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沙島東南灘又稱鶴灘,這一片灘塗溼地區域水草茂、蝦螺繁衍,每年秋後丹頂鶴遷徒經崇州,會大羣的棲息此地,崇州漁民遂稱此爲鶴灘。
今年的丹頂鶴還沒有開始南遷,鶴灘杳無鶴影,遭過颱風、海回灌大災後的倖存者遷往觀音灘,大量的水鳥又開始在這邊聚集、覓食。
八人慌逃鶴灘東端的蘆葦地,驚起一篷飛鳥飛,兩名弓箭手箭囊裡的箭羽已空,還有兩人在逃跑途中兵都丟失了,著蘆葦地外是茫茫江水,遠江裡又有突擊舟戒備,聽著追擊的馬蹄聲不即不離的響在後,這一夥人哭無淚,想要棄械投降,後追兵卻本不接他們投降。
三十餘追兵步騎混同圍截而來,先以箭攢,將逃蘆葦地裡的八名湖盜得跟刺蝟一樣,又分出十人分兩組從左右接近,尚有餘息者脖子上抹一刀,居後的輔兵這時上前,趟水將八丟江中。
看著給江水沖走,寧則臣才提勒繮繩,命令衆人隨他回觀音灘去。
七月末觀音灘救災營地遭湖盜襲,武衛及臨時組織起來的民勇戰死一百一十七人,傷殘兩百六十七人;往西沙島縱深進襲的湖盜人數雖,但是燒殺捋掠無所不爲,極盡破壞之能事,給西沙島流民遭近兩千餘人的傷亡。
趙虎、趙青山率衆從河口馳援,從側後擊觀音灘之湖盜,周普率守島武卒與民勇也起反擊,將湖盜擊退,大部分湖盜都橫穿整個西沙島,從南灘坐船逃離,但是西沙島上還殘留多沒來得及撤離、也是造下最多殺孽的湖盜。
林縛重新控制西沙島局勢之後,沒來得及從西沙島撤出的湖盜已經難有作爲。大難過後衆人心裡的仇憤需要發泄,林縛斷然不接這些殘存湖盜的投降,使寧則臣等人率民勇三百餘人分五隊搜索全島,對殘存湖盜予以堅決的清洗,也使西沙島上的民勇在鐵與、火與淚的戰鬥中經錘鍊。
寧則臣率衆返回觀音灘營地,看到營地裡有衙役與兵模樣的人,隨手拉來人詢問,才知道崇州知縣陳坤上島來,寧則臣朝泥地裡啐了一口,罵道:“狗!”使民勇歸營,與三五名扈從牽著馬到馬營去。
普通的騾馬也不算多稀奇,崇州城裡甚至都不用十兩銀子就能買一頭。
林縛在西沙島遇襲後,不再管崇州地方的意見,擅自正式在西沙島組編民勇,每隊民勇定額六十人,除兵甲弓箭外,還配給二十匹自行看護餵養。
唯有寧則臣所牽的這種昂首額高近丈、型龐大重達四五百斤、能駝起三百斤重短程衝刺的良駿,整個西沙島也就四十多匹,珍貴得很,還都是林縛從江寧調過來的。
觀音灘營地設有馬營,各隊民勇出任務歸來,要將這些良駿及時還給馬營統一餵養看護。
“寧則臣,寧則臣,大人喊你過來。”
寧則臣回過頭,見是林縛的護衛、臉上有一塊胎記的陳花臉,問道:“大人喊我有什麼事?”
