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世以“服制”來確定系親疏，分斬衰、齊衰、大功、小功、緦麻五類喪服。

君、父、夫亡，臣、子、妻妾要穿斬衰服喪三年，是爲斬衰至親。

“齊衰親”指父系親屬、“大功親”指祖父系親屬、“小功親”指曾祖父系親屬、“緦麻親”指高祖父系親屬，母族親屬也列“緦麻親”中。

通常所說的本家便是指五服之的宗族親，一旦宗族親關係超出了五服，像林縛、林夢得、林景中之於林家，便要算是旁系子弟。

雖說林家在東府是世勳豪族，但是真正能惠的只有五服之的宗族親，像林縛、林景中、林夢得的出皆貧寒，能穎而出皆是因爲自才能使然。

當然，五服之的宗族親尊卑親疏也有區別，小功親曾祖父一系以及緦麻親高祖父一系的宗親緣關係畢竟要疏遠多了。

長期以來林家的主要事務都是由林庭訓祖父一系以的宗親把持。說來，長輩裡就是林庭訓的親叔伯，在平輩裡就是林庭訓的兄弟、堂兄弟，晚輩裡就是林訓庭的子侄、堂侄。

此次隨林縛到江寧避難的衆人中，與林庭訓關係親近的有林庭訓叔伯輩二人、堂兄弟一人、霜五人、子一人、孫一人、堂侄子一人、兒三人、婿二人。

衆人聚在草堂商議林庭訓的治喪之事，實際上是討論林族日後的出路。由於服制的關係，草堂議事除了林庭訓叔伯二人、堂兄弟一人、五位夫人以及林庭訓的堂侄子林續宏之外，林庭訓的三個兒跟兩個婿都給排除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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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縛走進草堂前廳，眼神很安靜的掃過衆人，突然想起一件事似的，問道：“真是疏乎了，怎麼沒有請夫人與孫爺一起過來商議家主的喪事？”

二公子林續宗與其妻關係一向不好，林續宗與妾室常年住在上林溪南岸的鄉樓，其妻與年僅五歲的子卻住在大宅裡。鄉樓給趙能與諸噬主馬賊一把火燒掉，其妻、子逃過一劫，給林縛一起帶到江寧來。

林縛所說的夫人與孫爺便是二公子林續宗留下來的孤兒寡母。

三位族老兩人是林庭訓的叔伯，一人是林庭訓的堂兄弟，他們聽到林縛的話都是一愣。

按說二公子留下來的孤兒寡母一是流之輩，一是五齡，治喪之事這邊商議過後告訴他們一聲就是。

這時明裡說治喪，實際是決定林族日後的出路。

林縛話裡的意思很明白，三位族老與林庭訓是“大功親”，但是林家傳到林續熙一輩，他們與林家的關係就要疏遠爲“小功親”。

按照服制來說，林家傳到林續熙一輩，對林家大事有決策權的除了指定的繼承人林續熙外，就只有林庭立（叔伯輩）、林庭立的兒子（堂兄弟）、林續文（兄長）以及林續文與林續宗的兒子等人。

商議林族日後的出路，二公子林續宗留下來的孤兒寡母是有發言權的，偏偏現在林家的三位族老都要給踢到一邊去，還有林庭訓的堂侄子林續宏也要給踢到一邊去。

事實上，除了三夫人是正室、六夫人單氏是小公子的生母之外，其他幾位夫人除寡居所需由林家供給外，日後對林家大事也是沒有決策權的。

林庭訓去世後，留下的言讓大家都不着頭腦。

三位族老與林續宏都擔心林縛藉機將林家大小事權掌握在他手裡，進而將龐大的族產霸佔過去，這半天來都惶惶不安，此時讓林縛一語點，才恍然明白過來：不管林縛爭不爭族權、奪不奪族產，實際上跟三位族老以及林續宏都沒有多大的關係了。

