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正峰聽得這話，也不及細問，一個大踏步邁房中，卻見阿煙半倚靠在榻上，上穿著黃的裡，好看的眉眼沒打采地耷拉著，烏黑的髮隨著纖細瘦弱的肩膀逶迤下來，人比黃花瘦，分外惹人憐。

蕭正峰見了自然是心疼，過去了的額頭，溫聲問道：

「是哪裡不舒服？可請過大夫了？」

阿煙自然是知道自己的，其實原本沒什麼問題，不過是這幾日沒什麼神罷了，便輕笑道；

「你可不要聽風就是雨的，哪裡有什麼事呢。」

蕭正峰坐到榻邊，出大手將抱住，手只覺得那段竟比往日更纖細幾分，胳膊一便能將那纖腰給攬在懷裡，不免歉疚：

「這幾日忙，倒是疏忽了你。」

阿煙地靠在他懷裡；「過年這個時候，大家都忙呢，原怪不得你。」

蕭正峰是學過武功的人，於這道脈搏也是略通一二，當下自己握了阿煙的手腕，尋到脈搏去試，閉眸良久后，卻是皺眉道：「還是請個大夫過來看看吧。」

當下不顧阿煙阻攔，起吩咐外面的小廝，讓他們去請大夫過來。

青楓悄悄地過來對蕭正峰道：

「姑爺，咱們姑娘往日若是有個什麼不適，都一直是太醫院的孫大夫看的，他最是識姑娘的病。」

蕭正峰聽這話的意思，不免問道：「怎麼，姑娘經常生病？」

青楓不免一嘆：

「自小弱多病的，後來老爺一直命人心調養著，這兩年也是長大了，才總算比往年好一些。」

蕭正峰濃眉皺，點頭道：「好，你在房裡好生伺候著姑娘，我親自出去請這位孫大夫。」

顧左相家派個家人去請便是了，可是他蕭家卻沒有這個面子，他又和這位孫大夫素不相識的，如今只能是他自己走一遭，盼著能請這位孫大夫了。

蕭正峰當下又回到房中，聲叮囑了阿煙幾句，又吩咐幾個侍好生伺候著，問過青楓那位孫大夫的住，他這才披上外袍徑自出門去了。

如今臨近年關了，又是傍晚時分，雪花似有若無地飄著，外面街道上並沒有什麼人，只有路邊酒家門前的燈籠在那裡發著模糊的紅。蕭正峰翻上了馬，按照青楓所說的住來到了孫大夫門前。

敲了半響的門，那家人才嘀咕著給開門，他抱拳見禮，誠懇地說明了來意，最後塞了一些碎銀子到這小哥手中，道：

「還勞煩這位小哥為通報一聲。」

那小哥了蕭正峰半響，終於道：「莫非你就是那個娶了顧左相家千金的蕭將軍？」

蕭正峰點頭：「正是。」

這位小哥卻是聽說過的，當下笑道：「你們白鹿為的事兒我都聽了好幾遍呢，這顧左相家的千金也素來是我家老爺給瞧病的，如今既病了，你且等著，我這就進去通報。」

這位孫大夫也算是將阿煙自小看大的，聽說是阿煙病了，也就忙命人備了轎子，親自前來蕭府為阿煙看病。

阿煙見蕭正峰出去請大夫，還覺得小題大做了，回頭傳到父親耳中，難免讓父親擔心，可是待蕭正峰離開后，只覺得頭暈沉沉的難，渾乏力起來。了自己的額頭，知道這一次怕是真病了。

