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泰山北麓，東面在晨晞裡出崔巍峰尖的是泰山北麓的玉符山，鏡兒湖承錦鄉川、玉川等溪流的來水，在玉符山以西這一段水勢翻涌，沒有結冰；鏡兒湖往西則爲臥虎山。玉符山、臥虎山是秦山北麓最爲險峻的兩座山峰，彷彿北天門柱峙守泰山北麓。鏡兒湖穀道是十里方圓進泰山北麓的一重要通道，最爲重要的從鏡兒湖穀道往西南有條穀道能迂迴到泰山南麓的泰安府去。從鏡兒湖下去就是玉符河了，從六十餘里外的古店子口匯黃河。

再往上狹道夾在湖崖之間，路勢很險，林夢得等人不善騎馬，這極寒天氣掉進刺骨的湖水裡可不是好玩的事，林縛讓大家下馬而行。

護衛將林縛、曹子昂、林夢得、吳齊、周普等人的馬牽走，林縛他們就沿湖而走。

“東虜主力南下，濟南城能不能守住？”林夢得問道。

林縛眉頭蹙着，看着冷青的湖水在冒着白騰騰的霧汽，搖頭說道：“不是那麼樂觀。”

林縛他們從江寧出發時，計劃要路過平原府進燕南地區，使人到平原府德州備糧、積囤軍資。沒想到京畿以及燕南三府的形勢會惡化得這麼快，林縛被迫改變原計劃，左軍五營止步於濟南府西南不再前行，林夢得等代表江東勤王師左軍進德州積囤資的人手當然要一齊撤出來。

除林家派出的人外，西河會還有四五十名會衆先期進德州，這次也一併撤出來。

撤出德州時，從臨清到德州的漕路已經給冰封嚴實了，西河會十多艘漕船自然都要棄掉，林縛這邊從軍資撥銀裡補給西河會。西河會爲江東勤王師左軍五營的北上後勤做出這麼大的貢獻，總不能讓西河會倒最後還賠十多艘船進去。

燕南三府給東虜鐵騎摧殘，大量難民擁有大軍駐紮的德州，再加上漕路被河冰所堵，使德州的價在半個月時間裡飛漲，米漲到一斤二十餘錢，比平日要貴三四倍，藥材更是飛漲十數倍之巨。

林夢得撤出德州時，除了兩百餘匹口外駿馬外與一些缺的藥材外，其他積囤的資都在德州手售出，除了彌補西河會十多艘漕船的損失外，竟還有近萬兩銀子的盈餘——戰爭財果然是好賺。

林夢得之所以關心濟南城的得失，倒不爲別的。從江寧出發時，除了勤王撥款外，還額外從江寧帶了三萬兩銀子出來，現在他手裡還有近五萬兩銀子。要是濟南城能守住，他現在就打算帶着銀子打起江東勤王師左軍的旗幟進濟南城積囤資。

待東虜騎兵大規模進山東境，濟南城的價飛漲數倍甚至數十倍都有可能……

林夢得見林縛對濟南的形勢不看好，便打消這個主意，銀子能運走才能算是賺到，不然一切都是空，再說到江東勤王師的旗幟到濟南城裡未必好使。他見林縛蹙着眉，也沒有多問，如今東閩總督嶽冷秋已經到濟南，下一步該怎麼走，總要等見過嶽冷秋之後再作打算。

林夢得對軍事不是很在行，但是他知道濟南是山東首府，除了山東郡司外，魯王的王藩駐地也在濟南，東虜若攻濟南，必是主力掩襲過來，鏡兒湖距濟南城西南不足四十里，自然很難獨善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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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鏡兒湖西畔的狹路繞過，有一座寨子聳立在臥虎山的半山腰，林縛便將主營紮在這裡。