林縛簡單的一句話，這四人彷彿都給打了一擊重拳似的，愣了半天沒有說一句話。

“對啊，真是忙慌了頭，我立即去找人……”林夢得拍了拍腦殼子，轉走出去親自去請林續宗留下來的孤兒寡母。

林續宗的妻子馬氏是瘦長臉的年輕婦人，臉上有幾點白麻子，勉強算是中人之姿，換了一白孝，牽着子林昭逸的手走進來，先給林縛斂施禮：“我們孤兒寡母倆人多謝林大人照顧……”又給三夫人及其他幾位夫人行禮，最後纔給三位族老施禮。

三夫人是林續宗之母，不過長期跟媳婦馬氏關係不和，這時候看着走進來行禮，想將孫子林昭逸拉到懷裡，看到馬氏的臉，想想也作罷了。

馬氏是子很強的人，草堂裡商議公公林庭訓的喪事，給排斥在外，心裡對主事的三位族老以及的婆婆很有怨言，只是一個流之輩，在江寧又沒有依靠，想爭也爭不到什麼，此時林夢得跑過去說林縛請孤兒寡母二人一同去參與決策大事，對林縛自然是十分的激。

林續宗因辱等事對林縛恨之骨，但林續宗畢竟死在趙能的手裡；馬氏與林續宗長期夫妻不和，與林續宗之母三夫人的關係也一直都很差，對林縛自然沒有一丁點的怨恨。

馬氏心裡也明白，要想以流之輩手林家事務，就要將子昭逸抓在自己手裡，而不能給婆婆三夫人這個老寡婦將昭逸搶過去。

馬氏在林家孤立無援，孃家也式微無法給依賴，林縛讓林夢得親自請過來，彷彿溺水之時看到眼前漂來一顆大樹，出於本能的就想牢牢抱住。

顧盈袖心裡好笑，不知道林縛與林夢得出去半天商議出什麼，將馬氏母子請出來，就狠狠的將在座的衆人將了一軍。

三位族老跟林續宏都像經霜的茄子似的，其他幾位夫人臉都各異。

“家主的訓，夢得叔跟我說過了，”林縛見該到的人、能到的人都到齊了，纔開始說正事，“家主對我恩同父母，我犯下大錯，家主臨終惦念之事竟然許我重回宗族，我如何回報家主的恩怨？”林縛語氣懇切又帶有泣聲，彷彿是在追悔自己曾犯過的大錯，“爲了能名正言順的給家主披麻守孝，我自然要遵家主訓重回宗族，不需要諸位夫人跟族老相勸。上林裡之變，諸位也知道我林縛始終有念及林家，也能稍彌迷我以往所犯的大錯。只是有一點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去告九泉之下的家主，想要請諸位夫人跟族老幫我拿個主意。集雲社雖說是我在江寧自立門戶所創，但是集雲社畢竟不是我一人之集雲社，景中也是林家子弟，事好說，但是集雲社還有顧家跟左司寇參軍張大人的銀，所以讓集雲社迴歸林家，實在我爲難啊……”

林縛說到這裡，在座的諸人都是一驚，連顧盈袖也是相當的驚詫，畢竟一直都在草堂這邊，不知道林縛與林夢得出去半天商議出了什麼結果來。

當年林縛考中秀才，林庭訓爲拉攏林縛，將林縛過繼給他一位已經過世但沒有子嗣繼承的遠堂兄弟，算是列五服之，了真正的林氏子弟。

林縛自遂江寧，林家從頭都尾也沒有提出要將林縛逐出宗族，本來就不存在他本人迴歸不迴歸之說。

林家傳到林續熙一輩，林縛與林續熙的關係又遠了一層，只能算緦麻親，比三位族老跟林續熙的關係更遠。

按當朝服制，林縛是無法參與決策林族大事的，但是集雲社迴歸林家後，林縛就能通過在林家諸多產業中佔有一定比例的銀從而擁有對林族實際事務的決策權。

集雲社回不迴歸，實際上是林縛能不能控制林家族權的關鍵。

林庭訓言要大家勸林縛同意使集雲社迴歸林家，大家都擔心林縛會藉機爭奪族權，本就沒有想過林縛會拒絕使集雲社迴歸林家，這時都愣在那裡不知道要說什麼纔好，難道真要勸他、求他同意使集雲社迴歸林家嗎？

