽不到的，就在沈從元終于冒險出來活，一點點串聯起某些勢力的時候，的心卻是漸漸地有些放松。

　心來自于邊的家里人，在蕭家諸人和太醫們的照料下，蕭堂的傷一天天見好，說起來這位大梁頭號間諜的素質本就是極佳的，正逢壯年加上鋼鐵意志，如今竟已能慢慢地坐起來，太醫們連呼奇跡。小楓兒終于見到了他的親生父親，整天膩在蕭堂的邊，父子天，有些事倒是斬不斷的。林氏已經不似以前那般終日的一臉苦相，如今臉上也有了笑容。

　壽皇帝倒是天天派人來，一邊將戰局通報給了蕭堂，一邊由他口述北胡及博爾大石方面的諸般勢筆記轉呈。倒是蕭堂自己心憂國事，今天終于是誰都攔不住，到底坐著榻上了城樓，他一走，一群太醫也是呼啦啦地跟著去保駕護航。小楓兒老大不愿意地撅起了，倒是林氏頗為開通，眼淚盈盈了一陣，一邊哄著孩子一邊默默地去為丈夫準備諸般事。

　民夫的事忙得差不多了，一個系只要運轉起來就必然有其自發的規律，再加上“預備役”與民夫制的融合，太子牧那邊派出的監管人員越來越多，蕭家的幾位寡婦媳婦能夠進去手的空間越來越，以二寧氏為首的幾位又回到了蕭家，只是這一次們卻是沒有再鬧什麼要去找北胡人拼命之類的傻事，而是專心伺候起蕭老夫人，照顧自己的孩子。

　“時間會把有些東西慢慢沖淡的吧……”安清悠每次見到這幾位孀婦嫂嫂的時候，心里總難免不輕輕嘆息，這個古代的確對人太不公平，可是人還在，那就比什麼都強！自己能做的都已經做了，有些東西還要幾位嫂嫂們自己慢慢邁過去，不過無論如何，這個狀態總是在向一個不算太壞的方向發展。

　唯一不好的消息恐怕就是婆婆那頭，蕭老夫人年紀大了又有宿疾，接二連三的打擊之后，倒是頗有病纏綿不休之狀，好幾天壞幾天，就這麼一直糾結著。

　說起來，自從那次親筆傳書之后，蕭辰倒象是在奏報中夾帶私貨上了癮，壽皇帝無奈，索給他這位得意門生在鷹信往來上開了往來家書的特別通道，如今安清悠幾乎是天天都能收到鷹信。而隨著北歸大軍一天天奔向京城，距離越來越短，收到消息的時間差從十天八天到七天五天，到了現在，鷹信自蕭辰手中發出，只需三天就能夠傳遞到安清悠的手里，兩人信息越來越同步。

　“瘋婆娘，我已經過了辰州城，今天開始基本完了對于第一批潰兵的整頓，這些人里有辰州城原本的守軍，有路上被北胡人打散的部隊，甚至還有最早從不破關里逃出來的。我想越往前走，潰兵應該越多，整頓好了我這支兵馬的力量也會越發壯大，可是我們沒有后援，糧草是個大問題……”

　“瘋婆娘，今天我流淚了，是不是有點丟人？可是我沒法子忍住，你沒看到，那些老百姓，他們已經被北胡人禍害的夠慘了，可是聽說我們是回來打博爾大石的，他們把牙里最后一點糧食送了出來，只是希我們一定不要放過那些北胡人，替他們的親人報仇……”

　“估計再走幾天就到居賢關了，現在越走收攏起來的潰兵越多，北胡人封鎖了南下的道路，很多在博爾大石軍道路下的潰兵都只能往北面繞著走，有些人干脆就把軍裝扔了做了流寇，按大梁律當斬的，不過我沒有這麼做，而是給了他們一個機會跟著我回來殺北胡人，事急從權。而且這場戰爭死的人夠多了，我要當爹了啊，這算是給你肚子里的孩子積點德吧，真不知道那孩子將來會像誰，我倒是希隨你，讓他離腥味遠點最好……”

　一封封家書，對于邊況的瑣事參雜和對家人的思念，出自于本就對文騶騶三字的不屑一顧，也是因為到安清悠的影響，蕭辰恐怕是大梁員中最用大白話寫東西的人，雖然這家伙寫文言做詩賦亦是頗有出口章之才。

　安清悠每次回信的時候用的同樣也是大白話，想想丈夫的擔子已經夠重，不想再給他什麼心理上的力，婆婆病勢纏綿的事卻是不說，盡揀些家中還好的事寫了進去。不過更知道每次家中的往來書信四方樓必然是要檢查的，也必然是要呈到壽皇帝那里的，對這種侵犯他人郵政私的事安清悠卻是非常的不滿意，偶爾也來上兩句惡俗麻的，比如我你，著你，就像老鼠大米之類。這些東西雖是家書，但同樣屬于絕，流傳出去的可能等于零，倒是弄得壽老爺子每每在檢視之時哭笑不得。

　“阿安，阿蕭什麼時候能回來？”

　偶爾，蕭府五房院子里最沒心機最不懂的人世故的巨人大木會愣愣地問上安清悠那麼兩句，他是安清悠和蕭辰當年從桃花谷帶出來的，在家里除了這小兩口他自己也不搭理什麼人，除了安清悠和蕭老夫人，倒是他對蕭辰的思念之心最濃了。

　“快了，我猜回在下雪前吧？”

　天氣一天天的轉涼，不過也沒冬，安清悠每次回答著大木，心里已是越發樂觀。

　“哦哦哦，下雪之前啊，好好好……”大木每次都這麼很高興的回答著，不過有時候說了一半就跑了。城外雖然已經被北胡人圍得里三層外三層，但是戰爭這種事對線條到了極致的大木來講幾乎沒有毫的影響，倒是安清悠的另一個干妹妹，金龍鏢局的大小姐岳勝男最近往蕭家跑得也勤，這鐵塔一般的大漢遇上鐵塔一般的子，兩個人越混越，居然很有看對了眼的架勢。

　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在向著好的方面發展，可是有些東西，卻終究未必如人所愿。

　“什麼，蕭辰已經快到居賢關了？”

　博爾大石拿到了下面的探報，臉上神卻是一變，果然如蕭辰和壽皇帝等人所料，博爾大石在面對京城之余，并沒有放松對于后路的警惕，蕭辰的前鋒距離居賢關尚余百里，他已經接到了手下的報告，這一次鷹奴隊里卻是已經沒有了大梁的細作。

　帳中的北胡將領人人變，蕭辰這個名字，很多人恨他恨得要死，卻又聞之無不心驚。

　“我再給你最后五天……不，三天！所有的攻城械必須到位！”博爾大石冷冷地瞧著邊點頭哈腰的皮嘉偉皮公公，這個叛臣太監會為此而死多同胞，他從來就不放在心上。徑自轉過，卻是對著那一干北胡將領大聲道：

　“讓兒郎們該神的都神神吧，小打小鬧的夠久了，這一次咱們北胡人的馬刀，要連天空一起劈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