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信縣東北方向的原野,天幕沉沉的,寒風吹得野地裡的積雪飛飄,也讓分不清哪是天空飄下來的雪花,哪是地裡給風吹起來的雪粒子,人迎雪而行,要眯起眼睛來。
那的臉藏着笠兜子裡,眼睛戾的凝視着視野遠,有十餘外圍斥候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逗留,站在遠的雪嵴子上,穿着黑的甲在風雪裡似乎靜止不的塑像。
他們直到前天才通過耐心的設伏抓到四個活口,酷刑之下,才得知眼前的這支南朝兵屬於江東勤王師左軍,由一名林縛的都監統領。
葉濟大汗繼位以來,就在東胡部大力的推行漢制、漢學,那也知道南朝的制。
換作在東胡,統領獨立軍的三千甲卒,需要副都統以上的中高級將領才行,就算南朝兵多將廣,以區區七品都監來統領獨立軍的三千甲卒,似乎很不合適南朝的規矩。而且他們這幾天已經派出哨騎偵察得清楚,眼前這部南朝軍兵力在八百人到一千人之間,遠遠不足三千之數。
此外,抓來的俘虜還待江東左軍三千士卒都是招募才兩個多月的新卒,沒有訓練就直接拉到濟南府來。
幾天來脾氣已經變得暴躁的那圖真直接將俘虜一刀捅死,誰都不會相信這樣的鬼話,招募才兩個多月、沒有經過任何訓練的新卒怎麼可能持續幾天在如此惡劣的暴風雪裡跟騎兵周旋?
俘虜將江東左軍說得如此不堪,簡直就侮辱王帳兵,難道布倫山的驕傲、王帳宿衛軍這幾天來就是給兔子一般弱小的新卒咬了一口又一口?
其他還能忍,那圖真偏偏忍不了落到手裡任他宰割的俘虜還如此的嘲弄他,連殺了三名俘虜,直到最後一名俘虜說江東左軍是越王朝中樞在江寧設立的銳部隊,那圖真才饒過他的命。
那回頭看了一眼,見那圖真勒着繮繩騎馬過來,說道:“德州方面,今明兩天局面就會出結果……”
“出結果又能如何,回去一樣給阿濟格笑話,”那圖真氣急敗壞的嚼着從雪地裡撿起的枯草,又惡狠狠的將嚼得稀爛的草吐出去,“便是給阿濟格笑話,這次也一定要將這顆釘子拔掉;放他們回濟南去,也還是一顆刺人的釘子!”他勒住繮繩的左手裹着傷,在昨天午後的戰鬥中給削去三手指頭,險些連半片臉給劈開。
那也理解那圖真心裡的怒火,他們從十七日起,與這部江東左軍糾纏七八日,即使不斷收攏信、濟地區的前哨遊騎,還是在濟、信之間給這部江東左軍制得極爲窩囊,還使他們沒能回去參加德州會戰爭取戰功,
即使可以說功的阻止了這部江東左軍銳支援德州,但是這幾天來打得這麼糟糕,那自己都覺得慚愧。
他也曾試圖引這部江東左軍到德州外圍以匯合優勢兵力圍殲,奈何這部江東左軍多利用夜間行軍,在暴風雪中南北穿,單純是騎兵很難在夜裡雪地上牽制他們。暴風雪與漆黑的夜對騎兵的影響甚至比步卒還大,特別是他們還要警惕濟、府城池裡的南朝守軍。
那圖真眯眼看着遠的江東左軍斥候,也不說帶人從側面包抄過去的話,看到江東左軍斥候馬鞍一側懸掛的族人頭顱,恨得睚眥裂,也必須忍住心裡的怒火。這些孫子比狐狸還狡猾,關鍵是這些外圍斥候背後的甲卒主力機十分強,即使在暴風雪的天氣,二三十里範圍的穿易如指掌,這些外圍斥候很可能就是他們放出來的餌。這幾天來,也不只吃了一回虧。
這時候,有一隊騎兵出現在東北方向,這邊派出數十騎警戒,過了片刻,這邊派出的哨騎與來人合作一隊趕過來,確認是自己人。那看着來人的裝束與規模,心想:王帳派人過來了?
趕來的那隊騎兵爲首的是一名黑臉青年漢子,姿拔得直,遠遠朝那圖真揮手,高喊道:“那圖真,聽說你們功牽制住了將支援德州的八百南朝銳,我賞的兩面金牌跟你真沒法比,不知道你這次回去會幾面金牌……”
那圖真臉沉得能滴下水來,惡狠狠的小聲罵道:“這畜牲過來做什麼?”
阿濟格縱馬過來,下馬給那行禮,說道:“這是葉濟大汗給你的手令,問你們幾時能獲勝回王帳差去?”
