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忍不住？

　夏皎聽不太清楚, 張開手臂，依地在溫崇月的臉頰上，對方晚上只喝了一點酒, 他不怎麼喝啤酒, 只喝了一些桑格利亞酒, 淡淡的橙和其他的水果混合起來, 飄飄然熏起來, 夏皎踮著腳嘗他的，淺淺葡萄, 草莓……蛇果……

　是蛇果, 不是蛇皮果。

　夏皎第一次見到蛇皮果，被這種水果奇怪、看上去有點像蛇鱗的外殼嚇到了。

　熱帶的水果總有一些奇特的味道, 的人巨，不的人聞到都要捂著鼻子離開, 比如榴蓮，比如菠蘿, 比如蛇果——

　其實蛇皮果的那種熱帶特有味道并不重, 至要比榴蓮和菠蘿要“清新”很多。溫老師給的果籃中有很多招人喜歡的水果, 但夏皎只小心翼翼地品嘗著這個陌生到看起來有些危險的東西。

　蛇皮果的外殼很容易剝掉，就像是蛇上的鱗片，果皮有一點干燥，果水分并不足, 只有零星、不太出眾的甜味。悶熱的房間中，空間的運作發出吱吱嗚嗚的不堪重負聲, 外面的伯父和伯母在忙著賣饅頭, 和人笑著聊天, 閣樓上的表姐在和男友聊天, 偶爾笑起來，腳用力跺著地板，發出清晰而沉悶的聲音。

　夏皎站在浴室狹窄的空間中，將溫老師給的水果籃分給了伯伯嬸嬸和姐姐，只悄悄藏下幾個蛇皮果——姐姐害怕蛇，連帶著這個果子的外殼也討厭。

　夏皎地吃掉了這個果子，說不上很甜，但很喜歡，連帶著中間的核也保留著，果核起初是的，中間有天然的、可以捅掉的東西，用細針挑走，就了一個天然的、穿的圓孔。夏皎將紅繩從孔里穿過去，悄悄留著核，看著它慢慢發干，變。

　蛇皮果有點怪異忌的味道，就像溫老師。

　似乎所有的夏天記憶都和雨相關聯，無論是影視劇還是現實，彼時大火的《言葉之庭》，“霧霾天空，約雷鳴”，雨水像是能從屏幕的畫中一路延到看電影的人心中，綿延不絕。青春電影中總會有雨中奔跑、表白、接吻……都說春日萬生，而夏雷亦能驚醒破土芽。

　譬如夏皎趴在教室桌子上一覺醒來，手肘和臉上都沾了試卷油墨上的痕跡，胳膊被到發麻，夏皎支撐著起來，相隔一個過道位置的同學善意提醒，夏皎出小鏡子照臉頰，第一遍沒有對準，鏡子中反出后門的溫崇月，他站在教室門口，白T恤牛仔，干凈清爽的發型，正在和李聯聊天，落他一，好像他才是太本。

　夏皎手一抖，鏡子調整好角度，抬手，心不在焉地著臉頰上的油墨痕跡。鏡子始終傾斜，若若現，夏皎的臉頰發紅，終于干凈試卷印下的痕跡。片刻后，又悄悄將鏡子轉移，窺。

　夏皎聽見自己慌不安的怦怦心跳，如驟然而起的風。

　其實夏皎一直是很乖的學生，從來不會反駁老師的言論，無論老師說什麼都安靜聽從，是最聽話的，也是最不會惹事、不引人注目的。

　開始喜歡上早早到班級，因溫老師總是七點半到輔導班辦公室，沒有課的時候他就坐在辦公室中敲鍵盤。

　夏皎經過辦公室的次數越來越多，對于同學來說，每天穿過辦公室、將輔導班垃圾桶倒掉這件事是苦差事，夏皎主承擔這份責任，經常拎著一袋子裝著廢紙的垃圾袋經過辦公室，隔著窗戶，聽見溫崇月和其他老師談笑。從辦公室前門走到后門需要一分鐘，就這一分鐘的路程，因為偶爾聽到的聲音而變得熠熠生輝。

　夏皎喜歡上吃杏仁豆腐，可惜的是走了好多家，都沒有找到溫崇月遞給的那一份味。

　剛開始教學的時候，每個輔導老師都留著聯系方式，方便學生課下詢問問題。夏皎重新翻到之前記在本子上的東西，第一次認真存下溫老師的號碼，不過夏皎從來沒有發過短信或者打電話；在百度上悄悄搜過這個號碼，憾的是毫無蹤跡。留意著溫老師喜歡穿的服品牌，尋找他用的鋼筆品牌，認真記下對方讀過的書名。

