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皎并不為年時沒能和溫崇月知而覺到憾。

　那時候比現在更加不擅長與人流, 早晨去店里買早餐，到學校后才發現對方找了兩元錢，也不好意思再退回去索要, 擔心對方不承認, 擔心被說斤斤計較, 擔心被……

　總有許許多多的困擾，這些古怪的、特異的東西綁住了的手腳，讓夏皎無法坦然面對。

　夏皎如此慶幸移支付的普及，才讓今后基本避免了這種尷尬的場景。

　在讀大學的前兩年，夏皎仍舊對那種看上去消費高昂的商城或購中心敬謝不敏，經過時也很進去, 哪怕兼職賺來的錢足夠讓夏皎可以適當消費。

　直到好友江晚橘察覺到這點, 對方剛準備投實習的簡歷, 什麼都沒說, 徑直帶了夏皎去逛奢侈品店，吃飯, 出，帶著轉悠了一遍，才讓夏皎意識到——這些東西都沒什麼。

　的確沒什麼，都是用的東西而已。江晚橘早就計劃好了要進去工作，自然對其如數家珍。不單單如此，還鼓勵了夏皎一同學習，并順利地用推名額將好友也帶公司。

　不過夏皎也差點陷報復消費的陷阱中，在剛畢業、剛就職的時候，被鮮亮麗的同事和工作環境迷花了眼。那幾年自販賣焦慮很嚴重, 幾乎每天都能刷到各種各樣的毒湯。工作環境使然, 連帶著夏皎也有些焦慮, 一頭栽進消費主義的陷阱。

　每天刷一些分平臺和購件，想要急切地將自己也套那個麗的殼子中，為鮮世界的一員。

　公司部，每年員工都有固定的品牌購折扣，或許是小時候、青春期被抑的值太狠，也短暫地被折扣迷，瘋狂買過一些奢侈品。

　當然，在第一次購結束后，夏皎看著銀行卡的余額，清醒很多。意識到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后，詳細地列計劃和需求，只挑剛需和特別喜歡的買，及時將自己這種報復花錢的行為扼殺在搖籃中。

　沒有辦法，年時候沒人教給的，長大后總需要花更多時間才能明白。

　但夏皎并不為此到憾。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所有好的，壞的，憾的，都組了現在的。

　比如，假如在輔導機構時候就主和溫崇月聯絡，或許兩人如今未必能走到一起。

　溫崇月上開著玩笑，其實心中很注重這些道德的問題；而夏皎也不認為對學生下手的老師值得稱為“浪漫”。

　慶幸如此，自己在剛剛好的時候與對方重逢，雖仍有許多這樣那樣的缺點，但溫老師更備耐心，更溫地糾正，教。

　下午離開周莊的時候，天空朦朦朧朧落了一場雨，并不大，茫茫細如針。溫崇月放慢了開車速度，反正總能到家，不必急于一時。

　有些人開車有“路怒癥”，開車上路的人多，總有不守通規則的人，忽然超車、不打轉向燈就直接變道……夏皎坐父親的車總是提心吊膽，因為不確定什麼時候父親就被路況惹到憤怒地開始罵。

　溫崇月從沒有說過一句，不急不躁，心平氣和。

　他和夏皎聊天，關掉了音樂，只保留了導航的自提示音。只是夏皎有些心，都走了很長一段路才遲鈍地意識到導航的定位地點錯了，重新換位置需要多走一段路。

　夏皎以為溫崇月會像父親一樣指責，繼而開始抱怨和煩躁地嘟囔。

　溫崇月沒有。

　雨水卻越下越大，幾乎看不清路況，這種況下再度開車明顯有些危險。恰好不遠是國家地公園，溫崇月將車暫時停在空的停車場中躲雨。

　夏皎一直說著對不起，低頭重新定位，雨水順著車頂、車窗往下落，鋪天蓋地，聽見溫崇月嘆氣：“為什麼一直在道歉？”

　夏皎不解：“我弄錯導航了呀。”

　“一點小事，”溫崇月說，“不要這樣張，放松。”

　“我張了嗎？”

　這樣問著，夏皎低頭，發現自己又打錯了字，刪掉，重新打。

　溫崇月示意放下手機，他手，著夏皎的后腦勺，順著的頭發往下輕輕地拍了拍，像是安不小心丟了菜葉子擔心回家被媽媽罵的小蝸牛：“你在怕什麼？害怕我生氣？”

