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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梟臣》 第十一章 不是教你們殘忍

“誰都有虎落平的時候,”林縛跟傅青河、蘇湄走進草棚子,草棚子四壁都是破,雖然不能生火,暮線也不昏暗,林縛看着坐在地上、雙手給捆在後的絡腮鬍子、瘦臉漢子,臉上堆着假笑,問道,“二位仁兄就認命吧,可有什麼話跟我們說的?”正要蹲下來細問寧海鎮的,見旁邊絡腮鬍子臉有些異,疑心驟起,拿棹刀刀尖抵着瘦臉漢子嚨,厲聲喝斥:“趴下來!”

瘦臉漢子毫不懷疑他稍有猶豫這一刀就會穿他的咽候,他雙手給捆在後,只得撲通上磕在泥地上趴在那裡。

林縛見他雙手捆紮的腰帶竟然差點給他用力崩斷,心想這廝倒是好力氣,拿棹刀在他腦後重拍了一下:“找死!”

絡腮鬍子一旁看了大:“有種就殺我們,這般欺侮算什麼鳥?”

林縛斜臉看了他一眼,一笑,不理他,眼睛看着瘦臉漢子:“你也說這句話給我聽聽。”順手又在他腦後了一記,瘦臉漢子給得眼冒金星,吃痛卻不吭聲;絡腮鬍子眼睛瞪得要裂開來,也知道再說什麼豪言壯語也只是徒增屈辱。

傅青河手抓絡腮鬍子的傷肩頭,檢查他的捆綁,絡腮鬍子肋下與肩窩各中一箭,失了很多,沒有力氣掙扎;只是沒想到瘦臉漢子中了一箭還有這麼大的力氣,要不是一箭先/傷了令他束手就擒,免不了一場惡戰,剛纔他那麼老實都是假相,傅青河心頭嚇了一冷汗:要是讓瘦臉漢子逃進樹林,他們又沒船能立即離開荒島,等寧海軍鎮的兵返回島上,就是他們的滅頂之災。

林縛新找了一腰帶將瘦臉漢子重新綁好,對年說道:“知道怎麼綁得更牢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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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上年都搖頭。

“乾布不力;醮溼了,就有韌勁,”林縛說道,見胡喬中要出去找水,喊住他,“不一定要醮水纔會溼。再說綁得再牢固,都不如讓他沒有力氣掙扎來得穩妥……如何才能讓他沒有力氣掙扎?”撥出腰刀來,拿刀尖在瘦臉漢子兩臂各割開一條口子,引流到捆住手腕的腰帶上,“放他的,自然就讓他沒力氣……”

蘇湄跟小蠻二哪裡見過如此腥的場面,林縛一邊說一邊教,就像書塾里老先生耐着子教學生練大字,一臉的閒淡,要是隻看他的臉,絕對想不出他正拿着刀將瘦臉漢子的雙臂劃出兩道口子放們看了頭皮發麻、背脊發寒,不忍心看,走到一邊別過臉去。草棚子裡的十名年,也有不忍看的,想要躲開,林縛沉聲喝道:“仔細看着,他們不值得你們同……”見將瘦臉漢子折騰得差不多,又拽着他的頭髮讓他跪着,站起來轉對眼前這些年一字一頓的說道,“我不是教你們殘忍,但是你們必須要學會保護自己,保護自己的朋友跟家人……”

蘇湄在旁邊聽了子一,心想林公子爲們不顧自己的生命安危,數百里潛藏在船尾水中尾隨到此,從海盜、兵手裡救出們,怎麼能覺得他殘忍呢?要說殘忍,也是這些海盜、兵更殘忍,更不人道,要是對他們仁慈,林公子又怎麼能功的救出們呢?也許爲了自己,爲了朋友跟家人,這些是必須的。

蘇湄側過頭看了一眼林縛,林縛在蹙眉看着邊的年們,沒有注意到的神態變化,卻爲剛纔的行爲到一愧。心想以前雖然待他也不輕慢,但總覺得他的人品、才學要差明轍許多,原來他也是值得尊重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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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蠻心裡對這些兵恨得要命,自然高興林縛替們出氣,所以沒有覺得林縛殘忍,只是小孩子天生怕見,聽到林縛這句話,心裡想:他將自己當朋友嗎?見小姐眼睛凝眸看着林縛,心裡惘然:他這麼做是爲小姐呢,我只是個丫環。

傅青河略知林縛的用意,所以對他的做法很讚賞,他負手站在一旁,心裡想:侯爺在世時評點廟堂朝野人時,說當世已沒有幾人能當得“治世之能臣,世之梟雄”的評語,不知道侯爺看到眼前這個青年會有什麼評價。

林縛哪裡知道蘇湄、小蠻心裡怎麼想,他看着眼前的這些年,爲他們將來的命運心生慨,他見陳恩澤牙咬着脣,眼睛裡噙着淚,臉上的神又無比的堅毅,問道,“你知道你們現在的境?”