　夏皎沒有別的想法，從來沒有主和溫崇月打過招呼，也沒有主發過消息。

　只是想要去了解另一個世界。

　只是傾慕，仰，期待。

　記憶最明亮的時刻是一日晚霞鋪天，夏皎功拿到獎品，一個來自上海的筆記本，被小心翼翼地裝進書包里。背著書包穿過夏末尚有燥熱的風，遇到拿著籃球的溫崇月。他難得穿了一運，灰白，手腕上戴著護腕。

　溫崇月笑著說：“夏同學，路上注意安全。”

　夏皎說：“謝謝溫老師。”

　這是兩人最后一次私下里談話，溫崇月拿著籃球離開，夏皎背著對方獎勵的筆記本飛快地往前跑。

　暑假的輔導班持續時間很短，不過幾個周，夏日雨后初霽，夏皎在穿長袖前離開了首都，臨行前，夏皎在教育意見反饋表上給每一個授課教師都打了圓滿的五星，唯獨給溫崇月的五星畫的最認真，每一個星星邊角都涂得滿滿當當，規規整整。

　這是夏皎燥熱的夏天，從一場被困的雨開始，從一顆有奇怪味道的蛇皮果開始。

　溫崇月肯定不知道，因為夏皎藏得很好，不會讓任何人發現馬腳。

　在守口如瓶這件事上，夏皎做得比誰都優秀。

　迷迷糊糊，守口如瓶的夏皎覺到，低聲喃喃著口，想要喝水，仰起臉，雙手捧著，夏皎呆呆地看著淋下來的水，好像記憶中夏天落的雨，張口去接，舌尖嘗到淡淡的溫熱雨水。耳畔卻聽到人無奈的一聲：“……皎皎，這是洗澡水，不能喝。”

　夏皎說：“溫老師？”

　對方嘆氣：“醉酒后只記得溫老師？”

　夏皎當然只記得，水龍頭關掉，的大浴巾將整個人都裹起來，趴在對方肩膀上，晃晃悠悠地他：“溫老師。”

　“嗯。”

　吹風機的聲音說不上大，不過再標榜靜音也會有一些靜，暖暖的風吹出，夏皎的頭發被一雙手撥弄開，往下滴的水被吹干，的耳朵后側到脖頸都是一溜兒的紅，說不出是吹風機的暖風吹，還是剛才的溫水燙，亦或者是溫老師的手指。

　夏皎乖乖地任由溫崇月為吹干發，還是想念當年的晚霞，當初找好多借口經過辦公室的窗，當初早早起床、乘公到教室，一邊默誦單詞一邊看著窗戶，等待著溫老師上班……好多好多的記憶，夏皎真的不貪心，從來沒有患得患失，從來沒有想過要有一個結果，只是悄悄地經過。這只是屬于一個人的酸甜，為此考上優秀的學校，為此了解另外一個大城市……從不曾擁有鮮花，只是得幸拍了一張花的照片私藏。

　從來都不貪心。

　水杯遞到邊，夏皎認真地喝著水，喝一整杯，杯子被移走了。

　溫老師說：“你該睡了。”

　夏皎點頭，乖巧掉拖鞋，上床，在被窩里面。

　溫老師沒有過來，他的手機響了，接了一個電話，不知道是誰打來的，他語態平和地回應著對方，很禮貌，但和夏皎記憶中的并不同。

　夏皎躺著發呆，溫崇月結束了通話，問還想不想繼續喝水。他的語氣措辭挑不出任何病，完到像是接過固定培訓。

　夏皎搖頭，沉浸在自己雜、卻又有牽扯的回憶中。夏皎不明白分開的幾年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再見面的溫崇月禮貌和煦如舊，只是好像被剔除，就像一個禮貌生疏的機人。他所有的仿佛都被封閉住，只展給人看一個完無瑕的殼子。

　“這樣不對，”夏皎小聲嘀咕著，“你應該生氣。”

　溫老師為什麼從來不生氣呢？他為什麼要把自己的真實藏起來？

　溫崇月聽不清楚在說什麼：“什麼？”

　夏皎說：“溫老師，你不要那麼溫。”

　溫崇月明白了。

　他確認：“今天你想要，暴的嗎？”

　夏皎覺他說的有些不對勁，不過好像這些詞語也沒有什麼區別，是說的反義詞。

　夏皎出手指，在虛空中認真比劃：“你應該帶有很多很多緒，要有很多沖，不需要想那麼多，我是你的妻子，你的學生，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溫崇月準地提取有用信息：“做任何想做的事？”

　夏皎用力點頭，作幅度太大，晃了晃。溫崇月將差點拱出去的夏皎順手撈起來塞好。

　“謝謝款待，”溫崇月說，“那我開始了。”

　夏皎：“嗯？”

