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辛夷立刻站起來，喚道：“歲歲。”

還穿著百騎司的戎服，顯然是來不及換裳就從宮中趕了回來，神亦是見的嚴肅。

“出什麼事了？”虞靈犀掩門，將滿庭風雨隔絕在外。

虞辛夷不知該如何開口，虞靈犀卻已猜到端倪，小聲問：“是……兄長出事了嗎？”

虞辛夷猝然抬頭，虞靈犀便知自己猜對了，登時心下一沉。

“我方才接到父親百裡加急的信，虞煥臣押送的那批賑災糧出現了問題。”

虞辛夷不再瞞，拉著虞靈犀的手坐下，沉聲道，“三萬石救命的糧食，全換了谷殼。”

第35章 夜雨

賑災糧變了谷殼？

“怎會如此？”

虞靈犀原以為兄長是傷或遇匪之類，卻不料是這麼一樁大案，“出發前不曾檢驗麼？”

“怎麼可能不驗？虞煥臣腦子不笨，出發之時反覆查了數遍，災糧並無異常，可是到了州縣才發現災糧被換了。這背後，定是有人在栽贓陷害！”

說到此，虞辛夷凝著尚且稚的妹妹，語重心長道，“歲歲，阿娘舊疾未愈，不得刺激。此事決不能讓知道，只能我們……”

“我知道怎麼做，阿姐。若真有人栽贓陷害，必定是朝中肱骨權貴方能有如此手段。而武將私吞糧款乃是次於謀逆的大罪，數額龐大，必定革職抄家。”

虞靈犀掐著掌心，竭力讓自己的聲音冷靜下來，“我們不能走消息，亦不能將實上報天子，否則有心之人稍加挑撥，龍震怒，兄長便坐實了私吞災糧罪名。”

“正是如此。”

見妹妹心思澄澈，虞辛夷寬了些許，“我是著回來與你通氣的，現在要回宮當值，你在家好生陪著阿娘，切莫自陣腳。”

虞靈犀頷首：“我知道。”

送走虞辛夷，還未松口氣，便見虞夫人推門進來，擔心道：“歲歲，你阿姐方才急匆匆的，是出什麼事了？”

虞靈犀整理好神，忙起笑道：“無事，落了一樣東西，回來取呢。”

眼眸乾淨，裝作平常的樣子上前扶住虞夫人，輕松道：“要下雨了，阿娘吹不得風，快回屋歇著吧。我給您肩可好？”

虞夫人展眉，聲道：“好。你阿姐若是有你一半心細，為娘也就知足了。”

虞靈犀抿笑笑，向外頭沉的天。

雲墨低垂，山雨來。

酉正，仆從用長柄勾掛上燈籠，虞靈犀陪著阿娘用過晚膳歇息，總算聽門外傳來了虞辛夷歸府的腳步聲。

虞靈犀立即起，問道：“如何？”

虞辛夷的臉比白天還要凝重，解下被雨打的披風，搖了搖頭。

虞靈犀的心也跟浸雨水似的，冷冷的，直往下沉。

“阿爹呢？”問。

那是虞靈犀的天，只要阿爹還在，虞家便不可能垮。

虞辛夷道：“阿爹稱病，已加急趕往州穩定局勢。”

虞靈犀有了一希：“只要在朝廷發現之前，將災糧的空缺補上，便不會有事。”

“來不及了，歲歲。”

虞辛夷深吸一口氣，說出了最令人擔心的局勢，“朝廷以監察恤民為由，派了督察使連夜趕往州四縣。最遲明日午時，若拿不出三萬石糧食，虞煥臣和阿爹都會沒命。”

虞靈犀呼吸一窒。

皇上並不知災糧出了問題，為何如此著急派出督察使？

莫非有人在刻意推波助瀾，將虞家置之死地？

“阿姐，督察使是哪位大人兼任？”虞靈犀問。

虞辛夷就是聽聞督察使離京的消息，才從宮裡匆匆趕回家的，立即道：“是戶部侍郎王令青。”

王令青……

這個名字十分耳，似乎聽過。

想起什麼，虞靈犀忽的抬眸，低聲道：“阿姐，他是太子的人。”

虞辛夷驚愕：“歲歲，你怎麼知道？”

王令青素來老泥鰍似的世故圓，連常在宮中當值的虞辛夷都不知他是何黨派，深閨的妹妹又是從何篤定他是太子麾下之人？

虞靈犀意識到自己說了，但眼下已顧不得許多了。

記得前世剛王府不久，有人向寧殷進獻珍寶人。

寧殷拄著拐杖，徑直越過匍匐於地的朱袍吏，涼涼道：“王令青，本王邊不需要二姓家奴。”

朱袍吏立刻膝行追隨著寧殷的步伐，諂道：“微臣以前有眼無珠，才跟了太……哦不，前太子。如今棄暗投明，願為王爺肝腦塗地！”

“哦？”寧殷瞥了他一眼，繼而瞇起眼睛，低低笑了起來。

虞靈犀如此清晰地記得這個名字，是因為那天寧殷真的全了他那句“肝腦塗地”。

他命人將王令青的肝和腦子剖了出來，剁碎了喂狗。

“大概是，聽阿爹或是兄長提過一……”

虞靈犀隨意編了個理由，岔開話題道，“阿姐，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

“也對，你點醒我了。”

虞辛夷分析，“阿爹不肯依附東宮黨派，早了太子的眼中刺中釘，何況接連婚事作罷，他借此事打吞並虞家，也並無不可能。”

一切疑迎刃而解。

明日午時前，要麼死，要麼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