　夏皎先搖了搖頭，遲疑著，又點頭。

　他問：“為什麼？”

　“因為弄錯導航，等會兒要多繞路，要多花油費，你也要重新繞路，相當于浪費時間……”夏皎說，“有點糟糕。”

　的確很糟糕，現在下著雨，回去的同時大大延長。天公不作，皎皎心腸碎。

　外面雨聲頗大，敲在玻璃窗、車上，難得在十月中下這樣的大的雨。溫崇月的手指無意間到夏皎的脖頸，頓了頓，默不作聲，調高車空調的溫度。他專注著夏皎的臉，笑了：“在你心里面，我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小氣了？”

　“不是不是，”夏皎呆了一下，連忙澄清，“不是小氣，就是覺著給你添麻煩了。”

　“夫妻之間，難道還要論’麻煩’不’麻煩’？”溫崇月聲音低下去，“皎皎，你太懂事了。”

　很多父母教育孩子，都希孩子聽話、懂事。遇到事了，也要先考慮別人看法，其次再想自己如何。正如夏皎，被家長教育完的聽話小孩，溫崇月卻覺著這樣讓人心疼。

　怎麼會以為只是一點點心就要被批評呢？

　夏皎不說話了，溫崇月解開自己的安全帶，又躬將夏皎上的安全帶也解開。穿的并不多，是一條綠的長袖連，像夏末竹葉的，因為呼吸，子也在輕輕。

　溫崇月將車的座椅往后調了調，空間大了些，夏皎明白了，輕而易舉地從副駕駛座越到主駕駛座的位置，順勢坐在溫崇月上，側臉在他肩膀，或許是下午在茶館的談話讓有些失落，現在的小蝸牛需要一個溫暖的擁抱。

　溫崇月一手攬著的，另一只手托著的后腦勺，安地拍了拍。

　夏皎喜歡這樣有安全的姿勢，好像被對方穩穩托住了所有不安。

　雨水聲勢浩大，沛充足，嘩嘩啦啦地順著車窗往下，車玻璃模糊一片，溫崇月關掉雨刷。很快，整個車子都在雨的庇佑下，和外面漸漸模糊的世界分隔開。現在是旅行淡季，再加上天氣不好，大雨降臨，這戶外停車場中沒有管理人員，只有他們一輛車子。

　“考慮別人的想法是好事，不過我們也可以試試不去那麼在意別人，”溫崇月說，“太敏的氣泡在到其他東西之前就破碎了，我們皎皎要不要試著’自私’一點？”

　夏皎被他逗笑了。

　嘟囔：“其他人都是要教寬容大度，只有你，教我自私。”

　溫崇月也笑，他微微低頭，著的臉頰，手指挲著擺邊緣，冷氣口剛好吹到夏皎的上，激起一層皮疙瘩，汗都要冷到豎起來。溫崇月用掌心的溫度來消除著冷氣所帶來的負面效果，指尖若有似無刮蹭，十秒后，夏皎主親吻上對方的結。

　不可思議，可以說得上大膽、混、在法律邊緣游走的一件事，在這個下雨天的空曠場地悄然地發生了。夏皎一直循規蹈矩地生活著，按部就班地學習、考學、工作，這輩子做過的最出格一件事大概就是不告訴父母而閃婚，現在變了。溫崇月的服咬起來是有些鈍的味道，他今天的香氣很清新，如雨后沖刷干凈的森林，皮帶扣很涼，金屬大多都這樣，無論怎麼用的溫度去暖都暖不熱，還會被烙印下金屬印，像淺淺的紋，三十分鐘后被石楠氣味細致磨平所有痕跡。

　雨后的車子在顛簸中行駛，溫崇月將為夏皎用過的巾收斂在塑料袋中。他的子上不可避免有些，不過沒事，可以掉，也能遮蓋。夏皎拉著小紙盒，舉起來，盯著看了許久，轉過臉：“……你的車上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

　溫崇月面不改：“以備不時之需。”

　“不時之需？”

　“就像剛才。”

　“……”

　夏皎說不出話來了，將小紙盒子重新放回去，上披著溫崇月的外套，就像天鵝攏住崽的翅膀。有點疲倦，但還睡不著。紙袋里裝著中午買的紅糕，是茶館里的茶點，喜歡吃，就多買了一些，最上面一塊印著的牙印，吃不下，就暫時放著。