“他們是寧海鎮的兵,本該殺海盜來救我們,殺了海盜卻將我們劫持到這裡,想冒充海盜從我們家人那裡勒索贖銀……”陳恩澤說道。

“……”林縛擡了下手,讓他暫時不要說下去,這些年雖然沒有經歷過什麼風浪,卻不是什麼都不懂的榆木疙瘩,他轉回,拿棹刀拍了拍瘦臉漢子的臉頰,問道:“領頭的是誰?你不用瞞我們,我們已經知道他是寧海鎮主將之一,陳千虎和一個名百鳴的人跟你們一樣都是他的親信,我們只要上岸,立時就能查出他的份……”

“呸,你們便是知道我家蕭濤遠將軍要拿這三萬兩贖銀又如何?就憑着崇州十幾二十個商戶、土財主還想扳倒我家將軍不?”瘦臉漢子到這時知道難逃一死,不願再跪着,啐了一口,掙扎要站起來,卻給林縛一腳踹心窩上,狠狠的摔倒在地上,他也不再裝熊,箕坐在地,聲俱厲的說道,“不要說殺三五十人,搶三五萬兩銀子,晉安奢家起兵七年,朝廷又能奈其何,臨到頭還不是要封侯割地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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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濤遠?”林縛回頭看了傅青河一眼,他對寧海鎮軍中將領不悉,畢竟之前的他純粹是個足不出戶的書生。

傅青河解釋道:“蕭濤遠是寧海鎮第二將,副騎都尉,寧海六營水師都統領……也沒有想到奢家已經跟朝廷談妥條件了。”

林縛點點頭,眼前這人即使不是寧海軍中的高級將領,也是蕭濤遠的親信,他們應該比尋常人更早知道消息,他回頭看了蘇湄一眼,大概知道暫時向奢家討回公道無了。

林縛不想讓瘦臉漢子臨死之前還呈口舌之利的囂張下去,見他還要說話,一刀拍在他臉上打斷兩顆牙齒。轉跟陳恩澤、胡喬冠、胡喬中等年說道:“你們覺得能放他們回去嗎?”

“不能。”陳恩澤果決的說道,“他們拿了贖銀,也要殺我們滅口,纔不用擔心走風聲;要是放他們回去報訊,我等家人就會陷危險。”

“爲何不能報?”胡喬冠問道。

“他們今天能冒充海盜,明天就能扯旗下海當海盜,”胡喬中說道,“我們要是報,他們下海之前勢必會報復我們先將崇州洗劫一遍……”

“報?你們這些小兒真是智弱,真以爲朝廷會爲崇州幾個商戶、土財主的冤反朝中大將!就算朝中有人替你們申冤,又能奈我家將軍何?你們要想家人平安,不如束手就擒……”瘦臉漢子兇狠的說道,可惜話沒有說完,左臉頰又給林縛拿棹刀拍了一擊:“廢話恁多!”跟傅青河、蘇湄以及陳恩澤等年說道,“我們出去說話。”將瘦臉漢子、絡腮鬍子留在草棚子。

“報肯定不行,那個雖然長得兇惡,說的似乎有些道理……他們要落草爲寇,一定會將崇州先搶劫一番。崇州縣衙才七八十名刀弓手,連海盜都擋不住,怎麼擋得住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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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等得及我們去報?我們要是逃跑,他們再派人到島上來就知道事了。這些兵膽大妄爲,知道事還會在那裡坐以待斃嗎?”

“我們該如何是好?”

“也許我們真的只能束手就擒才能保全家人;只要家人不牽連,我們現在就算死了又如何?”

