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蘇霓錦在花園尋了一大圈， 都沒有發現祁昶的蹤跡，偌大的殿院落裡， 安靜的只有風聲，仿佛在這個世界中，就只有孤一人存在般，饒是蘇霓錦膽大如牛此刻也忍不住心中發，倒不是怕什麼虛無的鬼鬼怪怪， 而是怕那種名為『未知』的恐懼。

心中滿是疑， 不知道祁昶為什麼會半夜失蹤， 不知道他出了什麼事，如果祁昶不在殿， 他又會去哪裡？

腦中盤旋著好些問題， 蘇霓錦決定再重新找一圈，祁昶定然是有什麼事， 所以殿夜裡從不留人伺候， 他定還在這裡！

蘇霓錦先前在花園轉了一圈， 沒有往東面的池塘去， 花園裡既然沒有， 那池塘附近就是蘇霓錦找到祁昶的最後機會。

裹披著的外，蘇霓錦轉過假山石，走前往池塘的小徑，還未近前，就已經在池塘邊的一塊巨石上看見了那悉的人影，他一不的坐在石塊上， 月讓他上暈滿華，孤獨的坐在那裡，上穿的便是他睡前的那道袍，黑髮披肩，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傳說中在月下修煉的狐貍仙，超凡出塵中帶著詭異。

蘇霓錦並未刻意藏呼吸和放緩腳步，來到祁昶邊站定，祁昶素日耳聰目明，蘇霓錦有時候就算放輕腳步想嚇他一嚇，但只要靠近他三步之，必然被他發現，從未功過。

可是現在，蘇霓錦已經來到祁昶邊了，他卻仍舊毫無所覺，目空的盯著月瀲瀲的池面，蘇霓錦順著他的目看了一會兒，也沒搞清楚他究竟在看什麼。

「祁昶？」

蘇霓錦小聲喚了他一聲，希引起注意。

誰料祁昶並未回頭看，而是慢悠悠的抬起一隻手，將食指抵在他自己的上，做出個『噤聲』的作，然後又指了指池面。

他一，蘇霓錦才看見他另一隻手上拿著一支長長的竹竿，竹竿那頭停在水池上方，看樣子，好像是在釣魚。

大晚上的釣什麼魚？

才這麼想著，蘇霓錦又發現了不對。

祁昶的魚竿那頭本就沒有魚線好哇！

他這釣的哪門子魚？姜太公釣魚沒有鉤至還有魚線吧，太子殿下釣魚連魚線都不用？您這是打算用意念釣魚嗎？

至此，蘇霓錦終於相信，祁昶的狀態不正常，他……不會是……夢遊了吧？

祁昶會夢遊？

所以他才不跟自己睡一個房間，所以他才會大半夜的失蹤，所以東宮殿夜裡沒有人伺候，種種的謎團此時都有了答案，而這個答案是蘇霓錦在腦中盤旋眾多答案中唯一沒有的一個！

從未接過夢遊的人，蘇霓錦不知道應該怎麼應對，但也知道，不能強行把人喚醒，可要是不喚醒祁昶的話，難道他就在這裡坐一夜？

蘇霓錦看他裳穿的單薄，想把自己的外給他披上，可又怕接了他的把他弄醒，再說了，就算給他披件服，也不能就這麼放任他在這裡釣一夜的魚，吹一夜的風啊。

目盯著祁昶手中的竹竿看了一會兒，又看見了放在他另一側的手帕上，那手帕工工整整的攤平在他邊，蘇霓錦盯著那帕子看了好久，心想祁昶鋪一塊帕子在邊幹什麼……

忽然福至心靈，魚簍！

人的夢是潛意識發生的事，祁昶的潛意識在釣魚，所以旁邊自然要放個魚簍子才符合邏輯。

蘇霓錦腦子裡有了個思路，從旁邊地上撿了一塊石頭拿在手裡，然後上前輕輕晃了兩下祁昶手中的竹竿，果然祁昶覺到竹竿晃，便像模像樣的收桿，空的目依舊盯著池面，手卻在竹竿盡頭淩空來去，像是要抓住什麼。

蘇霓錦見狀，算準了時機，果斷把手裡的那塊石頭舉到會被祁昶抓到的範圍，然後等著祁昶一下一下的試著抓，終於祁昶抓到了蘇霓錦手上的那塊石頭，在石頭上挲一陣，蘇霓錦心懸在嗓子眼兒，以為他察覺出不對了，誰料祁昶只是把石頭尖尖上的一雜草取下，那作，像極了取鉤的過程。

大哥，你夢裡釣魚還這麼注意細節，你就沒放鉤，取的哪門子鉤！服了服了。

祁昶把『魚』裡的鉤子取掉後，果然把『魚』放進了旁攤開的『魚簍子』裡，面無表的將『魚簍』裹好，抱在手心，從巨石上下來。

蘇霓錦讓到一旁，生怕到他，祁昶手裡捧著他的釣魚果，輕車路的離開池塘，往花園走去，蘇霓錦跟在他後，看著他在花園裡轉悠，一會兒停下看看枝頭繁盛的花，一會兒蹲下路邊的草，一會兒又到涼亭裡面坐坐，手裡始終捧著他的『魚簍子』。

