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是隆祥帝登基的第一年,年號依舊是永和帝年間的正德九年。
這一年在大昭朝的人看來,實在是的一年。
在位三十年的永和帝駕崩了,新皇登基,朝中震,而就在此時,北狄大軍再次捲土重來,氣勢洶洶地撲向大昭的北疆之地,其氣勢堪比塞外那呼嘯而來夾裹著大砂礫的狂風。
那一年,年輕的隆祥帝派了威武大將軍之子孫奇芳為元帥,帶領二十萬大軍前去迎戰北狄軍,然而這個孫奇芳卻是一個酒囊飯蛋,獨斷專行,武斷地拒絕了守城四品將軍蕭正峰的種種建議,一意孤行,致使錦江城和貢康城淪落在敵人之手,而襄和呂也岌岌可危。
孫奇芳率領二十萬大軍倉皇而逃,退兵兩百里后,來到源涇駐紮。
而那位原本的守城將軍蕭正峰,在建議屢次遭孫奇芳質疑並不為所用后,無可奈何,只能聽從孫奇芳的安排。可是當孫奇芳帶著二十萬兵馬退守源涇后,他卻迅疾地做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疏散錦江城和貢康的老百姓,使其免北狄軍的荼毒。
第二件事就是召集邊城的守軍舊部,向孫奇芳請命,留在邊陲一帶,抗擊敵軍,主帥孫奇芳一聽,自然是高興的。蕭正峰如果能夠率領殘部在這裡抗擊北狄軍,那麼他在源涇就等於有了一個一道屏障,可攻可守,可退可進。蕭正峰如果勝了,功勞是自己調度有方,蕭正峰如果敗了,那也是他防守不力。
蕭正峰自然是明白這個人心裡打的主意,此時此刻他已經不屑和這種人搶功,於是在得了孫奇芳的允許后,呼籲練手抗擊北狄軍,奪回淪落的國土。
一時人們都敬仰讚歎蕭正峰之忠君國,邊陲一帶有志之士全都自發地前去他的麾下共同抗擊北狄大軍。蕭正峰便打著主帥孫奇芳所託,抗擊敵軍為由,開始在邊陲一帶私自招兵買馬,發展手下的勢力。
這一日,外面呼嘯了不知道多日的寒風總算是稍微停歇了,日頭也不再是熏黃的,阿煙想起前幾日帶著幾個侍在山中採摘的野菜,若是再不曬怕是都要發霉了,趁著今日總算是個晴天,也該拿出來晾晾了。
當下阿煙帶領著幾個侍走出所居住的草棚,將藏在山裡的那些野菜全都拽出來,挑了一乾淨的地兒攤開來晾著。
自從這仗打起來,孫奇芳一意孤行,吃了幾次敗仗,蕭正峰看勢頭不好,早已將自己轉移到了這萬寒山裡。
到了萬寒山,阿煙這才知道,原來蕭正峰把大批的糧草都存在這裡了。他是早就看中了萬寒山這個地方,地勢險峻易守難攻,若是錦江城淪陷,可以駐守在此。
當時孫奇芳和沄狨打了幾場,他三次獻計獻策都被孫奇芳當場否決,為此還遭到孫奇芳的痛斥,無奈之下,他只能選擇了放棄錦江城。
一旦打定了這個主意,他就以自己病弱為由,將自己送出了錦江城,並且安置在這萬寒山早已搭建好的草棚中。
雖說是草棚,可是卻建得極為穩固寬敞,依山而建,一共有三大間,阿煙自己住在正屋,另外一間住著丫鬟們,還有一件,存放一些閑雜用品。
阿煙邊的九個丫鬟這次跟隨了五個過來,分別是青楓、荼白、柳黃、齊紈、魯綺。這些都是蕭正峰事先心考慮過的,青楓過來是陪著阿煙說說話解悶,荼白和柳黃出貧苦人家,力氣大能幹活,幫著干一些雜,至於齊紈和魯綺,那自然是在阿煙邊心照料的。
當然了,也不能一群人家孤住在山裡,所以蕭正峰還專門派了一個兵隊,約莫有三十人,那些人的任務只有一個,保護好夫人的安全,不能有任何閃失。
阿煙想起這事兒來,其實就覺得好笑,想著這是打仗的時候了,自己做好了跟著這男人吃苦累同甘共苦的,他卻倒好,把自己藏到山裡來,竟然還帶了五個丫鬟三十個護衛,這知道的因為是逃難,不知道的還當是跑到別院來度假呢。
因為有蕭正峰這般細緻周到的安排,雖則到了萬寒山這種冷僻的地方,阿煙倒是也沒什麼委屈。山中冷風四起,就躲在草棚里不出去,把那寬大暖和的大髦披上,再使喚丫鬟們多拿幾個暖手銅爐過來,把爐子里的火燒得旺旺的。食單調枯燥無味,就帶著幾個丫鬟們鑽到山裡,去挑選野草籽兒,以及山坳坳里的野菜,還有夏日裡落在地上的干栗子等。
除此之外,這裡還能採到一種蘑菇,阿煙也不出名字,可是這種蘑菇卻在山峰里長得很好。開始的時候不敢吃,後來有護衛捉了一隻凍傻的麻雀,就讓麻雀吃了,看那麻雀沒什麼事兒,這才敢吃。吃了后覺得味道也還行,從此後這種蘑菇就了大家的伙食,沒事就去山裡採摘。