這座左兒寨的原主人姓左，祖上是曾擔任過戶部的員外郎，是個半爲鄉豪半爲強賊的人。當地人從鏡兒湖穀道通過，他們設卡釐金，要是不知深淺的外地客戶從此地通過、財了白，他們就直接截道打劫。

林縛初到濟南府時，先派前哨僞裝商隊過鏡兒湖穀道時，被勒索拿一半貨出來當路稅，起了爭執，前哨給打傷了四個人、給扣下四人，林縛便直接發兵將左兒寨當土匪窩給剿了。殺傷三四十人，強行解散兩百多寨丁，將左家幾十口人綁了扭送濟南府治罪，林縛又直接佔了寨子當主營地。

左家在濟南府還是有些勢力的，但是林縛率領江東勤王師左軍在濟南府西南山地沿玉符河駐紮下來，濟南府即使不想真治左家的罪，但也不敢將左家的人放出來，更不敢替左家出頭反過來問責江東勤王師左軍的罪。

要說起來，林縛所率的江東勤王師左軍五營，在諸路過境的勤王師裡，軍紀已經算是出類拔萃的。其他勤王師過境，拿着當令箭，公然的勒索地方，更有甚者，/捋掠，不比東虜騎兵過境好上多。

林縛嚴肅軍紀，沿路對平民及鄉紳都能做到秋毫不犯；雖拿了四五家劣跡斑斑的劣豪與匪寨開刀以作練兵，但除了軍械外，攻打劣豪與匪寨所得的其他繳獲資，多半還是用來救濟附近的貧困民衆。

林夢得走進左兒寨，站在寨門口看着裡間，笑道：“過來時，聽趙青山說，這邊還只是普通的山裡圍寨，沒想到才十天時間，你將這裡差不多完全改造軍寨了，進鏡兒湖的路險，東虜鐵騎怕是強攻不過來……”

“眼下是有地形上很大的優勢，但是天氣再冷一些，鏡兒湖就會凍上；或者派人迂迴到上游截流，使水勢緩下來，這樣的天氣也能使鏡兒湖凍實了，那在地形上就沒有多優勢了，”林縛說道，“凡事要先慮不勝才能立於不敗，不能指敵人想不到。”

林夢得了下頷短鬚，說道：“這個確實沒有考慮到……”探頭看了看寨牆，雖說是石壘的，但單薄得很，左兒寨一旦失去地形上的優勢，僅憑藉單薄的寨牆，長時間堅守很難。

左軍五營都是新卒，雖然經過一個半月的磨合，有了些模樣，但遠遠未到能跟東虜騎兵野戰的程度。兵與東虜作戰，還是靖北侯時期相持過一陣時間、互有勝敗，近十年來，兵偶有小勝，敗則是大敗。

林夢得吸着清水鼻涕，這鬼天氣真是讓人難以忍，鼻子凍得紅通通的，他隨林縛繼續往裡走，看到寨子後稀薄的晨霧裡有士卒練的影。

“這寨子還是太小，容不下太多的人，要練，大部分人都往山上再走一段路，有一稍大的谷地，第三營就駐紮在那裡，另外，寧則臣率第五營駐紮在玉符山東南坡，這邊就第一營、第二營……”林縛跟林夢得介紹左軍的駐紮況。

