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江沉默片刻,拍拍蘇挽秋肩膀,輕聲道:“也不必顧慮太多,那些海商……應當不至于太愚蠢。”
蘇挽秋點點頭,嘆息道:“但終歸是有備無患。”
兩人在人群里穿行,眼看新廠房已經映視線。不遠便是一條河流,各種烏篷船畫舫穿流如織,其中一艘畫舫的船頭上,江流正和初五說著些什麼,只是他似乎不太專心,一雙眼睛隨意瀏覽著岸邊景,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著初五。
忽然間,江流的子便是一僵,他猛地往前走去,幸虧初五眼疾手快,急忙拉住了他,不然就掉進河里了。
江流猶自不覺,手指著岸上道:“公子,是公子!快……快給我……船靠岸,快把船給我靠岸。”
“什麼公子?江兄弟,江兄弟你怎麼了?”
初五只覺莫名其妙,卻見江流目張在街道上梭巡著,過了好半天,方頹然退后兩步,揮揮手道:“罷了,是我看錯了。”
“江兄弟,你怎麼了?你剛才喊得公子……莫非是……江月公子?”
“不是他還會有誰?唉!許是我老了,一則老眼昏花;二來,最近總是回憶往事,往往半夜驚醒,眼前還殘留著夢中和公子歡聚一堂的景,坐起,卻是形單影只……”
江流眼角淚花,嘆氣道:“也不知我百年之后,去那頭能不能再見公子一面。罷了罷了,不說這些傷心事,你也不懂。剛剛你說什麼?是泉州那邊有一批瓷要運來?呵呵!”他忽然冷笑一聲,悠悠道:“看來咱們這位太子還真想在蘇州大展一番拳腳,只可惜……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如愿以償?”
與此同時,蘇挽秋和蘇明江也已到了廠房邊。
只見這里好生熱鬧,來往人群絡繹不絕,然而絕大多數人都只是經過,好奇往廠子里看一眼,更多的人則是三三兩兩地圍觀著,一邊小聲議論,真正肯上前打聽的,并沒有多人。
“要麼說萬事開頭難呢,哪怕是太子和太子妃,在這人生地不的地方,想要壯大一家廠子,也并不容易。”
蘇明江呵呵一笑。蘇挽秋無奈道:“本地勞工大多把持在士紳商人手里,就沒有誰是愿意真心幫我們的,能做到這個局面,已經是竭盡所能了。我這兩日就尋思著,江南花船館遍布各,能不能打一打們的主意?”
“不容易。”蘇明江搖頭:這又不是京城,你們在這里也沒有相的人,那些富商士紳也不可能眼看著你們去這種地方拉人做工……”
不等說完,忽見一輛馬車停在廠房門前,接著車簾一挑,一個約莫十四五歲,俏麗非常的丫頭先跳下車,然后轉,將車上戴著帷帽的素子扶了下來。
蘇挽秋眨眨眼睛,眼看帷帽子進了廠房,頓時來了興趣,一扯蘇明江袖子:“六叔爺,走,我們去看看這子是何許人?來我這廠房是干什麼?”
兩人進了廠房,立刻就有兩個太子府的護衛上前,蘇挽秋示意他們不要說話,接著悄悄打聽道:“剛才那個戴帷帽的子,進來是做什麼的?”
兩個護衛往里面看了眼,小聲道:“回太子妃的話,說過來看看,以后可能會來……做工。”
說到最后一句,護衛咽了口唾沫,顯然也不太相信這個說辭:那子上服配飾明顯不俗,雖然看不到容貌,但言談舉止的氣質在那里,怎可能過來廠房務工。
“有意思。”
蘇挽秋拉著蘇明江興沖沖進了廠房,這里倒有大半工是新人,并不認識,有幾個認識的,一看擺手,也就立刻明白,何況這人多眼雜的,的確不適合上前相認。
蘇挽秋眼尖,很快看到那素子,正在一架紡車前和工說話,于是連忙走過去,在后面側耳傾聽,只聽對方問的都是廠子里食宿安排等事。
這一下蘇挽秋是真好奇了,暗道這子到底是誰?還真想來廠子里做工不?難道是哪位家道中落的千金閨秀?
正疑著,便見子轉過來,看見,也是一愣,接著好奇問道:“你也是打算過來做工的嗎?“
蘇挽秋下意識就看了看自己的穿戴,所幸今日上街,故意做了尋常打扮,因連忙點頭道:“是啊,我聽說這里有個廠子,是專門招收工的,我就過來看看。姑娘來這里又是為什麼?總不你這樣的人,也要做工吧?”
“我也是來看看,若果真如們說的這樣,我是打算來做工。”
蘇挽秋:……
那俏麗丫頭見呆呆的模樣,忍不住“撲哧”一笑,只聽子輕聲嗔道:“小荷,不可無禮。”
“為……為什麼呀?”蘇挽秋實在忍不住了:“我看姑娘穿戴言談不俗,你應該不至于淪落到這個地步吧?”
“怎會是淪落?”子四下看了一眼:“在我看來,這里一片生機的景象,且沒有尊卑貴賤之分,天下子若能有這樣一個去,痛痛快快活上二三十年,應可含笑九泉了。”
蘇挽秋:……
“姑娘應該是年紀輕輕,為何會做此頹喪之語?二三十年后,你該是風華正茂,怎麼就想到含笑九泉了?”
連蘇明江都有些好奇,卻聽子淡淡道:“這廠子哪里都好,但是再好,也不可能管著你生老病死。我在這里做工,廠子可以庇護我,若我做不了,即便攢下幾個錢,似我這樣的孤單人,又哪里逃得過風刀霜劍摧殘?與其茍活于世,倒不如一死了之……”
“姑娘,姑娘別這麼說,你老了,我養你,我們一伴著,我絕不會離開您的。”
“傻瓜,你也終究只是個孩子,能趁著年輕力盛保住自己,已是不易,難道我還要拖累你?”
“不……不是。”
蘇挽秋看著這傷的主仆二人,連忙搖手道:“我覺著你們不用想這麼多,這廠只是剛剛立,很多事還沒有規范健全。事實上我們在京城的廠子,里面有好些年過四十甚至五十的子,都可以繼續在廠里做工生活,只要你年輕時不花,就足夠攢下養老的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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