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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梟臣》 第3章 風災

大風稍息,林縛使船連夜升帆前往崇州,風向不利,但是水勢甚急,船速也快,天將亮時就抵達西沙島西南灘。

林縛也沒有想到這次風災會如此嚴重,比對島上與沿岸植被給風摧折的形,西沙島於這次颱風過境的核心風帶上,給摧殘得額外的慘烈。

林縛沒有急著去崇州,而是使船從西沙島南側繞行,島上滿目瘡痍,使人不忍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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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縛認真比對過當世他所能看到的最準的地圖,發現後世最繁榮的大都市上海大部分地區現在要是麼是灘塗、要麼還沒有陸,崇州縣東部還是大片的灘塗堆場,江東郡平江府包括了後世上海西部地區、蘇州以及無錫東部地區等廣袤地域。

西沙島亦非後世的崇明島,實際位置要比崇明島要靠里約一兩百里,崇州島的前很可能就是西沙島東面,實際於揚子江出海口外的馬家濱、姚劉沙等諸沙洲。

不比基巖島,一般的沙島很不穩定。林縛他們抵達西沙島西南灘時,去年深秋還能看到的西南灘一尖出來的島尖,已經給今年夏後急漲湍急的江水衝坍得不模樣。又由於沙島土地貧瘠,近百年來西沙島除了數漁民在島上落腳外,並無大量民衆遷

西沙島近百年來將周邊幾座沙洲次第連一片,爲揚子江出海口附近第一大沙島,距北岸也只有四五里水路,並不是沒有民衆上島耕種,只是在惡劣的自然條件下,大部分人嘗試過都沒能支持下來,只有部分人跟一些漁民定居下來。

諾大的沙島,方圓百里,按照南北兩岸海陵府與平江府的人口度計算,容納十萬人不問題,但是島上常住人口不足千人,說是荒島也不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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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節前開始、一直延續到今年夏的流民使涌江東郡的流民高達百萬,流民流路線主要是沿淮水、洪澤浦、巢湖等水系南下,滯於朝天北岸,則沿北岸擴散,也有十數萬流民進海陵府。

大規模流民與地方民衆之間的矛盾永遠是難以解決的棘手問題,就像古棠縣將流民驅趕到河灘地裡,海陵府以崇州縣地方府也有意的、不負責任的將流民疏導到無主的沙島、江灘等人安置。

今年春後聚到西沙島的流民也高達數萬,這數萬流民在昨日的風災中災慘烈,甚至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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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縛使船沿島南端而行,沿路幾乎看不到完整的窩棚、茅舍,沿島南側天然沙圩大規模坍塌,越往東行,災越發的嚴重。

林縛午前在西沙島東南灘停船,從淺水涉過上岸,一直深到島裡十四五里,都能看到給海倒灌後的痕跡,往深走,沿路都是給風浪摧殘的窩棚殘跡以及溺斃的,越看越人心寒。

聚集在西沙島的流民本就沒有抵抗颱風跟海回灌的經驗,連最簡陋的海塘、海壩都不修,就直接在近岸灘地上開墾荒地、搭棚而居,甚至將天然生長的大片蘆葦及灌木叢林片的用刀火除盡,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些都是能抗風阻浪的天然屏障。地方上又極不負責任的漠視,不加引導,昨天風災及海回灌又格外的猛烈,怎麼能災不慘重?

在一座地形勢稍高的土丘上,林縛遇到聚集在那裡的數百名難民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

“其他人呢?”林縛尋來難民裡見過世面的老者,詢問這裡的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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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給大水衝進來,都死了,都浮到海里去了,這剩下我們這點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去喂海龍王的肚子……”老者也是哭無淚,雙眼渾濁,聲音嘶啞,看著林縛他們過來,有些人生出無限的希,老者的心卻給昨夜的大災摧殘得麻木了。

林縛愣在那裡,他與長山島聯絡,便是以西沙島東南灘爲中繼點,長山島還派了兩人混跡在流民裡以觀察形勢,他清楚知道聚集在西沙島東南灘的流民說也要有七八千人,怎麼可能都就剩下眼前四五百人?

“這賤老天!”周普惡狠狠的將刀連鞘進沙土丘裡,隨林縛上岸的敖滄海、胡致誠、胡喬逸、胡喬中、陳恩澤等人都默然無語。

吳齊從周邊走了一圈,到土丘上來,搖了搖頭,示意長山島安排在這邊的兩人都沒能倖免於難,說道:“昨天風帶浪來,下行江水又急,聽說在東南灘形的巨浪高達兩丈有餘,島上又暴雨災,天災如此,絕難倖免……”

“這哪裡僅僅是天災啊?”林縛長嘆一聲,吩咐吳齊、陳恩澤、胡喬中等人,“將船上糧食與木柴、石碳所有能分下去的東西都搬下船來,我們去崇州補充就是;災民有誰要去崇州避難的,可以跟我們的船走——你們分頭去做,天黑之前,我們啓程去崇州,也許到那時,崇州的救災員也應該上島了……”