孫敬軒次子孫文炳領着四五十名西河會衆在後面將一些藥材駝進寨子裡來，他們棄船登岸之後，就打算從濟南府借道回江寧去。

林縛正式組建了工輜營，專門負責行軍工程建造與輜重後勤管理事務。林夢得回來，林縛就讓他直接負責這一塊。

如此一來，便是西河會衆都離開，左軍五營的後勤補給也不會有多影響。

畢竟就要直接面對東虜鐵騎了，傷亡勢不可免，西河會並無隨軍勤王的義務。

林縛讓護衛領着孫文炳及西河會衆去營房裡休息，他拉住林夢得、吳齊跟他們介紹左軍五營最近的況。

林夢得在過宿豫後就離大部隊直接趕去德州了，吳齊更是深到京畿地區探聽報；而在離開宿豫進山東境之後，林縛對左軍五營進行大改制，他們還不清楚左軍五營最新的況。

除了沿途招募人補充到左軍五營中去，又將左軍五營中有工匠手藝以及戰鬥素質相對較弱的士卒出來組建工輜營外，林縛對左軍五營的編制改也很大。

當世的軍隊編制相對簡單，通常以十五卒編隊爲一小隊，以旗頭領之，四小隊爲一都隊，以都卒長領之，十都隊爲一營，以營指揮領之，數營到十數營或者二三十營爲一編制鎮。鎮設主將統領，又設副將輔助，通常一鎮設一名副將不夠，也就出現“某鎮第幾將”的稱謂，每將分別約束數營不等的兵馬。

以林縛後世眼來看，當世的軍隊編制主要還是限制武將專權，但是也造指揮系的效率降低。

左軍五營爲臨時募兵，又都是新卒，林縛直接進行軍制改革，也無人管他，部也沒有毫的阻力。

爲方便計，林縛沒有改哨隊與都隊的編制，只是在小隊之下以五卒爲一戰鬥小組，日常練、宿營、行軍，都以戰鬥小組爲基本單位。

十五卒的小隊在面對東虜騎兵衝擊時很難保持完整的陣形，爲了使陣形給敵騎衝散之後不至於很快崩潰，將小隊細分三個戰鬥小組，就顯得尤其重要。以戰鬥小組爲基本作戰單位，作戰韌與持續力將獲得提高，實際能提高多，還待實戰檢驗。

林縛此外在六十卒的都隊之上，以三都隊一百八十卒設一哨隊，新設哨卒長爲指揮。

對通常統領數營的一名副將來說，直接管理數十支都隊，會十分的繁瑣，甚至在三五個月時間裡都不可能悉手下都卒長們的脾氣、子。以營爲基本防戍、調單位，又顯得不夠靈活。另外，沒有足夠多的中低級武，軍隊基層的穩定也會較差。

林縛直接增加了相當於後世連隊的哨隊設置，又以三哨隊（九都隊）爲一營，多餘出來的一都隊兵馬直接打散，將戰鬥素質較差的士卒編爲專門的哨隊炊事兵、馬伕、救護兵以及傳令兵，每一營又專設哨挑選三十名擅騎的銳負責斥候偵察之事。

如此一來，每營還是保持六百卒的編制。

此外，林縛又設總哨一職，總領左軍五營斥候以及傳遞信報之事，總哨自然由歸來的吳齊擔任。

林縛不單將編制層次細分，還將軍中兵種儘可能的細分，貌似管理變得更復雜，實際上在一切都條例化之後，能讓指揮武從繁瑣的日常事務中解出來，更專注於戰事。兵種細分，也能使訓練或特殊兵種的培訓變得更有針對，畢竟行軍打戰涉及到諸多專門技能，而普通人爲專才容易、爲通才極難，效率也會大打折扣。

林縛對左軍五營如此大規模的改，很多地方是直接借鑑後世的連排隊編制及三三制經驗，周普、吳齊、敖滄海等人對這些都到很陌生。由於林縛的五卒新編隊法在集雲武衛及獄島武卒等小銳戰力的訓練中已經獲得很大的功，所以他們也能容易接林縛此時對左軍五營的改。

林夢得此次從德州帶回來兩百多匹口外駿馬，林縛將優先分給各營的斥候。即將面對的是東虜騎兵，左軍五營以步卒爲主，本來行速與機就差，要是斥候力量再弱，將會十分的被。

多下來幾十匹都用來加強第一營的騎兵。

一天時間裡，林縛帶着林夢得、吳齊悉左軍五營的駐軍以及編制調整後的武及訓練況，到十一月二十七日，進濟南城見楚黨核心人之一的東閩總督嶽冷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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