他的這些作，就像是刻意的形式主義，並不是真的看花草坐涼亭，他就像在過家家，把這些事都坐了，他就徑直從花園走上廊橋，回到他的書房。

祁昶一進書房，就很快把門關上，蘇霓錦沒能跟著進去，便趴在門外的隙向裡看，就看見祁昶抱著他的『魚簍子』經過書案到間，屏風後頭的床榻前人影晃，借著微弱的月，蘇霓錦看見祁昶躺下睡了，好半晌都沒靜，應該是睡下了。

蘇霓錦在門外站了許久，仍舊未能從祁昶患有夢遊癥這件事中緩過神來，他是什麼時候開始有的，有了之後，就一直像這樣生活嗎？還有別人知道這件事嗎？他自己又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帶著這些沒有人回答的問題，蘇霓錦回到主殿，在床上輾轉反側，想著明日該不該直截了當的問祁昶，或者告訴祁昶已經知道他的病癥？

但是祁昶既然選擇不告訴，定是有自己的考量，貿貿然的去說，會不會起到反效果？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有困意來襲，想著隔壁書房中的祁昶有沒有進夢鄉，蘇霓錦睡了過去。

*****************************

天際第一道刺破霧靄雲層，祁昶便如時鐘般準的醒了過來。

首先看了一眼自己的環境，確定地方是對的，這才緩緩鬆了口氣，從床上坐起，掀開被子時，一個東西從被子上滾落，落在祁昶腳邊。

祁昶彎腰下去將那東西撿起，是一塊掌大的石頭，祁昶覺得莫名其妙，往床鋪上看去一眼，還看見一方帕子，帕子上沾著石頭灰塵，祁昶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這兩樣東西是從哪裡來的。

不過，自從他患了失魂癥以後，經常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邊有一些難以說清楚為什麼會在這裡的東西出現，不管怎麼樣，肯定是自己夜裡從外面撿回來的就是了。

無奈的深深歎了口氣，覺得失魂癥越來越嚴重了。

將石頭放到一邊，祁昶站起來了個腰，覺得神還不錯，昨夜應該沒折騰太久就回來了，有的時候發作的厲害，他早上起來會渾酸痛，神萎靡，有的時候，乾脆就不是在殿中醒來，有時在花園，有時在假山裡，有時在涼亭，有時甚至還有可能在屋頂，不過幸好，都從未出過殿。

祁昶起後第一時間，便是回殿看小狐貍，要說親以後，給他的枯燥生活唯一的藉便是了，每天只要看著的笑和無憂無慮，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祁昶就覺得神百倍，幹什麼都有力。

主殿很安靜，祁昶悄無聲息的進去，掀開帳幔一角，看見小狐貍安然的睡，祁昶忍不住勾了勾角，放下帳幔，兀自到一旁穿去了。

等他穿戴整齊走出屏風時，卻看見帳幔中人影了，小狐貍慵懶的聲音從帳幔中傳出，像一塊鬆鬆的甜糕，勾著人過去。

帳幔中的甜糕說：「什麼時辰了？」

祁昶過去，將一邊帳幔掀開後掛在琉璃鉤上，在床邊坐下，躬下溫和的在耳邊回道：「還早，再睡會兒。」

以前他這般安一下，小狐貍能繼續睡去，可今天不知怎麼了，他剛說完，小狐貍就出兩條藕段般的手臂環住了他的脖子，將他拉下。

祁昶輕的拍了拍：

「別鬧，今日有朝會，還早呢，你多睡兒無妨。」

誰料他說完，小狐貍不僅沒放手，反而更用力的抱他不放，耳旁近乎撒的耍賴：

「不，你陪我睡。」

祁昶被這難得的粘勁兒逗笑了，心中萬分，人低語般哄道：「那還要不要上朝了？」

「不上了。」

粘人的小狐貍說完之後，就直把祁昶往溫香玉的被窩裡拉扯，這般繞指的纏磨之下，饒是祁昶也有些招架不住，只得順了的意，重新在邊躺下，他剛一躺下，小狐貍噴香的子就從被子裡鑽了出來，往他懷裡撲了個滿懷，然後整個人便如樹懶一般，手腳並用纏繞住他，祁昶怕凍著，只得長臂膀，將被子拉過來蓋在兩人上。

蘇霓錦雖說後半夜就睡著了，可腦子裡卻還忍不住做夢，夢裡祁昶變得陌生，不理人，可把給急壞了。

祁昶還不知道昨天晚上，他的小狐貍經歷過一場怎樣的心理衝擊，還以為只是在撒，可即便覺得是在撒，祁昶還是愧疚的很，不為別的，只因自己懷異疾，不能給整日整夜的寵溺，到了夜裡，他就像個無主的幽魂，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將會飄去哪兒，又怎麼敢留在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