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諸軍的行軍速度驟然加快，可是卻沒人沖著居賢關去，一窩蜂的都奔著京城來了。

　壽皇帝和太子牧笑，跟我們爺兒倆玩權謀？天下有誰是對手！

　蕭老夫人時不時地帶著安清悠進宮給蕭皇后請安，幾個人笑得得意洋洋，這一串兒主意都是咱們娘兒幾個出的。

　不管怎麼說，北上諸軍前后腳地到了京城，太子殿下倒是真不食言，進京的地方將領無論是來自五湖四海的何方何，一律是禮賢下士熱烈歡迎不說，進了京第一件事就是先給他們升一級。

　許多在進退維谷的局面下進京的地方將領很是有一種終于找到了靠山的覺，接著他們就到了太子殿下非常親切的單獨宴請，幌籌錯推杯換盞之際得知，某某重要職位如今出缺，你這樣忠心投靠于孤，孤也不能虧待了于你，這位子就是你的，這個職務很重要，你一定要替孤好好把住了，孤王可是拿你當心腹看啊……

　寵若驚，真的是寵若驚！到底是朝中有人好做，于是信誓旦旦者有之，拍脯恨不得當場給太子爺兩肋刀者更是大有人在。又是心腹又是升，這天大的好事哪里找去！只是等到他們興沖沖地上任沒幾天，卻都發現這事好像很不對勁啊……

　那些所謂的“重任要職”，說白了不過是一些只有唬人頭銜而本沒有什麼實權的位子。朝廷畢竟是皇上說了算，多弄幾個貌似鮮面其實屁嘛不是的虛職實在是太容易。更重要的是他們忽然發現，他們沒有兵了……

　杯酒釋兵權這一招，史書上早就由無數人使爛了，如今太子牧使出來倒是深得壽老爺子權謀之的真傳。

　無數原本七八糟的地方二三線部隊被拆散，被混編，被刻意重新構建編制之后變了軍的一部分。可是這些在地方上都顯得頗為糜爛的丘八大兵們進了京東京西兩大營，卻有點暈了。

　飯食管飽，餐餐有，軍餉足發。軍果然是軍，待遇就是好。比在地方當守備部隊的時候強多了——這批新編軍是太子牧親自盯著的，四方樓親自監督的，首輔劉大人派來的筆吏和軍中首席大佬世家蕭家從清香號調過來的賬目式常駐，一組復核一組審計每天流查賬，誰敢在克扣二字上頂著風頭搞事？

　當然這些地方守備軍們進了京東京西兩大營也不是來福當大爺的，他們進營就見到了一堆黑著臉的軍教頭。這些人通常自己就是老丘八出，不對那些耍的事比這些進京的軍漢們更加清楚，執行起軍法來更是毫不手，第一天就鋼刀滾滾地砍了三十多個腦袋掛在轅門之外。混帳東西！如今國有大戰，正是我等軍人整軍備武報效朝廷之時，誰敢耍兵習氣玩裝犢子手段，這就是下場！

　新編的軍漢們見識到了厲害，但更出乎他們意料的是，他們居然見到了人。

　大梁的軍營之中素來止眷出，不過如今局面急，太子牧在上報壽皇帝陛下后大筆一揮算是開了特例。只可惜軍漢們見到的可不是什麼妙齡佳，而是一群……

　“這他X的也兵？”

　“什嘛玩意兒啊，才三石弓都拉這樣，老娘拉得都比他滿！”

　“我說——瞧你們這點兒出息！看看還是不是男人啊，我要生了個兒子像你們這副德行，早把他閹了送進宮里當太監了！”

　練兵場旁邊居然多了批觀眾，天知道是怎麼回事，辰字營的軍眷們當初得了藏軍谷的地契田產卻不好好的過日子，而是跑到京東京西兩大營里看起了熱鬧。這一群軍眷老娘們手大腳全無姿，可是陪著父兄丈夫在藏軍谷里練了六年兵，對于這些軍漢練之事早已經人人都練出了一副火眼金睛。更何況這麼些年來每日所見都是辰字營這類天下第一等的超級銳，那些新編進來地方部隊在們眼里就是一個字。

　渣！

　真的是夠渣，可是這些手大腳的軍眷們可不僅僅是眼厲害，那上罵人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什麼潑都能放的出來，什麼口話都敢說，還是花樣百出的。

　更大夢魘降臨到了新編軍的頭上。正所謂潑婦上了老兵子，那出來的靈可就不知道偏哪去了。有幾個油到家的新任軍教頭看到這等場面一合計，居然出了個缺德帶冒煙兒的主意，每天整訓選出二十個最差勁的兵，挨軍打屁。

