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阿煙也小心地打聽著宮中的消息。這子書院里的學生都是來自高門大戶，消息自然靈通。也恰好那一日德誠侯夫人帶著小兒何霏霏進宮去探皇后。回來之後，何霏霏便對阿煙和孫雅蔚說起來。

「這皇後娘娘怕是真得不行了，母親帶著我進去拜見，不過一炷香功夫，皇后咳了好幾次，看樣子是在咳呢。」何霏霏皺著眉頭，說起自己的見聞。

阿煙其實早已明白事會走到這一步，不過聽到眼看著就要開始發生了，也不免有些嘆息。

其實說起來，和太子不是沒有的，也算是青梅竹馬，彼此都，怎麼可能希看著他就此走向敗亡呢。但只是，一則這朝中局勢遠遠不是這麼一個弱子能左右的，不是重生一次擁有上一輩子的記憶便可以翻雲覆雨，二則實在是也不會做出幫著太子去謀害燕王的事兒。

這朝堂之爭，或者為階下囚，或者南面而君臨天下，沒有什麼折中，更不可能有什麼雙贏的局面，總要有一方倒下。既然都是打小兒的誼，便乾脆誰也不幫，一切順其自然吧。

抬眸間，便看到了一旁的孫雅蔚，正在那裡低頭想著什麼，眸中約有擔憂之意。

阿煙不免暗想，其實這兩個人，實在也是孽緣，竟然兩輩子都暗通款曲了，其實若是太子真能登基為帝，這孫雅蔚進駐後宮，倒也不是一樁事，只可惜了，這太子實在是不足以託付終之人。

一時想起前兩日進宮時，文惠皇后所說的話，不免忐忑，只是人家並沒有說明，自己這邊倒是也不好說什麼，如今只能靜觀其變了。

這麼想了半響，傍晚時分下學來到小翔衚衕前，卻見大門前有一青男子，揣著袖子，帶著怨氣地在和一個侍撕扯。

阿煙看那侍，竟是認識的，是李氏房中的侍名珊瑚的。其實李氏邊有兩個大丫環最倚重，一個是瑪瑙，另一個則是這位珊瑚了。

如今見珊瑚同這麼一位男子撕扯，不免蹙眉，想著別有什麼暗相授予的事兒。

其實若是看中了外面的那人，想要出去嫁人，顧家斷斷沒有不放的，就怕的是珠胎暗結，被人坑蒙拐騙了，或者被人騙作了什麼吃裡外的事。

當下阿煙便命綠綺喚來藍庭，對那藍庭道：「查一查，那邊和珊瑚說話的男子是哪個。」

藍庭卻只看了一眼，便回稟道：「這個人我倒是認識的，正是如今夫人的娘家舅。」

阿煙聽聞這個，倒是微詫，其實早年他是見過這個人的。這李氏不過小戶出，娘家勢微，有一個親娘不好，臥病在榻，還有一個弟弟。那個弟弟生得相貌平平，浮躁，平日里最幹些潑皮勾當，據說也沾了賭癮。

如今擰眉細看過去，依稀辯出這果然是當日那位娘舅。

阿煙略一沉，心中已經有了猜測，此時見珊瑚彷彿終於擺了那人，自己小心翼翼回府去了。

阿煙命藍庭道：「命人跟著這位娘舅，好歹查一查，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藍庭當下道是，便出去安排了。

待阿煙進了家門，遠遠地過去，卻見東廂房旁的小院里，約可見顧清的小胖影，正在那裡一拳一拳吭哧吭哧地打著，很是認真。

阿煙見了，不免點頭含笑。

就在此時，顧清也看到了，恰好這練武也該結束了，恭敬地送走了師傅后，便顛顛地跑過來，拉著阿煙的手道：

「姐姐，今日個晉江侯府的越哥哥派了人過來，給我送了許多禮，還說要邀請我明日去晉江侯府玩耍呢。」

阿煙這幾日心事重重，只覺得如今一家都猶如踩在冰上，稍不謹慎便會落得如同上一世那般家破人亡的結果。如今一聽顧清提起沈越，便覺實在反。

想著大家既能重來一次，他走他的道，自己走自己的獨木橋，何必非要糾纏不休。難不這個人真得異想天開，以為此時這般殷勤，顧煙還能如上一輩子那般為他家含辛茹苦，做牛做馬？

