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武抬起頭來，面極其凝重，想要說些什麼，話到口邊卻似難以出口一般，良久道：“娘娘，殿下帶兵前去敵，深敵軍腹地，忽然沒了下落。”

　危眉皺眉道：“沒有了下落？”

　“是！殿下只帶了兩千輕騎前去，想繞道后方趕抄近路，卻不想遇上了對方的大部隊。消息傳到京城時，攝政王已經半個月沒有下落了，有探子稱攝政王已經死在草原上……如今京城中是危月將軍和蘇大人在……他們讓臣趕接您京去，一刻都耽誤不得，怕過段時間消息散出去，朝堂就穩不住了。”

　到這一刻，危眉也不去想謝灼是不是故意走，他若想帶離開，上一次就可以帶走了，不至于這時用這種招數。

　心里明白，朝堂怕是真的出事了。

　危月他們派人來告知，怕都是往輕了說，真實的況嚴重得多。不然他們也不可能接回去。

　一旦謝灼死，朝堂必將大，而他唯一留下的子嗣就是阿忱。

　“娘娘？”

　危眉在極端的慌中，反而冷靜下來，問道：“小殿下怎麼樣？”宋武道：“小殿下很好。殿下離開后，小殿下不哭也不鬧了，白日都由崔老夫人哄著。”

　危眉知曉了，一眼遠方，從沒想過自己再次回宮是這樣一個局面。

　輕聲道：“走吧。”

　清溪村上的百姓，目睹著危眉在一隊侍衛的護送下離去，打聽后方知，這段時間住在村上的魏家婦人竟是宮里的皇后，而前些日子來村里的男人便是攝政王，心中震驚不已。

　卻說危眉騎馬趕路，在一路士兵的護送下，終于回到了離開數月已久的城。

　皇城立在風雨之中，紅墻碧瓦，漢白玉階。

　危眉沿著臺階一步步往上，危月走上來，握住雙手，“阿姐！”

　危眉抬頭看他。這些日子來，他好像憔悴了許多，滿臉都是倦，邊生出了胡茬都沒來得及修剪。

　立在危月邊的蘇祁，朝微微頷首，“進去說吧。”

　危眉踏未央宮，承喜從寢殿走出來：“娘娘，您可算回來了，小殿下想您了！”

　在他懷中，抱著一個小人兒，正張著一雙澄澈的大眼睛看著。

　見到他的那一刻，危眉心中便浮現起一種奇異的覺，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牽引，讓一步一步朝那個孩子走過去。

　承喜將阿忱送到手里。

　危眉接過，小人兒眼睛亮得很，也好像通母，一到懷里，就出兩只手臂來抱住，口中咿咿呀呀的，上淡淡的香味涌鼻尖，危眉鼻尖發酸，親了親他的小臉蛋。

　母子二人時隔八月未曾相見，蘇祁見舍不得孩子，便道晚些時候再與來商討政務。

　危眉抱著阿忱了殿，屋擺放著小嬰兒的搖籃，掛著撥浪鼓與棉布小玩，溫馨且可。

　到床邊坐下，小團子仰起頭來看，角咧開笑，上穿著件紅的小褂，圓頭圓腦的。

　承喜在一旁道：“娘娘您瞧，小殿下這是記得您呢。”

　危眉輕笑：“他一個半大的嬰兒，記得什麼啊。”

　雖如此說著，心里卻高興極了，小孩子出手來抓他，一張小臉蹭的手，蹭啊蹭的，上帶著鐲子晃得叮當響。

　危眉抬頭詢問，“我不在時，小殿下好嗎？”

　“娘娘放心，小殿下很好。奴婢們照顧小殿下，不敢有一懈怠，就是攝政王也將小殿下當金豆豆捧在手里，吩咐下人們好生著他。”

　危眉“嗯”了一聲，眼里流出無限，出一指尖逗弄他，小團子出乎乎的小手來抓的指尖，傻傻笑了一下，接著要將指尖送到自己的里咬。

　危眉趕收回手，握住了他的小拳頭，“怎麼什麼都吃？”

　小團子沒吃到手，砸吧砸吧了。

　承喜道：“攝政王殿下逗小殿下時，小殿下也喜歡含他的指頭，挨了攝政王不教訓。”

　危眉抬頭：“謝灼怎麼教訓他的？”

　“就是用手輕打小殿下的，小殿下每次還嘟噥生氣。”

　危眉看著孩子，他不咬的手了，就去啃自己手上戴著的手鐲，他還沒長牙，口水弄得到都是。

　危眉拿出手絹幫他了，靜靜地打量他，他一頭茸茸的小短發，兩眉淡淡的，眉眼清澈像危眉，翹的鼻梁完全和謝灼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危眉心也的，親了親他的臉蛋，小團子好似喜歡這種的覺，反過來拱，在懷里撒扭。

