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蘇穎覺得自己管閑事的病又要犯了。

從鄭冉家離開，開車心不在焉，思來想去，總覺是郭尉拎得太清，把自己完全放在了旁觀者的位置。

鄭冉雖要強，卻也有知的權利，如果換位思考，這種事發生在上，周圍親人都對自己百般瞞，這才是最大的刺激和辱。

蘇穎覺得和鄭冉某些方面很相似，應該也有相同的心態。

腦子里七八糟想著事，錯過左轉路口，發現再往前走路不那麼悉時，這才集中神找地方掉頭。

過完年后，都是親自接送晨晨和顧念的，從前把心思都放在搞好店鋪上，如今力稍微偏移，支點在工作與家庭之間重新去找位置，這種平衡好像也不太難適應。

房門一開，倆小孩高聲歡呼著沖進自己房間。

鄧姐正在廚房忙碌，旁邊支著平板電腦，仍然是部家庭倫理劇。

蘇穎換好服去幫忙，看見菜板上已經削好的胡蘿卜：“這個需要切？”

“對。”

鄧姐走過去：“你那手法不行，要先傾斜著切段，對，對嘍……再橫過來切菱形。”

“這樣？”

鄧姐笑著：“薄點，小心手。”

蘇穎問：“胡蘿卜準備做什麼呢？”

“番茄蝦的配菜。”

鄧姐把平板關掉：“那天的排骨做得還不錯，今天也準備試一下？”

蘇穎說：“那您教教我。

我太笨了，這麼多年，做飯無論如何也學不會。”

鄧姐洗著花菜，心無城府地說：“老話講，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做飯和你們工作一樣也算份職業，你剪剪做得好，燒菜就也能學會。

覺得有難度，只能說明沒用心，你們這代人吶，很進廚房了，除了外賣就泡面，條件好點的頓頓餐館吃，不是學不會，是懶得學。”

說完，自己先爽朗笑出聲。

蘇穎也跟著干干笑了下，心說您可真誠實啊。

其實并不介意鄧姐怎樣解讀，卻明白自己是想為誰做出些改變。

蘇穎沒生氣，現在心態不同了，覺鄧姐也變得可起來。

番茄蝦做得不算順利，鄧姐在旁指點，手忙腳，好容易出鍋盛盤中，吃一只，味道還行。

端到餐桌上，蘇穎沒敢說是自己做的，躲在廚房墻邊看他們的反應。

正神間，耳邊忽然涼颼颼吹來一氣息。

“看什麼呢？”

蘇穎猛地抖了下，一轉頭，過郭尉的臉頰。

他弓著，雙手背到后，下若有似無地搭在肩膀上，并沒看蘇穎，而是順著的視線朝餐廳瞧。

他回來一點聲息都沒有，房門的滴滴聲也被電視聲掩蓋住。

蘇穎直皺鼻，悄悄說：“你是鬼麼，干嘛不出聲音。”

“我說話了，你沒聽見。”

“才怪。”

明明明正大的事，卻放輕聲音：“以為你在外面吃。”

郭尉也學著的樣子，低聲：“被甲方放鴿子，改在明天。”

離得太近，兩人都快看對眼了。

蘇穎稍微往后撤一步，轉個，整個后背在墻壁上。

郭尉也直，解開西裝紐扣，朝餐廳的方向抬抬下：“剛才在看什麼？”

順手接過他的西裝，小聲：“今天我做了一道菜，想看看他們到底喜不喜歡吃。”

郭尉說：“直接問不就好了？”

蘇穎搖頭：“即使難吃，顧念也會說好吃，關鍵是晨晨的態度。

你兒子最會吐槽人了，我臉皮怪薄的，等哪天他先說了好吃，再告訴他我做的，那多有面子。”

蘇穎剛說自己臉皮薄時，郭尉就忍不住想笑，也真沒控制好表，勾了下角：“做的什麼？

待會兒我來評分。”

蘇穎稍稍歪頭：“不如到時你猜猜看。”

