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方的解釋是，中間空出來，四邊都是回廊，病人們可以繞著回廊散步，保持心舒暢，比傳統的住院部更加人化。

護士們收回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有些害怕。

片刻，呂可才小聲說：“咱們以後千萬別再聊病人了，被聽到不好。”

“就是就是！”年紀最小的護士連忙附和，“說不定還會投訴呢！”

被藍靖那對森的眸子盯了好幾秒的護士仍是驚魂未定的模樣，木木地點頭，“再也不說了，再也不說了。嚇死我了，就剛才看我那會兒，我覺得自己背脊都涼了。”

“真的嗎？”剛才還說再也不聊病人，卻總是有人好奇心過剩，追著問道：“難不是因為命不長的人眼裏自帶氣？，不會就這幾天了吧？”

“說不定啊。我昨天聽到邱醫生和爸爸談話，說家屬要做好思想準備了。”

“哎，真的可憐，才20歲啊，如花似玉的年紀。”

呂可提醒道：“真別說了，病人的事，不是我們該討論的。”

“我們也沒有惡意啊，說幾句怎麼了？又沒說的壞話，不都是在為惋惜嗎？”

“但背後說人總是不好的。”

“這回聽小可的。”一位護士拍了拍手，“都別說了，好好做事，真為惋惜啊，就給留一份尊嚴與面……”

話音未落，中庭方向突然傳來一聲悶響，接著是如驚雷一般炸開的尖。

護士們面面相覷，呂可最先反應過來，“糟了！出事了！”

“跳樓了！有人跳樓了！啊！醫生！醫生呢！”

向來安靜的外科住院大樓頓時響起雜而集的腳步聲和呼救聲，醫生、護士、病人、病人親友、護工如水般湧向中庭上方的回廊。

他們的目彙集在一樓中庭的空地上，那裏，一個穿病號服的瘦弱病人正在搐，而著的頭已經凹陷了一半，濃、腦漿正在從裏淌出。

沒有閉眼，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仍死死看著這個世界上的喧嘩與熱鬧。

這屬於，卻又不再屬於的熱鬧。

呂可牢牢抓著回廊的欄桿，肩膀不停抖。

住院大樓一共九層，而婦產科位於第六層，藍靖悄無聲息地從這裏一躍而下，頭部著地，已經沒有活下去的可能。

呂可倒吸一口涼氣，而之前被藍靖盯過的那名護士已經腳一，跌坐在地上。

癌癥晚期病人跳樓自殺，死在住院部，這種事並不見，但每一次發生，都會讓醫院陷兵荒馬。

藍靖的很快被抬走，派出所民警聞訊趕到，藍靖的母親哭得暈了過去，父親不停自責——是我沒有看好。

婦產科值班的護士和醫生暫時不能離開，挨個做筆錄，每個人看上去都很張。

做完筆錄時，呂可的手掌心已經全是冷汗，腳也冷得像踩在冰上。

對民警撒了謊，自稱沒注意到藍靖有任何異常——其他護士也是如此告訴警方。

病人跳樓，當然有醫院的責任，但攤到每一個人上時，再重的責任都顯得輕飄飄的。

民警說，做完筆錄的人可以離開了。呂可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淩晨3點。

醫院不存在“朝九晚五”，呂可回到護士站，翻開排班表，確定自己早上和下午都沒班，這才收拾好東西，向樓下走去。

七院在富康區東部，住的地方離醫院有四站路，平時下了夜班，都是先走上一截，再搭公，下車後走五百來米就能到家。

但今天只想趕回到家中。

恰好那位有老公接的護士也做完了筆錄，一見到就沖招手，“小可，上來，捎你一段。”

呂可不習慣麻煩人，可今天的確被嚇著了，坐同事的車總歸踏實一些。

回到家，給撿來的橘貓喂好食，連忙進被窩裏。

而一個漆黑的影子，如鬼魅一般從無人注意到的巷道裏離開。

橘貓像到了驚嚇一般，發出一聲淒厲的喊。

呂可連忙打開燈，將豎起一和尾的橘貓抱進懷裏，驚慌地說：“怎麼了？怎麼了？”

橘貓不會說話，一雙玻璃珠般的眼睛警惕地盯著，又像正穿過，盯著其他什麼東西。

雙手一僵，渾發冷，猛然想到了自殺之前的藍靖。

窗戶沒有關，冷風掀起窗簾，從窗外灌了進來，驚出一聲冷汗，後背又冷又麻。

橘貓眼珠子轉了轉，越過的頭頂，看向的後。

嚇得不敢彈，想回頭看一看，脖子卻像無法彈一般。

腦海裏，全是藍靖骷髏一般的、寒怨毒的目，還有摔出腦漿的凹陷頭顱。

一瞬間，到自己彷彿置於最可怕的恐怖片中，一回頭就會對上一張流如注、沒有五的臉。

恐懼達到巔峰時，抓著的橘貓突然了一聲，“喵”，不淒厲，也不詭異，就和平時撒時一樣，一的也了下去，開始趴在床上爪子。

呂可口大幅度地起伏，花了十幾分鐘才勉強鎮定下來，鼓起勇氣轉一看，背後什麼都沒有。

掀開被子，不安地走到窗戶邊，向外面看了兩眼，然後關窗上鎖，把窗簾也一併拉上。

做完這一切，橘貓已經團在被窩裏，一不地裝睡了。

卻再也沒有睡意，將家裏所有燈都打開，接著拿過筆記本電腦，開始看最近熱播的電視劇。

這一看就看到了早晨，播放記錄裏有好幾集，卻連一集的容都回憶不起來。

天將亮未亮，樓下已經有人出門上班了。疲倦地合上筆記本，剛將被子拉上，就聽到客廳傳來砸門聲。

害怕得近乎呼吸一滯，幾秒後，才聽門外一個男聲道：“抱歉，上錯樓層了。”

睜大雙眼，盯著虛掩的臥室門，不知過了多久才回過神。而回神之後想起的第一句話是：平時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

曲起雙，用力捂住耳朵，卻聽心中一個聲音道：可是你做過虧心事啊。

朝的過窗簾灑進臥室，呂可呆坐在床上，很久沒有彈。

忽然，放在床頭的手機震起來，激得的心臟又是一通猛跳。

顯示幕上閃著一個名字，是夜裏送回家的那位護士。

這時候接到同事的電話，也許是要加班。

平常，最恨加班，但今天卻盼被去加班。醫院人多，雜事也多，忙起來了才不會胡思想。

然而電話接通，聽到的卻不是加班消息。

同事語速很快，“小可！又有人被割了！就在我們社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