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了理袍袖，那廣袖邊沿拿金線繡著蟠龍祥云紋。

“太子妃既有孕在……那本宮這做長輩的，理當是要去看一看的。”永長公主含笑出了殿，后宮娥監相隨。

天尚未放亮，雨水已停。

宮娥手中提著的宮燈，照亮了腳下積水，水里倒映著的是宮娥監們垂著頭噤若寒蟬的表。

永長公主帶人了東宮，守夜的宮娥全然無力相攔。

“長公主殿下留步，太子妃尚未起……”

殿中，月見聽得靜剛想要阻攔，便被永長公主側的兩名侍強行押了下去。

“昶兒宮中的人怎個個如此不識趣……一路進來，聒噪得利害。”永長公主嘆了口氣，看向床榻之上剛被驚醒、披著發坐在那里僅著中的太子妃，含笑稱贊道：“還是太子妃從容鎮定，不愧是我李家兒媳。”

“姑母這般時辰來此……不知所為何事？”太子妃前以錦被遮擋，滿眼戒備地問。

永長公主的視線落在腹部，笑著問：“侄媳有孕在，如此喜事，為何要瞞著本宮呢？”

太子妃眼神驟。

“也是。”永長公主語氣慨地道：“侄媳不信我這個做姑母的……便是嘉儀一個小郎，也要送出宮去藏起來，生怕本宮對做些什麼，更何況此時腹中這個，極有可能是個小皇孫呢？”

說話間，已來至床榻邊，如同一個尋常的長輩在榻邊坐了下來。

語氣也是尋常溫和的：“只是侄媳將此事瞞得這般嚴實，究竟是打算借這腹中孩兒，來做些什麼呢？”

對上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太子妃只覺遍生寒，下意識地往床蜷著，抓著前的錦被。

“侄媳怎這般怕我？難道我是什麼吃人的洪水猛不？”

“洪水猛尚不足懼……”太子妃定聲道：“猛吃人，乃尋常事。人吃人，卻不常見。”

永長公主輕笑了一聲：“人吃人怎不常見呢，只是侄媳見得亦或是不以為意罷了……須知這世間，吃人者遍地都是，尤其是男子吃子，更是稀疏平常。也就是昶兒相比尋常男子溫善專一些，才侄媳這般不知世間疾苦了。”

太子妃紅了眼睛：“正因殿下溫善，才會被你蒙騙多時——”

“是啊。”永長公主未曾否認，閑敘般道：“昶兒生來即為太子……人站得高了，所見便皆為溫善面孔。此路過坦，未曾遭過什麼挫折欺騙，難免要天真一些。但昶兒雖仁善，卻勝在并不蠢笨，早在他那父皇駕崩后，他便已約有些懷疑本宮了……”

“但他聽聞本宮突發急癥，且癥狀與我那皇兄一般無二之時，他又搖了，遂猜想是否下毒者另有其人，我與他那父皇皆是為人所害。”永長公主喟嘆道：“他還是太善良心，因此目局限了些，大約是想不到世上會有人以毒傷自——”

聽說這些，太子妃心中寒意愈盛。

一則是對方語氣中近乎旁觀者一般的冷與漠然。

二則便是，對方既將這些說與聽，顯然不會留給說出去的機會……

隨著兩名侍走過來，永長公主施施然起了：“本宮還要去往延英殿聽政，便不在此多留了。”

看清那其中一名侍手中捧著的白綾，太子妃面驚惶：“來人！”

而話音未落，確有腳步聲快步闖殿。

看著那些手中持刀圍進來的東宮衛，永長公主淡聲道：“爾等倒是忠心。”

東宮衛統領肅然道：“請長公主殿下離開此！”

永長公主嗤笑一聲：“這宮中何是本宮來不得的，倒是你們，竟到當下還認不清局勢麼……太子已死，你們死守著這座無主東宮，究竟意義何在？”

調了衛前來的項嬤嬤來到榻邊，替太子妃匆匆披，扶著人下了床榻。

東宮衛統領來至太子妃前，持刀相護：“太子殿下離宮前，曾待我等務要保證太子妃與郡主安危，殿下雖去，但太子妃與郡主仍在，我等自當誓死跟隨，絕不會讓任何人危及太子妃半分！”

他手下眾人亦是毫無搖之。

而下一刻，另有一行衛軍闖了進來，為首者正是千騎衛大將軍唐聞——

他抬手朝著永長公主一禮，其手下衛軍則與東宮軍持刀對峙。

“你們……”東宮軍統領定定地看著唐聞：“此乃是東宮，你們竟敢持刀強闖，這是要公然助他人篡位造反嗎！”

唐聞看向他手下之人：“我等聽聞東宮衛兵變，特趕來查看。”

“長公主李蔚設下陷阱太子殿下出宮，行埋伏刺殺之舉！”項嬤嬤定聲道：“太子妃腹中已懷有太子殿下子嗣，長公主得知此事，便要趕來下殺手！其狼子野心昭昭，唐將軍切勿再遭其蒙騙，此時回頭為時未晚！”

聽聞太子妃有孕，唐聞面微變。

“一派胡言。”永長公主抬眼看向太子妃及護在其前的東宮衛統領：“太子妃有孕不假，但腹中卻并非昶兒骨，此乃其與這位傅統領私通而來的孽種。”

那衛統領神大變：“簡直荒謬！……竟這般污太子妃清名！”

“此事有東宮里的監可以作證。”永長公主淡聲道：“如此有損皇室面的丑事，本宮豈能放任不理？且太子妃聲稱此乃昶兒骨，傅統領這般相護，二人混淆皇室脈，蓄謀借此孽種奪權之心昭然若揭——”

說著，看向唐聞：“本宮以為，此等丑事，當趁早肅清才好……唐將軍說呢？”

心緒反復之下，唐聞下眼底掙扎，抬手應“是”。

隨著他的手抬起又落下，雙方兵刃相迎。

“保護好太子妃！”

“……”

一片拼殺聲中，永長公主不不慢地離開了殿。

并不擔心此事有失敗的可能。

太子心腹東宮衛必是百里挑一，但真正統領這宮中各衛軍的，還是千騎衛。

以敵多，再多的銳又如何，不過是垂死掙扎。

正好趁此機會一次肅清，免得日后徒增麻煩。

……

另一邊，劉潛已來到了拘押姜正輔所在的暗室中。

“姜大人，請上路吧。”

隨著劉潛話音落下，其側的侍捧著一盞酒水上了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