等了半響，這邊蕭正峰將孫大夫帶了回來，過了脈后，孫大夫才對候在一旁的蕭正峰道：

「只不過是勞心思慮,損傷神,致頭眩目昏心虛氣短驚悸煩熱而已，我開一副葯，先給煎服了吧。」

蕭正峰點頭：「可是如今子發熱，這個如何是好？」

孫大夫了鬍子：「用溫水拭子即可，怕是到了半夜時分，這高熱會越演越烈，你們小心伺候便是。」

一時孫大夫離開了，青楓去親自煎藥，蕭正峰則是坐在榻旁，拿了溫熱的巾帕給阿煙拭額頭，並小心掀開錦被，去拭裡面阿煙那溫燙的子。

這邊青楓煎好葯，蕭正峰接過葯碗來，聞了聞味道，親自扶著阿煙坐起來，喂吃藥。

雲封從旁伺候著道：「姑爺，姑娘素日喝過葯后，總是想吃些餞的，我現在去找些來？」

阿煙卻虛弱地笑了下：

「那都是小時候的事兒了，如今我早大了，哪裡用吃那些。」

青楓知道這蕭府里諸事都是要經過廚房的，又是人多口雜，哪裡有在顧府的時候那般隨心所，當下便掃了雲封一眼。

雲封抿了抿，退下去了，背後卻和燕鎖嘀咕道：

「咱們姑娘自從嫁到蕭府，可罪了，連吃個什麼都不得自由。你說姑娘從小到大，哪裡過這般委屈？如今我卻是故意說出這話的，也好讓姑爺知道，咱們姑娘為了嫁他，忍了哪些！」

燕鎖聽著，卻是點頭：「你倒是個機靈的，這麼說原也沒錯。」

阿煙卻並不知道這兩個小姑娘的心思，當下無力地靠在那裡，嘶啞的聲音道：「你別多想，我也沒那麼氣。」

心裡自然是沒那麼氣的，恨只恨這個子骨，卻是昔年沒經過什麼風霜磨礪的弱子，不曾想只是這幾日心緒低落罷了，就這麼病起來。

當下費力地抬起蒼白瘦弱的手，了蕭正峰剛毅的臉頰，笑道：

「我真得沒什麼事兒的，不過是天寒得個風寒而已，尋常小病罷了。」

蕭正峰握住的手，攏在邊地吻著，低聲道：「你不必說，我知道的，是我讓你委屈了。」

阿煙笑著搖頭，輕輕挑眉道：「你這就忘記那日我說過的話了嗎？」

蕭正峰彎下腰來將放倒在榻上，俯首親了親的臉頰，親昵地著的頭髮：

「你說的話，我記得的。」

他只是心疼而已，心疼自己的人。其實也是歉疚，自己徒徒發下誓言不會讓任何委屈，但其實到底年輕，一時也無法提供給在娘家那般隨心所的優越日子。

不說其他，便是今日這孫大夫，若不是聽到這是顧左相家的兒，看在往日的面上，人家都未必會來給看病。

阿煙卻依舊搖頭，一邊搖頭，一邊用沒什麼神採的目凝視著他。並不是什麼弱的子，後來吃了很多苦，曾經一個人在冰雪泥濘的道路上扛著幾十斤重的糧，曾經在下雨天里背著野草和泥去修補房屋。

只是一時病了而已，只是還沒來得及為將來會為的那個樣子而已……

想告訴他，嫁給他，並不後悔，就這麼跟著他一輩子，也不後悔。

哪怕他以後不會為那個威名赫赫的平西侯，哪怕永遠也不會封妻蔭子讓過著富貴榮華的日子。

可是渾都是那麼的無力，哆嗦了幾下，終究是沒發出什麼聲音，就那麼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青楓再次端來了熱水和巾，蕭正峰將那巾在熱水裡洗了幾把，又用大手攥去了水分，這才為阿煙重新拭子。

從旁伺候的青楓看著這姑爺剛毅的側，卻見他低著頭，一不茍地為姑娘著額頭手心手背。儘管他一雙手彷彿充滿了力道，可是他手下的作卻極為輕。別說這麼大一個男人家，便是自己也未必能有他那麼細緻。

不免嘆了口氣，想起剛才雲封說的那話。其實小丫頭片子的心思，哪裡能不知道呢，平日里兩個小丫頭難免腹誹，覺得自家姑娘委屈了。可是到底比們年長幾歲，約看出來了，這到底嫁得怎麼樣，也不能只看當下。