　這一下玩大發了！

　軍倒是不重，負責掌刑的兵都是各弄來的好手，手底下自有分寸。數量也不多，十記而已。可問題是這等當眾子了下來溜溜的打屁時，卻惹得那些做觀眾的悍婦潑婦大老娘們轟然笑罵了一團。

　“小……”

　“真小……”

　“頂用麼？這玩意兒是日耗子的？”

　“不但小，而且短，還很細……怎麼能他娘的這麼小啊！”

　這些婦人們沒規沒矩沒文化，張口閉口八輩祖宗，可是們的確知道什麼事是男人們最為死也不肯認輸的，什麼事是最能讓男人憤死的。上這麼一堆打仗能殺人的糙娘們悍婦，再們被當眾圍觀品頭論足集下一個自己的命子不頂用的結論……

　就算是再沒臉沒皮的男人，這時候可也真的都是連想死的心都有了。接下來的練中，當真是個個勇人人爭先，誰也不想當那最后二十名被公認為又小又短又細的。一時之間不待揚鞭自蹄，新編軍的大練兵風氣空前高漲。

　“何統，何統啊！”當然也有看不過眼的，有人怒發沖冠的臭罵，有人痛心疾首地跑去苦諫死諫。可是屁用沒有！

　“現在朝廷要的就是能打仗的兵！管他什麼統不統，能趕練出兵來的就是好法子！”太子牧大手一揮，“孤王覺得現在這麼練著就不錯，他的！將來還可以向各地推廣一下嘛……”

　“連殿下都被他們帶壞了，這一張話連篇的，天家面啊……”某些人震驚萬分，又是跑到閣大學士兼左都使安老大人那里去告狀，又是跑到壽皇帝那里去上折子。

　安老大人和萬歲爺很有默契的睜一眼閉一眼，這兩位太極高手聯手踢起皮球瞎打混，道學先生們只剩被玩得滴溜轉的份。

　在京城這種地方，消息很快就傳了出來。安清悠聽到了消息先是震驚，隨即莞爾，最后聽到效果很好的時候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便是在另一個時空里的現代，男人不愿被人瞧不起的思維仍然非常有市場。在這個男尊卑才是正道的古代，這種思想又何止被放大了敗上千倍！自己不過是利用了一點點人的心理，想幫著太子牧在編練新軍的時候提高一點效率而已。沒想到居然弄出這麼一個七八糟的……

　“這位太子爺骨子里不會也是個胡鬧的吧？”在太子牧又一次專程前來當面致謝的時候，最早獻計的蕭五夫人腦子里卻是莫名其妙地冒出了這樣的一個念頭。不過這等想法自然是不能明說的，安清悠很矜持地表示了自己的無辜：

　“我可沒有想到他們會把事弄得這麼俗不堪，當初臣婦所獻之計，只不過些婦人過去給他們起起哄架架秧子，讓那些不堪一戰的兵勇們知恥而后勇的道理罷了。”

　“知恥而后勇，這幾個字說得好啊！五夫人不愧是中奇才，真令孤等須眉汗……”

　太子牧萬分贊嘆，回去立刻把知恥而后勇這幾個大字寫了裱在京東京西兩大營里。此舉果然另兩大營的士氣高漲，眾兵勇練之時幾乎是把吃的勁頭都拿出來了。

　“軍心可用啊……”太子牧滿懷慨，卻忘了這些丘八大兵們大都不識字，之所以還能拼出最后一份潛力的原因是，那些軍教頭聽軍中文書們解釋了一遍太子題字的意思后，很毅然地把挨軍的名額從最后二十名擴大到最后一百名。

　從這日起，每到日落西陲練收營之時，京東京西兩大營里就會有近百條壯漢……場面何其壯觀！

　太子牧喜上眉梢，眼看著這真是人定勝天啊，真是一日千里啊……

　一切似乎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可問題是，還有一個最大的麻煩擺在眾人面前。

　這個麻煩就是時間！再怎麼樣的巧法怪招子能夠提高效率，也沒法讓一群二三線部隊一天之就變百戰銳。而博爾大石所帶領的北胡大軍，是絕對不會給大梁回過氣來的時間的。

　“博爾大石！博爾大石！我們瞧得真切，來得真的是征北軍！長長的隊伍麻麻，清一的北疆裝備！”對于這樣的探馬軍報，忽然停滯在了居賢關前的北胡軍主力真是等待了太久了。

　“總算來了！這一次擺開陣勢迎接那些長途跋涉的對手的，變了我？”

　博爾大石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臉上卻是浮起了一微笑：“漢人的書上是怎麼說這個來著。以逸待勞？圍點打援！嘿！不管那麼多了，總之那棕熊便就有再大的力氣，如果一腳踩在了獵人的夾子上，還不是不死也落個殘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