那知道阿濟格是輕浮的子,對他的那些冒犯的話也不在意,將他隨攜來的王帳令函拆開來,欣喜的說道:“好,德州攻下了,臨清守將孫季常也向王帳獻城投降……”
“!”那圖真輕罵了一聲,如此輕易的拿下德州、臨清自然是件好事,但是也越發顯得他們這邊的無能,阿濟格臉上的笑差點就要咧到耳朵了,如何不讓他恨恨不平?說道,“阿濟格既然這麼想要顯耀軍功,那眼前的軍功就讓給你也……”
“阿濟格,你帶了多王帳兵來?”那不跟阿濟格生氣,王帳雖然讓他回去繳令覆命,但是他並不想就放過眼前的這支勁敵。
“王帳兵就帶了兩百,”陳濟格說道,“知道那參領盯住的這骨頭難啃,另外我多帶了三百族兵過來,都聽那參領指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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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德州失陷、臨清守將獻城投降的消息時,林縛就率部駐紮在距那部不到十里外的一座桃林裡。
樹葉都已經凋零,枝頭着積雪,偶爾有枝頭承不住雪而斷裂的噼哩啪啦聲。
雖說林縛對德州、臨清沒有抱多大的希,但是看到這樣的結果,還是大失,眼睛瞅着漫天的風雪,也不知道要說什麼纔好。
“我們是不是佯裝南撤,那部堵截,然後再順勢逃往滄南?”敖滄海問道。
“不,我們直接去滄南!”林縛說道,“德州失陷,東虜能出更多的兵力警戒東線,我們不能在路上耽擱太長的時間。我們直接去滄南,不管如何,憋屈了這麼長時間的那都不會輕易放過我們的……將斥候都收回來,後面會有追兵、前面會有堵截,我們都要克服一切困難,趕在明天天亮之前抵達滄南小泊頭寨。”
前方的斥候撤了下來,也帶來最新的敵,吳齊勒住繮繩,任下駿馬踢着積雪,說道:“有一部騎兵從德州趕回與那部匯合,人數約有四五百人……”
“那就一刻都不要耽擱了,傷員都上馬,任何影響行軍速的輜重、傷馬都一律丟掉,殿後的要在雪裡多埋鐵蒺藜……”林縛果斷下令道。
在東北方向十里聚集的東虜騎兵超過千人,林縛又不能依賴信縣城裡的那三五百守軍能出城助戰,他們在兵力上已經於劣勢,他這時候寧可這時候暴風雪更狂暴一些,將東虜騎兵的機優勢削弱掉,他相信那帶領騎兵來追,東虜已經拿下德州、臨清,接下來就是攻打濟南府,東虜本就要派出部分騎兵監視濟南府東面府縣的守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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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追到桃林,殿後騎兵留下來的馬糞心子裡都是熱烘烘的,拿刀剖開來,在雪地裡還冒着白騰騰的熱汽。
那坐在馬背上,看着給暴風雪又吹又埋漸淺但還顯清晰的車轍印、馬蹄印以及腳步印子,這部江東左軍既沒有南撤回濟南府,也沒有避信據城堅守,而是折往東北去了滄南,樹林裡到都是給丟棄的輜重,顯然這部江東左軍在知道德州失陷後就倉惶逃走。
“追不追?”那圖真有些猶豫,這是七八天前絕不可能出現在他上的事。
阿濟格問道:“這有什麼好問的?難道不追嗎?”
“追!”那斷然下定決心,他猜不這部江東左軍爲什麼倉皇逃往滄南,但是這部江東左軍很狡猾,說不定是故佈疑陣要將他們嚇退,他們卻在滄南繞了一個大圈子再回濟南去,哪能這麼容易給他算計到?
那眯眼看了看漸黑的天與越來越大的風雪,老天對誰都是公平的。
將傷員都留下來,他就不信四百王帳兵與七百騎兵不能將這部江東左軍吃下來,勒住繮繩,下令衆人都隨下馬牽着馬頂着風雪追擊。
雖然在黑夜裡,雖然暴風雪不休,但是前哨依然能準確的辨認出江東左軍逃跑的路線。追得這麼,前後相距不過七八里路,那也不怕這部江東左軍能玩出什麼花樣來,只使追擊隊列分散一些,前哨要更警惕一些,也要儘可能的保持力,追上之後還要對這部江東左軍發致命的衝鋒。
雖說絕大部分人追趕上時都會疲力竭,但是那相信江東左軍的況會比他們更糟糕,只要使敵人的況比自己更糟糕,那就足夠了。
頂着風雪而行,那也不知道在夜裡走了多久,總之是綴着江東左軍的痕跡追擊,而江東左軍也沒有分散的跡象,等到天邊出魚肚白時,他已經能約聽到海浪的聲音了,到海邊了?
“狗/孃的,他們就在前面!”那圖真站到馬背,指向北邊。
那擡頭看過去,就在不到一里外的遠,黑的人頭簇擁,正是沿着海堤往北逃竄的那部江東左軍。
那圖真吆喝着要拉一撥人牽馬先上了海堤,阿濟格也帶着麾下騎上馬,準備從海堤下的原野包抄到這部江東左軍前面去。
在海堤的左前方,有一座寨子在晨睎裡出鋸齒般的牆頭,那指向那裡:“那是什麼寨子?”
“小泊頭寨!”那邊的護衛將地圖打開,查出寨子的名稱。
“怕他/孃的,”那圖真惡狠狠的罵道,“寨兵要敢出來助戰,老子今天將寨子一起拔掉。鬱悶了這麼久,正好給大家找一些細皮的娘們發/泄一下……”左右王帳兵都大起來。
這種規模的寨子,通常會有一二百名寨兵,冰天雪地的攻打這種寨子很不划算,但是也不用擔心這麼點寨兵能對他們野外作戰影響到什麼,那心想將這部江東左軍殲滅後,是要攻下一兩座寨子給大家發/泄、發/泄了,他騎上馬,撥出嵌金直脊刀來,使麾下都騎上馬,揮刀前指,發令追擊。
那縱馬上了海堤,想找個高掌握整個戰局,看着那圖真率領的二百王帳兵將要追及那部江東左軍時,小泊頭寨閉的寨門突然打開,馬頭攢、馬刀寒,兩翼是給人在後面推着狂奔的飛矛盾車,後面更不知道有多甲卒騎兵爭先恐後的殺將出來,他派出監視小泊頭寨的一隊騎兵幾乎沒有抵抗住多一會兒,就給對方淹沒,而從海堤下迂迴包抄的阿濟格部脆弱的側翼完全暴出來,沒有掩護。
這一刻,那只覺頭一甜,眼前發黑,抓住繮繩纔沒有掉下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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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這一章,《梟臣》過一百萬字了,值得慶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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