郭尉沒走開，站面前慢慢卷著襯衫袖口，不多瞧了幾眼。

上掛著圍，前襟沾了些紅湯，頭發有些長了，在脖頸松松扎著，幾縷發搭在耳垂旁。

挑眉眨眼，一臉小驕傲的樣子比任何時候都要生些。

郭尉說：“不如聞聞，我嗅覺靈敏得很。”

他傾過來，鼻子湊近耳。

蘇穎不躲，目跟著他，笑瞇了眼睛問：“聞見什麼了？”

郭尉稍稍離開一些，皺了下眉，不茍言笑的樣子：“再聞聞。”

于是又湊過去，這回距離更近了，鼻尖著皮，氣息輕輕兩下，像是某種大型寵。

一時間蘇穎被他鬧得脖子發，渾像電，不著肩膀笑出聲，又趕手捂住。

廚房中，鄧姐在炒最后一道青菜，晨晨和念念坐桌旁聊著什麼，這倆人躲進他們看不見的角落，細聲細語，沒完沒了了。

天氣漸漸暖和起來，吃完飯天空仍能看見許青。

等到顧念晨晨做完功課，蘇穎想他們一起出去散散步。

倆孩子默契搖頭，三千塊的拼圖從年前拼到年后，再不完就快瘋掉了。

四人親子時變二人世界，出了電梯，蘇穎落后半步。

郭尉穿著普通的白薄T恤和牛仔，腳上是雙帆布鞋。

他出來前洗過澡了，發半干，微垂著頭用手揮了揮，又不經意地甩兩下。

他走在前面，背影格外高大。

去功人士的外，又有了另一種定義，他樣子隨和親切，也不過是個做了別人老公的平凡男人而已。

蘇穎碎步追上去，牽住他垂在側的手。

郭尉幾乎下一秒就握住了。

兩人不由對視一眼，沒說話，卻都笑了笑。

蘇穎說：“跟你商量個事唄。”

郭尉：“說說看。”

“我想買些紉材和打板臺回來，需要騰出個房間作工作間，可以麼？”

“當然。

你的家，你有安排它的權利。”

蘇穎頓了頓，想起最近一直縈繞在腦中的問題：“你……你和晨晨一直住在這個小區？”

郭尉瞧一眼，那點小心思他輕易就猜：“沒多久，將近四年。”

“以前住在哪里？”

“城東中央新城的別墅區，離婚后判給晨晨媽媽了，這邊的房子與你結婚前只有我和晨晨住……還有保姆。”

蘇穎長長“哦”一聲。

郭尉稍微傾向，眉眼含笑：“還想問什麼？”

搖著頭：“沒了”，然后忽然接著之前的話題：“既然我有權利，那我拆家可以麼？”

郭尉努力跟上的思路：“不怕四個人宿街頭的話，只要你開心。”

蘇穎笑出來，另一手挽住他小臂。

到這時天完全黑，小區的照明燈和景觀燈相繼亮起來。

不知不覺走到千鳥湖公園，正是每天早晨郭尉跑步的地方。

兩人沒怎麼說話，牽手走著。

飯后來遛彎的人很多，夜跑的年輕人也有，湖面映著五彩斑斕的燈火，對岸要稍微熱鬧些，地方小有名氣的歌手邀在階梯廣場演出。

郭尉接了兩通工作電話，講話時用詞格外嚴謹。

蘇穎在旁乖乖跟著他的步伐，相握的手不時被他、放松，或牽起來一同撓撓脖頸蹭蹭鼻梁。

腳下的紅塑膠跑道踩上去很，蘇穎沿著白線歪歪扭扭地走，幾乎不曾驗這種舒適愜意的時。

半晌，他電話打完了。

兩人找了張長椅坐下來，背面是湖水，眼前是悠閑慢步走的人群。

郭尉好像也很放松的樣子，長直疊，靠著椅背，雙手相握扣在腦后。

蘇穎托著下，扭頭問：“今晚的番茄蝦打幾分？”

郭尉作沒有變，目落在臉上：“想聽真話？”

蘇穎聳聳肩。

他把手放下來，兩指了后頸，然后很自然地把摟進臂彎：“十分制，味道五分，誠意也占五分。”

“就是滿分咯。”

蘇穎不心花怒放，手指去挑他下，揚著眉壞壞的樣子：“郭總抹了吧，怎麼這樣會夸人呢？”

