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大度，又或許是有自己的考量，覺得我有可用之，比如今晚。總之，你們做上司的心思，不都是很難猜的麼？」

江偌說著看向陸淮深，撞進他深不可測的眼裏，那目犀利而沉穩，彷彿有一種吸力，卻又給人極強的迫。

江偌不著痕跡地轉移了目。

這些天在公司，沒事就逛部系統，從公司起源看到掌權人家族關係，偶爾聽書與其他同事聊天，大事沒經手，八卦倒是聽來看來不。

DS現在的掌權人已經近八十高齡，一生只娶過兩個人，第一任妻子給他生了個兒子，后因這個老爺子出軌有了私生子而離婚，這老爺子也是一時鬼迷心竅，雖然悔不當初，妻子卻再難回心轉意，因此兒子也跟他也生分了。私生子倒是多方面討好，得他歡心。

這麼多年，老爺子一直是個不婚主義，雖有人，卻再未鬧出過人命。

年過七十的時候，老爺子迎來第二春，遇見了一個小他三十多歲的人。

這個人是以列裔國猶太人，從律師到金融分析師，嫁給一個小富豪又離了婚，分走富豪一半家產後，又了私募基金公司。

接著便和這位老爺子相遇，讓老爺子又重新相信了，從相識到決定步婚姻的殿堂只用了三個月，後來為舉行盛大婚禮，去哪兒都帶著這個人。

老爺子與自己長子漸行漸遠，長子也疏於事業，幾年之後，老爺子半不遂了。

就在那幾年之間，老爺子的小妻子在公司里緩緩安進了不自己的親戚，又招募眾多擁躉，連那私生子都唯馬首是瞻，那人風與權力一時無二。

老爺子意識到不對，趕召回自己大兒子，在囑里劃給他巨額份，苦口婆心要他跟弟弟一條心，不能讓家產落旁人之手。

於是長子和搖擺不定的私生子重新振作，與后媽抗衡。

后媽不甘心，與自己的幕僚想方設法，搞得公司烏煙瘴氣，不堪，想以此威脅老爺子。

長子陣營與后媽陣營便派出心腹，在外拉幫結派，打算用份換取擁護者，都想贏這最後一仗。

江偌聽完之後的想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各大豪門之間的爛大街狗大戲真是層出不窮，且周而復始啊。