　溫崇月剛才開了車載電臺，現在不用再遮掩，又將電臺的聲音也調小。

　他看著手機上的導航，確認道路，在漸漸小了的雨水中穿梭。

　“睡一會兒吧，”溫崇月說，“到家我你。”

　夏皎打了個哈欠：“不行，現在睡覺，晚上就睡不著了。”

　溫崇月說：“晚上督促你。”

　“不是督促不督促的問題，就是……嗯……”夏皎想了想，告訴他，“我有時候失眠，腦袋里總是會翻來覆去地想之前的一些囧事，糟糕的東西，一想就停不下來。”

　溫崇月笑：“因為那些事很有意思？”

　“不是不是，”夏皎瘋狂搖頭，“一點兒也沒意思，完完全全是因為丟臉。一想到以前干了那麼多丟人的事，我就不敢聯系之前朋友和同學了，我覺著們肯定會想起來。”

　溫崇月說：“比如？”

　夏皎面紅耳赤：“晨間跑，我踩掉了前面同學的鞋子；上育課時候，我一頭撞到老師上……”

　溫崇月饒有興趣，聽夏皎一口氣列舉了四五樁糗事，才問：“那你記不記得同桌做過什麼丟臉的事？”

　夏皎愣了一下。

　努力回想，但大腦空空一片，比被過的黑板還要干凈。

　“瞧瞧，”溫崇月笑，“沒有人會一直記得朋友的糗事，皎皎。”

　夏皎若有所思，裹溫崇月給的外套，嗅著上面來自對方上的安心味道。

　“睡吧，”溫崇月說，“很快就到家了。”

　……

　夏皎很難用語言來形容自己對溫崇月的。

　天然信任對方，因為年齡和閱歷不同，溫崇月自然而然地照顧著，夏皎喜歡這種相模式。會因對方的博學而到崇敬，而這種又能督促著向更好、積極的目標前行。

　夏皎嘗試著在買水果時候和老板聊一聊，可能僅僅是一句“您今天的服很漂亮”，也或許是在回家路上幫掉東西的小學生撿起他書包里甩出來的鉛筆。

　十月很快結束，夏皎的科目二考試終于過了，而為了慶祝的考試功，溫崇月買了澄湖大閘蟹。

　蒸螃蟹想要不掉不流黃，就得先綁好，背朝鍋底腹朝天，蟹腹塞幾粒花椒，上鋪姜片和蔥段，冷水下鍋，一次加足水。

　拿來蒸的都是湖蟹，除此外，溫崇月也買了一些梭子蟹，夏皎到家的時候，這些梭子蟹還活著，鉗子都用橡皮筋兒捆起來。溫崇月教夏皎怎麼挑梭子蟹，一般來說，得挑飽滿的。不過很多商喜歡往蟹殼里注水，所以在選的時候得把梭子蟹拿起來看看，要梭子蟹眼睛朝上，倆大拇指一塊兒肚臍上方兩片殼，這兩個殼很好認，特別白。如果是自然飽滿的蟹，按上去的；假如是被注了水或者空蟹，一就癟，還出水。

　不單單是挑，溫崇月還示范給夏皎，如何斬蟹。先著梭子蟹蟹蓋兩旁的尖角掰蟹蓋，再翻開蟹肚臍，拿剪刀剪下整塊兒……

　夏皎學得津津有味，實在記不住了，才慨：“幸虧家里有你在，我才不用學這些。”

　“還是學一些，”溫崇月利索地理著蟹，摘下蟹肚子里像百葉窗的蟹肺，“皎皎，萬一我不在家，你一個人想換換口味，也能照顧好自己。”

　夏皎小聲：“還可以點外賣。”

　溫崇月：“有些做的不干凈。”

　“不干不凈，吃了沒病。”

　溫崇月沉片刻：“你跟誰學的？”

　夏皎說：“高嬋，同事。”

　溫崇月莫可奈何嘆氣：“看來這份工作給你帶來了不收獲。”

　夏皎眼地看著溫崇月理螃蟹，一旁的大閘蟹剛上蒸籠，還沒有開始。螃蟹忌和柿子、南瓜等東西同食，因此下班后的今天并沒有溫老師親自打的果。

　饞得口水滴答：“今天晚上除了螃蟹，我們還有什麼東西可以吃？”

　溫崇月說：“吃咱們皎皎上班時候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