萬寒山確實是冷,滴水冰那是自然的,並沒有什麼現的水,都是去外面鑿一塊冰來,敲小塊放到鍋里煮,煮化了后再稍微過濾下,就是平日吃喝用的水了。
阿煙開始的時候不適應,還拉過肚子,後來適應了,也就好了。
有吃有喝不挨,這日子就過得飛快。仗著今日天氣好,把那些蘑菇野菜什麼的都統統攤在那裡晾著,幾個丫鬟干,也跟著幫忙。這些日子時常窩在屋子裡不外出,都覺得自己腳要生鏽了,逮住幹活的機會就也跟著干,就當是鍛煉下子。
將那些野菜蘑菇都攤在了巖石上,阿煙便拿出一塊帕子了手。幹了這麼半響的活,兩手上黏黏的,沾了蘑菇上面的黏,也有野菜的綠。
齊紈見了,忙過來道:
「夫人,你進屋去吧,我燒些水,給你洗洗手。」
和魯綺兩個人可是被蕭正峰好生叮囑過的,一定要心伺候著夫人,可不能讓夫人半點委屈。可是阿煙並不是一個每天呆在屋子裡不的夫人,於是沒辦法,每日里眼睛都盯著阿煙,生怕有半分的不好。
阿煙瞇著眸子,著這冬日裡難得溫煦的,搖頭笑道:「先不了,我在這裡站一會兒吧。」
說著這個的時候,把兩手揣到了袖子里,就這麼站在底下,遠著萬寒山下遙遠的地方。
萬寒山之下,都是灰濛濛的一片,本看不清楚。
可是依然想看。
知道這些日子以來蕭正峰依然在錦江城附近,帶著人馬在附近抗擊北狄軍。
這個時候的他品級不夠高,權利也沒有太多,來了一個威武大將軍的兒子他必須聽令,他的建議人家也不採納,可是他骨子裡到底一,不願意讓自己苦苦堅守的城池拱手相讓,不願意讓曾經的手下敗將就這麼進大昭的境。
心疼這個男人,也擔心他,怕他唯恐有一個不好。
如今的這個男人,已經侵了的骨,紮在心裡。他有一分的不好,自己便疼上千分萬分。
這個時候,才會真正明白,什麼是。
就是我明知道站在這裡看不到你,可是我依然想看,想看著你拔威武的影出現在那個山坳坳里,用那炙熱的眸凝視著我,將我攔腰抱起。
就是我冰冷的萬寒山,只要想起你有力的臂膀和寬厚的大手,便覺得渾溫暖,便覺得生活中充滿了希。
就是我日夜的思念,轉輾反側不能眠,沒有你的夜晚,就是睡不好。幾乎是地等待,等待著你刻骨銘心的疼。
阿煙在這難得一見的溫煦下,一直站著,等到日頭落去時,依然是希落空。
青楓上前勸道:
「天冷了,夫人咱們進屋吧。」
一邊說著時,魯綺已經拿過來一件暖和的披風,為阿煙披上,裹住了大半個子。
阿煙笑著道:
「好,進屋吧。」
進到屋裡,荼白已經做好了飯,熬了粳米粥,裡面放了山裡獵的野羊的並今日的蘑菇碎。山裡伙食簡單,這已經算是不錯了,阿煙接過來熱氣騰騰的碗,小心地品嘗著。
開始的時候荼白熬出來的這粥並不好喝,後來還是阿煙開始親自熬了幾次,大家都覺得好喝,於是荼白認真地跟著阿煙學,學了那麼幾次,也就漸漸上道了。
幾口下去,糯熱乎的雜粥進了肚子,阿煙覺得渾都舒服起來。
一時吩咐幾個丫鬟道:
「我也只能吃這一碗了,你們不必等,先把剩下的分了吧,免得等下涼了。」
待吃過飯後,阿煙便來到炕前,在魯綺的服侍下上了炕,蓋著錦被半坐在那裡,隨意拿著一個冊子翻了翻。不過當然也不敢看太長時間,桐油燈實在太暗了,看時間長了怕傷眼睛。
山裡的夜寒冷得很,寒風又開始呼嘯,遙遠的山坳坳里還有野的怪聲,桀桀的很是讓人提心弔膽。阿煙裹著錦被靠在炕頭,依然有些冷。柳黃見了,便越發往爐子里加了一些炭,把火燒得更旺,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來。旁邊的荼白小聲提醒道:
「這麼燒著有些浪費,我再取一塊冰來燒上吧?」
柳黃「嗯」了聲:
「也好。」
齊紈聽到這話,笑道;
「既如此,燒好了水后,我伺候夫人子吧?」
山裡實在太冷了,本不敢洗澡,怕凍出病來,是以阿煙只會分段式地拭子,先上半截,再下半截,這樣的話不會太冷。
青楓聽了也道好:
「也是,那就乾脆多燒一些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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