除了救災的人手,林縛在敖滄海、胡致誠的陪同,走遍東片半島察看災步估算在昨日風災、海回灌中溺斃者不下兩萬人,堪稱慘烈。怕是整個江西郡、湖廣大部分地區夏後直接在大澇溺斃者都沒有兩萬人。

除了大量給退海水帶出海外,還有大量給溺斃的隨地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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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縛他們在島上等到黃昏,崇州的救災員並沒有出現,島上災民還有兩三萬人,不要說吃飽飯了,連口熱水都喝不到。

林縛知道他在這裡公然組織救災是件犯忌諱的事,不過他在江寧做的那些事有哪些是不遭人恨的?再說他狠不下心將兩三萬災民丟在島上任他們死或任疫漫延而袖手不管。

林縛找來周普、敖滄海、吳齊以及大鰍爺葛存信簡單的商議了一下,就決定將“江東郡按察使司兵備道籌糧使林”以及“江東郡按察使司東兵備道集雲衛勇”的旗號豎起來,以籌糧使的名義先在西沙島組織救災。

組織人手將大量災民往島西北地勢稍高聚集,集中起來一是方便救助,另一個也是將災民往災稍輕區域轉移,與可能發生大疫的地區隔離,也方便組織人手收集掩埋。天氣炎熱,防疫工作是最刻不容緩的。

周普、敖滄海、吳齊以及葛存信等人可以說是對當世僚階層都有著程度不同的不滿緒,對流民有同傾向,林縛做這樣的決定,他們自然擁護。

要說地位以及權勢甚至有野心有能力者,天下勝過林縛者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恰恰是林縛遇難扶危、遇險救難、勇於承擔責任的世風格與氣度,纔是將曹子昂、秦承祖、傅青河、林夢得、周普、敖滄海、吳齊、葛存信等一干隨便放到其他地方都能獨擋一面的豪傑人聚集到他的麾下而不離心的本。

任何一方勢力都有其核心的聚集人心的要素,最簡單的說法就是“志同道合”;天下並無無緣無故的忠誠,忠誠來自高度的認同。林縛要不是這樣的林縛,便是他才智再深、能力再強,頂多也只是如秦子檀、趙勤民那般做別人的謀士、做別人的部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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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縛讓人將胡致誠找來,跟他們說道:“胡先生,我有一件事要託你們去做……”

“請林大人吩咐。”胡致誠說道。

胡家跟西河會不同,西河會勢力不,林縛聲勢再大,也不過是顧悟塵的門客而已,離開顧悟塵,江寧權勢、地位比林縛高者數不勝數,西河會不可能將延續四代、關係兩千會衆生計的未來押寶式的押在林縛上。

胡家則不然,胡家當初爲二子湊足兩千兩贖銀就元氣大傷,這次損失一船糖也傷筋痛骨。再說寧海鎮副將蕭濤遠將使胡家隨時於破家滅門的威脅之下,胡家能有的選擇極爲有限。

胡致誠心裡已經想徹:林縛不僅對胡家有兩次相援大恩,再說也找不到人能如林縛這般可以託付胡家老二十多口的安危了。

清流視林縛如異類,胡致誠爲經商人家,有著務實、不講究虛名的特點,本來對林縛就沒有特別的偏見,昨夜與侄子喬中秉燭夜談,更是覺得林縛的許多行事風格很投他們經商人家的脾氣。

只是沒有能跟兄長商議,胡致誠也不便立時表態,不過林縛決心在島上救災,有事相托,胡致誠自然責不旁貸的承擔下來,心裡想:林縛能如此有擔當,才能放心的將胡家老二十幾口的安危託付給他。

“我不能將兩三萬災民棄在島上袖手不管,”林縛說道,“我會派船送胡先生夜裡去崇州。一是託胡先生帶一封信給崇州知縣,西沙島歸崇州縣所轄,風災甚劇,崇州縣有救災之責,崇州知縣不出面不行。二來就算崇州知縣會出面救災,怕是時間上會有拖延,但是救災之事刻不容緩,我希請胡家人幫我在縣裡連夜置辦救災資,明天就運來這裡救急……”

大部分甲卒都留在島上,使“集雲一”、“集雲二”由大鰍爺葛存信率領著隨胡致誠、胡喬逸叔侄去崇州找置辦救災資,並知會崇州縣方面。

另外,林縛也寫了兩封急信派人連夜上岸騎馬分別趕去江寧、東捎給顧悟塵以及他的頂頭上司按察僉事肖玄疇,只說風浪所累在江裡夜航失了方向,飄流而下直到西沙島才停船靠岸,恰遇到西沙島大災,作爲西沙島上唯一的府人員,只能留下來先救災,待崇州縣派人接手之後,才能去平江府籌糧。

只要按察使部給他一個從權置的名義,林縛就可以撇開崇州縣地方在西沙島組織救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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