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我的聲音有點凄惻,“陸氏的產業做到了這麼大,你為什麼還要繼續做這種勾當?如果是因為有些產業不敷出,何不把賠錢的廠子都關閉,然后讓其中的一部分產業轉型,提高利潤率,這樣也不必非得靠毒品易和走私來沖抵虧損……”
豹三爺從病床上出一只手來,輕輕著我的頭發,“蘭心啊,有些事,你現在沒有親自去經營,就不會懂。從我當年在你爺爺手里接下陸氏整個集團的產業,到現在,二十多年時間了。跟著我的那些弟兄,都已經五六十歲了,甚至更大。這些人,他們的兒也有不在陸氏工作的,那些小年輕還好,可是老的怎麼辦?轉型,說起來容易,可是他們那些做了一輩子老手藝的老師傅,是他們下崗呢,還是一把年紀了開始重新學新手藝?”
我默然,我沒有想到,豹三爺心里那麼念舊。陸氏旗下有一大堆半死不活的產業,我也一直很好奇為什麼不轉型,或者改做其他行業,原來是為了養活這些老員工。而先前鬧罷工的那些人,我現在回憶起來,都是年紀不上不下的那一撥,三四十歲的。當初跟著豹三爺的那些老人是不會來拆他臺的,廠子里年輕的工人二代也是不會來拆臺的,所以鬧事的都是后來進廠子的人。大概也正是這個緣故,所以豹三爺直接托付給什麼都不懂的我來理,他自己去了大東洋那邊,因為他心里本就知道,罷工的事,鬧不了太大。
他表面上什麼都沒有說過,可是心的考慮,遠遠比我們能想到的要深。曾經,在我聯合秦公子手滅了葉老虎的時候,他賞了我一頓鞭子,目的也是為了打給那些弟兄們看。他對他們,不管是表面上還是心里,都有著很深的考量,不忍舍棄了他們。他如今是省城的商界傳奇,但同樣的,他也是曾經帶著他們叱咤風云的老大。
面對病床上有些憔悴的豹三爺,我從他的眼神里仿佛還能看到一點當年的風起云涌。但對于眼前的一些事,我還是不能完全理解。
“可是三爺,陸家如今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還吞并了許家和杜家不產業,要說盈利,應該也不至于真的不敷出,窮困到什麼地步吧,可是那些毒品易,何至于……”
我只是不能理解為什麼他到現在還執著于此。幾十公斤的海因和上百公斤的其他各類毒品,夠他判上幾十次死刑了。我是沒想到螳螂捕蟬還有黃雀在后,可豹三爺也完全沒有想到麼?
“這條道,只要走上來了,就很難完全退出去。”豹三爺輕嘆一聲,然后咳嗽起來。咳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你做了,就被推上來當了龍頭老大。但你哪天不做了,群龍無首,整個市場都得掉。不想讓外來的人胡搞,也不想讓底下的弟兄反目,就只能慢慢撐著,逐年把數量減一點。當年你爺爺做的時候,世道著呢,那都是幾十噸幾十噸的,不像現在這種小打小鬧……”
其實我不是很明白這其中的道道,但我聽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說,已經走到這一步,就騎虎難下了。
可我知道這件事,現在責任都在他上,他恐怕是十個死刑都不夠判的,這又如何是好?
“三爺,安東尼的事,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可是你還容許他一直待在大東洋……”
他蒼白的臉出了一笑容,“早知道,這世上早知道的事多的,可是誰能保證好好的一輩子順風順水?”
他抬起頭看了一眼病房的門,沒有繼續說下去。我猜想可能是因為門外有好幾個特警在聽著我們說話,所以他才沒有多說的。我忽然想起一件事,當初大東洋是在陸耀恒手里管著的,看樣子,陸耀恒也不是不知道這個毒品易和夾墻機關的事,難道豹三爺會愿意讓陸耀恒一起被帶下水麼?
“那,陸耀恒……”
豹三爺拍拍我的手背,“蘭心啊,你回去,把陸氏底下的那些資產和廠子的資料都好好整理一下,我會人把資料都送去給你的。外頭的事,暫時你先幫我管著。耀恒那邊,我自有安排。他手里的東西,你不用管,他會很快都給折出去的。你不用心他,這次的事,他跟安東尼是一伙的,可以將功折罪,刑法上不會太重。走到這一步,一切都自有安排了……”
他說得近乎玄妙。
我知道豹三爺的格,做事比較低調穩妥,所以他暗中經營了幾十年的東西,這件事一定非常,要不然安東尼不至于花了那麼多年的時間才抓到這個把柄。這麼的事,即使安東尼每天都在大東洋看著,也花了差不多兩年的時間。他說陸耀恒和安東尼是一伙的,也就是說,夾墻機關的事,應該是陸耀恒告的。
豹三爺心里都跟明鏡似的。
到這一刻,他的意思,基本上是已經把陸家全都給了我。如果陸耀恒沒有因為這件事獲罪的話,他現在手里僅僅只掌握著陸氏旗下小部分的產業,本沒有辦法跟我對抗,所以他應該會很快把手里的東西折出去,然后離開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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