郭尉湊近了，低低道：“想我怎麼接這句話？

你來嘗嘗看？

會不會太老土？”

片刻，聲音更低：“我猜你心這樣問的。”

他的呼吸要比周圍空氣炙熱得多，分毫不差十分準地吹耳中。

蘇穎頭皮發麻，敗下陣來，手掌輕打他口，把人推遠了：“大庭廣眾，注意言行。”

郭尉十分聽話地應了聲，“好。”

蘇穎不抿笑笑，往他懷里靠去，沒再說話。

路兩旁種著一種不認識的樹，微風輕，只覺呼吸間一生杏子味，十分新奇，又特別好聞。

蘇穎行力驚人，這之后短短幾天時間，分別在網上和實店看了不同型號的機，又訂購幾組多寶格柜子，快遞到家，自己組裝。

現在的房子是兩百多平的平層，挑了間比較大的客房改工作間，剛好在郭尉書房對面。

鄭冉沒課時，蘇穎哄著去買剩下那些零碎工，忙活一上午終于買齊，吃過飯，兩人順便去附近商場逛了逛。

蘇穎在專柜看見一對袖扣，圓圓的款式，上面是低調簡單的銀雙G圖案，比較符合郭尉風格。

蘇穎看了看價牌，還算合理，但對目前狀況來說，確實稍貴，又不由聯想它們系在郭尉袖口的樣子，實在是喜歡，便狠心付了錢。

店員將袖扣包好給蘇穎，一轉頭，鄭冉正坐在沙發中喝水翻雜志。

蘇穎現在面對心中虛得很，總覺瞞已經對兩人關系構背叛，咬了下，走過去：“不給姐夫選點什麼？”

鄭冉說：“我的風格未必符合他心意。”

蘇穎“哦”了聲，慢慢坐下來，店員為端來一杯水，道謝。

蘇穎絞盡腦想要說點什麼或些信息，思考怎樣才能不著痕跡又能起到警示作用。

咬著紙杯邊緣想了會兒，半天才隨意問：“對了，一直好奇，你和姐夫什麼時候認識的？”

鄭冉瞧一眼：“讀書那會兒。”

“一定是他先追的你，甜言語加書鮮花，每日早飯熱水全承包，死纏爛打的那種？”

鄭冉笑笑，沒否認。

“真讓人羨慕。”

蘇穎問：“后來就順理章結了婚？”

“嗯。”

蘇穎抿抿，“問你個問題啊，假如有天姐夫出軌了，你會怎麼樣？”

鄭冉一頓，合上雜志：“你無不無聊？”

“就隨便說說話，急什麼。”

不在意的樣子。

鄭冉笑：“那就先說說你吧，郭尉出軌你打算怎麼辦？”

蘇穎說：“先廢掉他，弄個半死是肯定的了。”

一時不知道談話怎樣進行下去，沒看的眼睛，擱下水杯：“走了，逛逛別的地方去。”

鄭冉臉上笑容漸漸拉平，著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皺了下眉。

回去時還早，蘇穎隨鄭冉上樓，最近剛剛開始跟學習電腦制版，還有許多難題等著解決，想趁還有時間再問問，待會兒順便去學校接顧念和晨晨。

兩人進門，卻見王越彬從臥室走出來，穿著恤衫和黑休閑，樣貌倒是夠英俊，又瘦又高，整個人都神煥發的樣子。

鄭冉奇怪：“回來這麼早？”

王越彬笑著：“換服，晚上有個飯局，張局前些天剛做的心臟搭橋手，我過去擋個酒。

喝起來說不定什麼時候結束呢，你困了先睡。”

說著，他湊近親了親鄭冉，又對蘇穎說：“弟妹也在呢。”

蘇穎沒說話，敷衍地笑笑。

王越彬躍過們去換鞋，站起不經意照了照鏡子，小指撥弄幾下頭發，然后開門出去。

蘇穎視線一直落在他上，也許是厭惡緒沒來得及收起，轉頭看鄭冉時，鄭冉正目不轉睛地觀察。

蘇穎怔住：“你看什麼？”

反問：“你有什麼話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