“只是我庭訓叔的言是這麼說的……”林庭訓的堂侄子林續宏遲疑的說道。

“你們不要勸我了，我也不想違背家主的訓，只是這事實在難辦，我去給家主磕頭認錯去……”林縛斬金截鐵的說道，“家主的後事，還要幾位夫人跟族老們一起商議，最好今晚就派人去東跟燕京報喪，要人要錢要地方，跟我說、跟景中說都一樣，我這邊都悉數照辦。”

林縛表了態，將在衆人心頭最大的疑去掉，接下來的事都有章有法可依，沒有什麼難決定的，大家也沒有必要聚在草堂裡商議。

要暫時停放在河口的澤園義莊裡，待局勢安定之後再運回石樑葬祖墳；當夜就派人進城裡請來忤作、殮婆給林庭訓的作防腐理。怕途中有變，往燕京大公子、東二老爺各派了兩撥人去送報喪信；在信裡將林庭訓故、言以及此次倉促帶到江寧的財數量諸事都一一寫明，三位族老、五位夫人以及其他對林家大事有決策權的諸人都在信裡署了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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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盈袖到河口後與四夫人、五夫人住在圍攏屋裡的同一座獨院裡，此時跟幾位夫人都要到澤園義莊裡給林庭訓守靈，河口以及圍攏屋裡又人多眼雜，林縛無法跟盈袖單獨相細談。

林縛忙完其他事，夜裡去停的義莊祭拜林庭訓，將柳月兒跟小蠻一起帶過去。

幾位夫人跟馬氏以及小公子、孫爺都在偏房裡休息，林縛讓柳月兒、小蠻去找盈袖，將他的打算說給聽，好讓暫時安心下來。

在停的正屋裡，林縛拿一疊黃紙墊在屁下坐着，給林庭訓燒了幾疊紙錢，看着楠木巨棺，死後最多的尊榮也只是一冷冰冰的，心想林庭訓這一生也算是波瀾壯闊，盡了富貴，他的才幹與氣魄實際上要遠遠強過其弟林庭立，一直到他臥牀不能言、不能，林族才離他的掌握，要是生在世，說不定就是一方梟雄。

“林大人在呢……”

林縛回頭看了一眼，林庭訓的堂侄子林續宏走了進來，他往邊上讓了讓，給林續宏一個坐下來的地方，說道：“七哥喚我林縛就可以，要是按本家輩份排，我排第十七，七哥喚我老十七也可以，彼此本家兄弟，不要生分了。”又遞了兩疊紙線給他，一起燒給九泉之下的林庭訓。

林續宏今年才二十八歲，在本家諸多兄弟裡，排行第七，這幾年來一直是林記貨棧的大管事，雖說能力、見識、閱歷都不比林夢得，但是他早逝的父親跟林庭訓、林庭立是嫡親堂兄弟，他在林家的實際地位要比林夢得要高得多，林庭訓臥牀之後，他是林家幾個主要管事人之一。

如今林庭訓故，林家傳到林續熙這一輩，按照規矩，之前林家的幾個主要管事人都要換掉。

“嘿嘿，老十七，”林續宏嘿然而笑，覺得這麼一喊，覺兩人關係真是拉近了許多，以往林縛雖然在考中秀才後給列宗族，本家兄弟裡卻沒有看得起他的，彼此間兄弟相稱，也刻意將林縛過去，林續宏坐到林縛的邊給林庭訓燒紙，說道，“倒也不是我事後說說，林家這麼多子弟，我很早就最看好你，也果如我所料，河口這麼大的盤子，別人可做不來……”

“什麼盤子不盤子的，瞎折騰……”林縛說道，他與林續宏沒有什麼接，自然談不上什麼關係，但是他以退爲進，並將林續宏以及他們三位族老都迫到即將大權旁落的角落裡，就要林續宏與三位族老想清楚，制他林縛，對他們本也沒有一點好，所以林續宏主來套親乎，林縛自然也不會拒人於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