“崇州來了好幾個,海陵府司寇參軍也過來了,說了半天流民安置與民勇的事,按照規矩,西沙島就算設鄉營,也歸崇州縣尉與海陵府司寇參軍管轄,找你過去,應該是說這個事……”陳花臉說道。
“賊他娘。西沙島給海侵灌時,這些狗在哪裡?西沙島給湖盜襲擊,這些狗在哪裡?西沙島民勇只聽大人一人吩咐,這些狗要見我做什麼?”寧則臣皺著眉頭問道。
“大人讓你過去,你囉嗦個屁,進營帳不要愣頭愣腦的說話。”陳花臉笑罵道。
“有這時間還不如多練一趟刀!”寧則臣不不願的嘀咕著,跟陳花臉往林縛所住的營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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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坤年愈四旬,白麪清瘦,頷下短鬚黑,也算是儀表堂堂,有一子讀書人的清儒氣度,他與海陵府司寇參軍吳梅久都是崇越三年的進士,有同年之誼,此時他與吳梅久並肩而坐,看著不過舉子出、行爲乖張的林縛坐在他們的對面,有一子不住的邪氣要竄到心頭上來。
營帳依軍帳設置,主座虛置,下面兩列坐席,陳坤、吳梅久以及崇州縣尉洪昌吉等地方吏坐在一側,林縛獨自一人坐在另一側。要不是吳梅久勸他說“顧悟塵已經出任右都僉史、江東按察使,有監察地方吏之權,鐵了心要搞倒一個知縣,還是輕而易舉的,人在屋檐下,能低頭則低頭”,陳坤早就拂袖而去。
帳簾子給人從外面掀開,外人也沒有規矩,不唱諾就直接進來,陳坤側臉看過去,見剛剛給林縛派出去找人的那名護衛後是個瘦弱白淨的青年,心想他就是林縛選出來的民勇首領?還以爲是什麼五大三的俗漢子呢。
“陳知縣、吳參軍、洪縣尉,他便是我說的寧則臣,兄、侄死於風災,寡母死於寇患,西沙島設鄉營,胡致庸是崇州有名的鄉紳,擔任指揮一職,我沒有意見;我另外推薦寧則臣擔任副指揮。他讀過幾年書,又知道一些帶兵練的事,我喊他過來給陳知縣、吳參軍、洪縣尉考校他能否稱職,”林縛又給寧則臣介紹陳坤、吳梅久、洪昌吉等人,“這三位是陳知縣、吳參軍、洪縣尉,你快給他們行禮……”
寧則臣心裡不願意,也站在一旁的胡致庸闇中扯了扯他的襟,他纔不不願的抱拳給陳坤、吳梅久、洪昌吉行禮,也不多說什麼。
“都讀過什麼書?”陳坤側頭看向寧則臣,看他瘦弱白淨,跟尋常武夫不同,之前的牴緒就淡了兩三分,也認真考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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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沙島遇襲後,軍山水寨兵坐視不管、袖手旁觀,林縛返回西沙島之後,差點跟軍山水寨兵戎相見,又本不跟地方打招呼,直接就給三百餘民勇發放刀矛、弓箭、鎧甲開始全島清匪。
林縛這種行爲已經極大的犯了忌諱,陳坤心頭火起,知道消息後立即將一紙狀紙派人遞到海陵府。
流民本來就給地方視爲大患,限制其活範圍並進行嚴的監視,待時機之後,再分批遣回原籍,是地方置流民的主要思路。特別是洪澤浦大後,雖然郡司都要地方好生安置流民,但是防範之心更甚,給流民接兵備自然給視爲大患。
在陳坤看來,從流民中挑選出來的民勇本不可能忠於地方,林縛的行爲簡直就是給西沙島流民手裡塞了一把尖刀,一旦西沙島流民生,禍害比普通流民更烈,崇州縣地方將難以抵擋。
陳坤的狀紙遞到海陵府之後,並沒有掀起軒然大波,府司寇參軍吳梅久立即趕來崇州代表海陵府置西沙島流民之事,也是要調解崇州地方與林縛之間的矛盾。
陳坤自認爲讀書人應有讀書人的心氣,怎能在強權面前低頭,輕易不肯接吳梅久的調解。
吳梅久質問他:“事一旦鬧大,西沙島風災之責會不會給先追究?島上十二座墓園所埋都不是紙人。西沙島遇襲,兵怠戰之責會不會給先追究?就算將狀紙遞到京城,最終還是落到楚黨手裡,如何置,還不是楚黨一言決之?先撤了你的知縣之職,換上楚黨中人來擔任崇州知縣,這案子再發回崇州地方置,你難道希看到這樣的結果?”
陳坤這才意識到林縛爲楚黨的先鋒寵將,已經不是他一個七品知縣能扳倒的了,不管林縛在地方怎麼來,只要不違背楚黨一系的利益,差不多能說已經控制中樞的楚黨都會想方設法的包庇他、縱容他。
要是認真追究崇州縣地方救災不力的責任,顧悟塵的確能將他先從知縣的位子上掀下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陳坤見無法阻止西沙島設鄉營,但是也要極力的限制林縛在地方上的作爲。
這也是海陵府諸吏與吳梅久的意思,與其著頭皮拼個頭破流,還不如先順著他的意思,總之要積極的西沙島諸多事務抓到地方手裡,先將林縛這尊楚黨新神送回江寧去。等三五年過去,要把西沙島圓的或者是方的,還不是地方上一言決之?
陳坤放下對抗的姿態,想召林縛到崇州縣裡一起商議西沙島流民置之事,卻給林縛一句“東海寇未去,西沙島危如垂卵,不敢離開片刻”堵了差點腦中風,又是吳梅久忍心勸說,陳坤才肯屈尊到島上來見林縛,一起商議流民置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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