　母子二人再見，好像有說不盡的話，盡管小團子還沒會說話。

　危眉看一眼外頭，天漸漸暗淡下來，今日的議事怕也議不了，危眉沒舍得松開小團子，抱著他去洗澡，這些平日由娘仆從做的事，今日都由來做。

　洗完回來后，幫阿忱了子，將他放在錦被之中，他上穿著危眉親手做的肚兜，兩條小有力在空中蹬。

　危眉上床，哪怕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心中也蔓延開一陣的欣。

　云娥立在珠簾邊，瞧見帳子中一幕，對承喜道：“瞧娘娘抱著小殿下在懷里逗弄，像那是什麼新奇的小玩意兒不釋手，娘娘也小呢，小孩子心。”

　承喜樂呵呵一笑，打從危眉回來，未央宮上下就沉浸在一片喜悅之中，連日來的霾好似一掃而空。

　只不過笑著笑著，承喜臉上的神又漸漸落了下來。

　他擔憂地嘆息一聲：“攝政王帶著兵馬消失在草原里，這麼多天沒有消息，怕真的是兇多吉了，你說若殿下回不來，娘娘和小殿下該怎麼辦呢？”

　云娥的眉心深深地鎖起，搖了搖頭。

　帳子之中，危眉抱著小團子漸漸睡去。

　危眉沒舍得將阿忱放回搖籃中，就這樣抱著他，白日里蘇醒過來，低下頭瞧見阿忱已經睜開眼，不知何時睡醒的，一雙眼睛圓溜溜如同漆黑的寶珠著，也不吵鬧，乖巧懂事極了。

　危眉出甜潤的微笑，抱著他起來洗臉。

　日過楞窗照進來，溫暖地灑在人上。危眉用完了早膳，讓宮抱著小團子去窗下練爬行。則換好了一宮，簡單佩戴了點首飾朝外走去。

　蘇祁與危月早在書房里等。

　危眉后坐下。面前的危月神嚴峻，一旁的蘇祁給自己添了杯熱茶，翻看著書桌上的信件與地圖，臉也說不上來的難看。

　“有他的消息了嗎？”危眉開口問。

　蘇祁搖了搖頭：“沒有。”

　危眉又看向危月，危月道：“邊境依舊沒半點消息，敵軍那里也沒什麼風聲，他生死未卜，什麼都說不準，有可能是絕逢生活了下來，卻還沒有與大部隊取得聯系。也有可能是被暫時地困在了哪。阿姐你先別慌。”

　危眉來的路上慌了一路。但眼下的確沒有確切的消息，不至于自己嚇自己。

　蘇祁深深道：“但有一件事，還是得讓娘娘知曉，那便是謝灼此番，遇上的是北汗與東昌兩部的聯軍。”

　“聯軍？”

　聯軍一詞意味著什麼，讓危眉有些背后發寒。

　北疆有蠻夷，分裂了三族，其中以北汗一族勢力最為強大，三族長年來征戰，卻不知此番怎麼會和另一族聯軍。

　若是兩部聯軍，那謝灼遇上他們的大部隊……危眉不敢想下去。

　殿氣氛極其凝重，一只手覆上自己另一只手，發現自己手腳冰涼得厲害。

　蘇祁深吸一口氣道：“所以我希你做好心理的準備，謝灼真的極有可能喪棗園。而他在臨走前，叮囑過我一些后事。”

　蘇祁不愿回想，其實許多事在發生前都有預兆。

　謝灼從前沒有哪一次出兵前會叮囑蘇祁，若他出了意外怎麼辦，唯獨這一次，在臨走前那個夜晚，謝灼召來了蘇祁。

　謝灼說：“都說士兵在行軍前都要鄭重向家中人告別，從前我沒有這種會，如今我好像也有了牽掛，這一次離開心中依依不舍不舍，不過心里的話卻無法再向開口。”

　蘇祁指尖輕敲桌案。

　大雨之下的皇宮，雨水敲打宮窗，羊角燈輕晃。

　危眉聽到蘇祁以一種緩慢地口吻道：“謝灼走前代過，若此番他不能順利回京，便輔佐你們的孩子登基。稚子尚，由太后垂簾聽政，若來日稚子無德，便由你全權把持朝堂，他手下的所有人皆聽命于你。”

　“轟隆”一聲。

　火苗隨風輕輕搖曳，天邊好似滾過一道秋雷。

　而蘇祁的話也像一道雷，擊在的耳畔。

　“皇后娘娘，他把他的整個朝堂，所有黨羽，全都留給你了。”

　蘇祁從一旁匣子里拿出傳國玉璽，遞到面前。

　“謝灼讓我對你說，現在你不是全天下最尊貴的人，而是全天下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