聽說Gisele跟那個老爺子的小妻子是表姐妹的關係，走後門進的公司外戚，但以前也是金融界的翹楚，能力有目共睹。

這麼一來就不難猜想，鍾慎肯定是大公子那邊的人。

江偌就想了解一下，陸淮深已經跟鍾慎有過接了，G也在拉攏他，那他本人是站哪邊？

陸淮深悠然兩眼，說：「商業機。」

菜上之前，酒已醒好，G也接完電話過來了，服務生在倒酒，陸淮深手擋了下：「要開車。」

G說：「沒關係，讓江偌送你好了，我讓我書過來開車。」說完，兩人齊齊看向江偌，G問；「你沒問題吧？」

江偌說：「沒問題。」

敢有問題？

陸淮深挑眉道：「榮幸之至。」

江偌還要衝他回個笑，簡直臉都笑僵了。

……

江舟蔓離開餐廳時，再看了一眼不遠談笑風生的三人，心如刀割，裏殘留的紅酒醇香也變得苦起來。

他果真是有約了，只是沒想到約的是江偌而已。

江舟蔓駐足的片刻里，腦中多種想法一閃而過，如果是以前，可能會仗著陸淮深偏向，走過去破壞這場約會。

但現在卻首先排除了這樣的做法，冷冷看了眼江偌臉上刺目的笑容，悄無聲息離開了餐廳。

……

晚餐結束，G表示跟陸淮深相談甚歡，希還有機會見面再談合作的事。

這頓飯最後卻是陸淮深結了賬。

G的書已經等在下面了，江偌便隨陸淮深去大廈負一層的停車場。

在電梯里的時候江偌便在想，G看起來心不錯，今天任務算是圓滿完。

是以剛出電梯門，送陸淮深回去這事江偌就不幹了，說：「你裴紹來幫你開車吧，我把你送到臨海別墅，不好打車回家，我媽這幾天才出院，行還不便，我還要回去照顧。」

程嘯周五不會上晚自習，晚飯他可以外賣，也能在喬惠指導下做吃的，但畢竟是男孩子，晚上幫喬惠洗漱，需要幫忙才行。

陸淮深面無表看向：「你做戲還興只做一半的？」

江偌想著，過河拆橋的確不對，他肯鬆口，還是千辛萬難用條件換來的，更保不準以後還有要求他的時候呢？

江偌便沒再發出異議，朝他攤開手：「車鑰匙。」

陸淮深把鑰匙給了，兩人一同去了停車的地方。

上了車之後，江偌將包扔在後座，找不到路，想啟用導航，陸淮深說：「去錦上南苑。」

江偌訝然，「不是要送你回臨海別墅嗎？」

陸淮深看向：「你不是說有事？」

江偌握著方向盤，看向前方，心中微妙，片刻后啟車子，對陸淮深說：「那你打電話裴紹過來幫你開車。」

陸淮深應了一聲，不知道是哼還是嗯，然後靠著車座，將座位往後挪了挪。

陸淮深型高大，這車駕駛室對人來說足夠寬敞，與他而言卻顯得有些仄，長無安放的覺。

江偌將車窗開了一半，上了寬敞馬路，四周車水馬龍，萬家燈火，初夏的夜風卷過耳邊，兩人相安無事。

過了沒多久，在紅綠燈轉彎的時候，江偌猶豫不決，總是被人超車，遲遲轉不進道上。

陸淮深又是個老司機急脾氣，直接讓超。

「後面有車。」江偌恪守通規則不搖，寧肯慢一分鐘，也不肯搶一秒。

陸淮深沒說話，過了幾秒和氣地說：「再不走又要紅燈了，後面的喇叭聲你裝作聽不見嗎？」

江偌漲紅了臉，見機一踩油門，打著方向盤過去了。

陸淮深說：「你駕照買來的？」

江偌看他一眼說：「滿分考過的，我還拿了國際駕照，只是沒怎麼開過而已。」

裴紹被指示跟一部門經理應酬去了，陸淮深給家裏的司機打電話人到錦上南苑來開車。

隨後便不再說話，靠在車座上閉目養神，眉心間縈繞著幾分倦意。

江偌只當他是累了，也沒在意。

到家的時候，小區很多業主下班回家，外面林蔭道上都已經停滿了車，找不到車位，只好將車開進小區，停在單元樓下的幹道上。

江偌說：「到了，司機還沒來，你在這兒等一會兒？」

「嗯。」陸淮深淡淡應了聲。

江偌熄了火，一邊轉著手去拿後座的包，一邊低聲說了句：「今晚謝謝你。」

這次陸淮深沒再應聲。

江偌拿過包，沒忍住，目從他臉上掠過，發現他眉心擰，似乎是哪裏不舒服。

試探問了句：「你怎麼了？」

「沒什麼。」陸淮深嗓音有幾分沉啞。

江偌想起了這路上他後來都沒怎麼說話，不由擔心起他是不是出了問題，冒著膽子往他額頭上抹了一下，停留兩秒，在他睜開眼的瞬間頓時將手回來。

「沒發燒。」自言自語說了句，但是明顯到他額頭在冒冷汗。

小區里的照明燈線黯淡，過枝葉繁茂的樹冠隙灑下來，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翦影，而他目又黑又沉，卻難掩疲倦，落在臉上，仍舊有一冷厲的勁兒。

江偌聲音有些急了，「你到底是哪兒不舒服，要不我送你去醫院？」

陸淮深這才說：「去接杯熱水下來。」

江偌忙不迭下車，小跑上了樓，氣吁吁打開門，喬惠正在看電視，程嘯寸步不離，也在沙發上窩著打遊戲，聽見開門聲，都看了過來。

江偌理了理頭髮，下高跟鞋，去廚房用杯子接了杯熱水。

要出去時，程嘯一瞬不瞬盯著，又瞧瞧手裏的水：「你端著水去哪兒？」

「我……」江偌結了，「我下去喂流浪貓。」說完還去冰箱裏拿了塊芝士蛋糕。

下樓時也沒再換高跟鞋，穿著人字拖就下去了。

陸淮深還坐在副駕駛，江偌只好重新坐上駕駛座，拉上門，也沒管關沒關，把水遞給他，打開了車燈說：「不燙，可以喝。」

然後低頭拆蛋糕，「你晚上好像只喝了酒，東西也沒怎麼吃，是不是中午也沒吃飯？」

拆開蛋糕遞給他的時候，見他也沒喝水，盯著一不，目如潭，又深又沉。

江偌愣了一愣，把蛋糕塞在他手上：「這個，吃了吧。」

冰冷的溫度從手心裏傳來，陸淮深皺皺眉說：「冷的。」

江偌為自己乾的蠢事無奈，從他手裏拿回蛋糕放在一邊，看他閉著眼無力說話的樣子，狠不下心不管他。

「那你想吃什麼？」

陸淮深說：「什麼也不想吃。」

江偌誆小孩似的催促：「那你先把水喝了吧。」