　的腦子不太理解這句話，什麼做“款待”？這不是應該在吃飯前后說的話嗎？溫老師想要吃東西嗎？夏皎的小腦袋迷迷瞪瞪理不了這麼多信息，不過對方的確是開始吃了，就像是吃餐前點心，先含櫻桃再用舌尖嘗切開的草莓中間，不忘開桃子。營養晚餐離不開水果，包括生榨出來的草莓，春日櫻桃果漸，夏天草莓甜味，秋時白桃被風催紅，溫崇月于吃一件事上最為講究，按照時令吃水果，不過也很樂意一同以上水果拼盤，同時飽餐。

　尤其是在夏皎主款待的狀況下。

　溫崇月抑太多年，大學時那件事一直影響著他，那日的折辱刻骨銘心，沒齒難忘。溫啟銘并未說什麼，他一生教了溫崇月太多道理，最終也在這個教訓上無言教他忍耐。

　忍耐不等于忘記恥辱。

　夏皎不這樣想。

　人人都喜歡溫崇月的禮貌外，唯獨夏皎會問他，為什麼非要做一個機人呢？為什麼不把真實的喜怒哀樂都表現出來呢？他為什麼要偽裝自己呢？不累嗎？

　溫崇月看著妻子，張開，微微蹙眉，指甲掐胳膊，膝蓋著肩膀，若春柳不堪折，似冬雪不承握。汗水從鬢邊慢慢流出來，夏皎的眼睛迷茫，就像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這樣對待。

　就是這樣的眼神。

　溫崇月沉，溺其中，不加約束。

　夏皎的思維就像杏仁豆腐，干干凈凈一片的白，晃啊晃啊，無論如何晃都是清清凌凌的東西。不單單是靈魂，軀也若杏仁豆腐，被曠的勺子深深地鑿一塊，進去攪爛了，食客慢嘗汩汩甜水，豆腐到好像舌頭都能將其融化，一抿，味兒和杏仁味兒就全順著嚨進肚子。

　溫崇月也最這一口杏仁豆腐。

　食如斯，如此細，連咬都覺著有些暴殄天，偏有人魯地要用紫茄子去配，顛碎豆腐，味道一塌糊涂。

　夏皎也糊涂了。

　糊涂人做糊涂事，在一塌糊涂中酩酊大醉，直到清晨喵語花香，悠悠醒轉，夏皎手搭在腦袋上，努力回想，只記起暴起管的手用力在上，記得拍起來有著清脆響聲結實，記得用力掐也紋不的繃背，記得能制住呼吸的。

　哎？

　夏皎努力回想，好像還哭著講要去上廁所來著？溫老師說的什麼？好像是上怎麼怎麼。斷片了，什麼都記不得了。

　夏皎坐起來，懵懵地發現床品皆換了新的，包括墊子。

　“早上好，”溫崇月推開臥室門，他愉悅地和皎皎打招呼，“你想吃點什麼？”

　經常出現在臺劇中主早餐的蘿卜糕，切規整方塊，煎到表面有一點點黃；新鮮泡好的黃豆打出來的豆漿不放糖，只有豆子的濃濃香味；還有從外面買的脆燒餅——在舊式鐵爐里烤出來的，表面微焦，長方形，中間夾著油條，一個溏心蛋，一個溫泉蛋，混合了圣果、胡蘿卜粒、牛油果、玉米粒、燕麥等等的玉米甜碗，花菜扇貝橙腌漬沙拉，焗鷹豆，煎培，還有剛烤好的番茄面包。

　夏皎挪啊挪地挪到餐桌旁，溫崇月心地給的小餐椅鋪了綿綿的墊。

　溫崇月說：“謝謝款待。”

　夏皎沒有，坐在椅子上，覺自己就像是泡在檸檬醬里的豆子。

　嘗試尋找斷片的記憶：“昨天晚上我怎麼款待你？”

　溫崇月有些驚訝：“你不記得了？”

　夏皎搖頭。

　溫崇月沉思兩秒，微笑回答：“也好，我想你應該不愿意記起來。”

　夏皎：“……你先說吧，先告訴我，我再考慮要不要選擇失憶。”

　溫崇月指指自己的臉頰：“那好吧，請夏皎同學支付一個吻，加會員，解鎖昨日劇回放。”

　他說得一本正經，夏皎不得不站起來，又挪著兩條檸檬做的過去，在他臉頰上親一口。

　溫老師的臉頰有著淡淡的須后水味道，很清新的薄荷氣息。

　他每天都要剃須。

　親完后，夏皎問：“現在我可以看了嗎？”

　溫崇月說：“恭喜夏皎加會員，獲得查看資格。關于昨天的事，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溫老師和夏同學做了。”

　夏皎等了兩秒，沒等到他繼續。

　說：“我當然知道這個！我是想知道，呃，有沒有太過火？”

　“喔，”溫崇月泰然自若，“你想知道細節？那或許需要更多。”

　夏皎：“……”

　溫崇月又指了指自己的右臉：“請再支付一個吻，詳細容需要會員超前點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