誰知道這時候顧清想起可以去那晉江侯，卻很是興，便拉著阿煙，要讓看侯府送來的各種小禮。

阿煙一看，都不是什麼值錢的玩意兒，不過勝在用心奇巧，都是哄著小孩子的稀罕事。正看著時，便見裡面竟然有一木釵。

阿煙起那木釵，卻見那木釵樸實簡單，一看便是自己拿刀子刻出來的，就這麼低頭看著，往世一個幕竟然浮現眼前。

一布衫的年倔強地對阿煙說，嬸嬸，總有一日我會重新回到燕京城，讓那些瞧不起我們的人跪在我的腳下，讓嬸嬸重新過上錦玉食的日子。

說著這話的時候，年的黑眸並不若往日那般清澈，黑幽幽的讓人看不真切。

顧清正擺弄這那些討人喜歡的小玩意兒呢，忽而不經意間抬頭，卻看到自己姐姐眸中約有了潤，他一驚，詫異地道：「姐姐，你怎麼了？」

阿煙輕笑一下，搖了搖頭，放下那木釵，淡道：「如今天冷了，外面吹了冷風，我眼睛有些痛。」

這麼一說，顧清頓時心疼起姐姐來，倒把那些小玩意兒暫時拋到了腦後。

一時之間姐弟二人說著話，阿煙彷彿不經意地道：「清兒，以後不要輕易收別人的禮。」

著擺了一桌子的各樣事，笑道：「這些雖然花不了多銀子，可都是一些挖苦心思才能得到的玩意兒，如今人家就這麼送給你，你怎麼回饋人家？」

顧清愣了下，不過很快便道：「越哥哥喜歡我，待我極好，姐姐這麼說，未免生分了。」

阿煙一聽這話，心裡有些發堵，不過依然笑著顧清：

「阿清怎麼知道人家是真得喜歡你，還是對你別有所圖你要知道，今日父親為朝中左相，文武百之中，多盼著能登咱家的門，盼著能把金銀財寶以及各奇巧玩意兒塞到咱們家門。阿清和那沈越不過是一面之緣罷了，怎麼就篤定人家喜歡的是你，而不是你顧左相家小公子的份？」

顧清萬沒想到顧煙會說出這番話來，也是他年紀小，又是跟著李氏這般見識淺薄之輩，是以並不曾想過這些，如今聽顧煙乍然這麼說起，一時想著，若是那對自己這麼好的越哥哥竟然都是假裝的，其實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顧府小公子份？

他一下子便呆在那裡，低著頭，半響不說話。

他這麼小的年紀，其實玩伴並不多，宮裡倒有幾個小皇子，見過，可是到底生分，至於其他豪門貴族的公子，並不稔。如今認識了沈越，這是除了他的父母姐姐之外最為喜歡的人了，幾乎是一見如故，只恨不得自己能有個那樣的哥哥。

可是顧煙的話，卻是如此殘忍，一下子將他心中原本單純好的友誼一下子了個碎。

半響之後，他終於蠕著，喃喃地道：「不，不會的，我和沈越哥哥一見如故的，他還約我去他家玩呢……」

他說是不信，其實稱謂已經從越哥哥變為了沈越哥哥。

阿煙看著他這樣，其實何嘗想讓他傷心呢，可是生在左相府里，生為顧齊修的兒子，就沒有資格懵懂無知地單純。

於是阿煙越發笑得溫，說出的話語也越發輕淡：「清兒，難道你就沒想過，從來都是閉門不出的晉江侯，為什麼忽然來到咱們家登門拜訪？」

顧清晶亮的眸子里此時已經幾乎滲出委屈的淚來，他潤的眸子瞪著阿煙，好看的抿得倔強。

良久后，他搖了搖頭，平生第一次勇敢地著阿煙，和著眼淚道：「我不信的，沈越一定不是這樣的人，他真得和我一見如故，我可以覺到，他對我很好。」

阿煙見此景，輕嘆了口氣，到底是該高興還是難過的。

這個一直希能夠不再膽怯懦弱的孩子，學會了反抗和辯解，卻是對著自己。

當下阿煙並沒有再多說什麼，恰好此時李氏過來顧清回去，顧清也就告辭而去了。

而之後的幾日里，阿煙可以覺到，這孩子和自己竟是生分了，每當遇到自己，眉目間有著無法掩飾的躲避。

這麼明顯的疏遠，讓阿煙有些心傷，或許不是每一個年都是沈越，都能接這般的教導。眼前的顧清，比起昔日的沈越，到底是平日里太過生慣養，年紀也小了些。

不過想了一番后，便有些釋然了。

這個孩子目前的反應，其實正說明了他是一個重義的，分外珍惜和沈越之間的友。

到底是天純良的顧家孩子。

為了彌補和顧清之間的關係，阿煙親自下廚，做了幾個巧的糕點，親自送到東廂房去，可是顧清卻依舊有神疏離，對著那讓人垂涎三尺的糕點，他是半分興緻都沒有。

又這麼過了幾日，就連顧齊修，顧齊修親自問起阿煙來，阿煙只笑著說，不過是鬧個小孩子脾氣罷了，不必理會，過幾天就好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藍庭打探得消息出來了，原來那個李元慶這幾年染上賭癮后，幾乎變賣了家產，如今已經是家徒四壁，只剩下一個娘子兩個娃，外加一個老娘。他這日子過程這般模樣，自然是不了來叨擾他這嫁給左相的姐姐。

可是李氏當初嫁過來，本就沒多陪嫁的，這些年雖則是管著顧家諸事，可每一個銅板那都是會記在賬上到底。而自己的月例不過十兩銀子罷了，便是自己這些年省吃儉用的積攢，也不過是三四百兩而已，卻是堵不住娘家這個窮窟窿的。

李氏很是犯難，可是李元慶卻覺得是這個姐姐忘本，不願意幫娘家人。他滿心裡以為都嫁給了當今權勢最盛的左相，那自然是金銀財寶滿地都是，哪裡懂得他姐姐的難呢。

這李清慶本就是一個潑皮混混，如今怨恨他姐姐不幫自己，便時不時來找李氏。

李氏又不敢讓顧齊修知道這事兒，怕丟了自己臉面，又要將這弟弟搪塞過去，真是好生難。

而阿煙看到的那次，便是這李元慶又來叨擾李氏，被李氏的丫鬟珊瑚給打發出去。

阿煙聽此，略一沉，便有了主意，對藍庭如此這般吩咐一番，藍庭連連點頭，自去照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