走出草棚子,陳恩澤等年手足無措,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眉彎月從西邊海天之間升起,林縛看着這些年,他們大多十四五歲——更年的十多人都安排在另一間草棚子休息了——雖說之前生慣養、未經歷過波折,卻都已經到了能明事理、知是非的年齡,此次遭逢大難被海盜、兵連續倒手劫持爲票,驚惶未定,這時又要爲家人的安危擔憂,真是爲難他們了。

傅青河皺着眉頭在想其他事;蘇湄、小蠻也爲這些年及家人命運擔憂,們此次已經領略到鎮軍的驕橫與膽大妄爲,要是這些年返回崇州報,就算有人張正義、主持公道,蕭濤遠及其部屬怎麼可能束手就擒?寧海軍鎮下轄維揚、海陵、平江等府的軍事防衛,寧海鎮的水師又是揚子江自江寧以下流段唯一的水軍力量,蕭濤遠若率衆出海爲盜,不要說崇州縣了,維揚、海陵、平江三府都會遭逢大禍。更大的可能就是朝廷爲了安蕭濤遠對此事充耳不聞,不會有人站出來主持公道,崇州縣位於寧海鎮的防轄區,到時候這些年跟家人的命運可想而知了。

“林大哥,林公子,你快想辦法幫幫他們……”小蠻眼的看着林縛。

“林公子……”蘇湄也忍不住出聲相求。

“傅爺覺得呢?”林縛不忍這些年太彷徨無措,他尊重的先問傅青河的意見。

“比較棘手,”傅青河眉頭一團,他本來只想救出蘇湄、小蠻二,這時候也不忍心對這些年袖手不管,關鍵他知道自己也說服不了蘇湄對這些年袖手不管,他知道要說急智眼前林縛要強他許多,說道,“林爺有什麼妥當之策,傅某願供差使……”

“傅爺喚我林縛就可以了。”林縛再次強調,表示對傅青河的尊重,傅青河五十多歲了,他喚傅青河“傅爺”理所當然,心想自己滿打滿算,才弱冠年紀,讓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喚自己一聲“爺”,真是彆扭。

“請林大哥救我們家人!”陳恩澤被林縛、傅青河所救,對他們的能力自然會有依賴的信任,又知自己年識淺,想事一定沒有他們周全,當下就翻跪倒在地哀求林縛;胡喬中給胡喬冠扯了一下袖,與其他七八名子也一齊跪到在地哀求。

“站起來說話,”林縛還接不到輒下跪哀求的一套,肅聲說道,“難不你們跪下來我就能想到法子;難不你們不跪,我就會袖手旁觀不?都站起來說話。”

陳恩澤、胡喬冠、胡喬中等年都站了起來,一臉期待的看着林縛,將所有的希都寄託在他上。

“當海盜總是要比當將軍辛苦,蕭濤遠爲寧海鎮第二將、副騎都尉兼六營水師都統領,可以說是位高權重,不到最後一步,他怎麼會捨得丟下現有的榮華富貴出海當海盜?我想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不會落草爲寇的,”林縛看了傅青河一眼,問道,“傅爺你覺得呢?”

“對,死在蕭濤遠手裡的東海盜沒有一千也沒有八百,他就算將寧海鎮的水師都拉出海當海盜,東海盜以及東海盜背後的奢家又怎麼會容他輕易在東海立足?蕭濤遠在海上只有仇人,沒有基,落海爲寇,艱難得很。再說他能有信心從旗下水師拉出多人馬來當海盜?他絕不會輕易當海盜。”傅青河說道。

“你們知道該怎麼做了吧?”林縛轉看向陳恩澤等年,“我們僞裝另一海盜將你們劫走,留下些似是而非的蛛馬跡。對於擔心事的蕭濤遠,首先會派人盯着你們的家人,而不是倉促出海爲寇。只是,在蕭濤遠在給別人扳倒之前或給調離寧海軍鎮之前,你們不能回崇州——不能出一破綻讓他們察覺,在蕭濤遠放鬆警惕之前,你們甚至不能跟家人聯繫。”

蘇湄這才知道林縛爲什麼要教這些年“殘忍”的手段,這些年不能回崇州,不能跟家人聯繫,甚至不能讓別人知道他們還存活在世間,一旦走風聲,就很可能給他們、給他們家人帶去滅頂之災,如果不會一些“殘忍”的手段,他們以後要怎樣才能生存下去?

他們中年齡最大的才十五六歲,從小生慣養,突然遭到這樣的災難,也真是可憐。

陳恩澤擡頭看着林縛,稚氣未的臉上,沒有多沮喪,比他們剛纔的全無頭緒,至還有一條路可走,他問道:“只要我們永不出現,我們的家人就會沒事?”

“世事難料,哪有萬全之策,”林縛自然不會忘掉那粒從窗外進來的子彈,他並不爲前世的選擇後悔,他凝眉看着西邊清亮如玉的眉月,心裡生出一豪氣,拍了拍陳恩澤的肩膀,說道,“要知道,爲了自己,爲了家人跟朋友,我們努力去做纔是最重要的;有時候雖不如意,也無憾。”

傅青河長嘆一聲,轉離去,然是給林縛的這番話說中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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