這位姑爺的前途以後怕是大著呢，不是連自家相爺都要高看他一眼嗎？如今他對自家姑娘又是這般疼寵，將來姑娘總是有好日子過的。

這邊蕭正峰為阿煙拭過子后，卻覺得那熱度依舊不見下去，又見臉頰通紅如霞，眉心微微蹙著，不免替難。一時忽而想起昔年跟著逯人所學的一個退燒的推拿法子，便想著試一試。

青楓見這姑爺忽而將自家姑娘手臂拿出來，不由詫異：「這，這是要做什麼？」

蕭正峰淡道：「以前我曾學過一個推拿法子，說是能退燒，只是不曾用過，如今倒是可以試一試。」

青楓不免越發詫異，想著姑爺竟然有這等本領，而此時雲封兩個丫頭正好端著熱水過來，也聽到了這話。

們面面相覷，不免有些不信，想著推拿怎麼會能退熱呢。

這邊蕭正峰也懶得和們解釋，當下拿起阿煙那手臂，卻見那膀子玉潤潔白，真真是緻得冰雪一般。蕭正峰將這膀子放在手心裡，開始用拇指清天河水，既從前臂側正中，自腕橫紋上至肘橫紋上呈一條直線地輕輕按，待推拿二百下后，又開始退六腑，既在小指一側自肘關節至腕橫紋呈一條直線地推拿，如此又推拿了兩百下。

一旁青楓伺候著，了阿煙的額頭，不免驚喜地道：「果真退去了一些呢。」

蕭正峰自己也用手了下阿煙的額頭，點頭道：「是好多了。」

說著他又吩咐幾個丫鬟：「這高熱怕是要反覆的，只是明日你們還要在跟前伺候，若是跟著熬一夜，怕是什麼神都沒有了。如今先回去歇息吧。」

幾個丫鬟聽到這話都是一愣，青楓忙道：「姑娘既然子不適，我們自然該流看守著，哪裡有出去自己歇息的道理。不如這樣吧，我們三個，只留一人在這裡幫著伺候，其他兩個先去歇息。等到明日也好有個替換的。」

蕭正峰點頭：「如此也好。」

當下於是青楓讓雲封和燕鎖回去歇息，而自己則睡在暖閣外面的矮榻上伺候著，以備蕭正峰隨時可能喚。

蕭正峰卻是本沒辦法睡的，他知道這高熱怕是半夜會反覆，怕自己萬一睡去，在這裡難熬了，自己卻不知道，但是讓多罪。於是便輕輕地靠著阿煙躺下，半攬著阿煙的子在那裡，睜著眼睛靜靜地凝視著。

往日這張好看的小臉不知道看過多次的，怎麼看怎麼的勾人，可是如今閉上雙眸，修長的睫就那麼安靜而無神地垂在眼瞼上，在那掌大的小臉上形一個半月形的影。小巧而起伏的鼻子下，曾經紅潤的雙看著有些乾。

這樣的，彷彿風雨過後被吹打得不樣子的月季一般安安靜靜地歪在那裡，雖了往日的，卻越發讓人憐惜。

蕭正峰半坐在那裡，這麼凝視著這小人，腦中不免想起種種景，諸如第一次相見時，站在樹下抻著腰肢去夠那松果的景，比如大相國寺里那個在迷霧之中婀娜飄渺的影，又比如在深山茅屋之中，在那燈火之下，喃喃地要自己去抱著的神。

一時輕輕吐出一口氣，想起這兩日對自己所說的那番話，再一次明白，自己娶進門的這個看似的姑娘，其實子韌剛強，心堅定無畏。

甚至，的心中藏著一個自己本沒有辦法到的所在。

想到這裡，他心間竟有難以言喻的焦躁和盼湧上，低首用自己的臉輕輕挲著的臉頰，喃喃地道：「阿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